48.兩個娘娘一臺戲(一)

半響後, 寧嘉魚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身體飄飄然,她微醺半醉嬌慵着姿態, 拿出一把剪刀剪下燭臺上那忽閃忽閃的燈花, 燈花飛落下來時, 帶着一點一點細碎的小火星, 沒入地面時還閃着一明一暗的火光。小窗緊閉, 夜暖燈花飛,美妻嬌媚如絲,屋裡藍綠色的龍涎香菸在空中盤結不散, 猶如一條起飛的龍形圖騰。窗外,不知不覺已飛起片片雪花, 無聲地鋪在青松上, 落在小亭裡。

此情此景, 陸翊只感到身體一陣緊熱,他起身快步來到寧嘉魚身前, 俯身拉着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寧嘉魚回眸一笑,似乎沒有感到他眸裡燃燒的火焰,還伸出小手輕撫着他棱角線條分明的臉頰,嘴裡嬌嗔地問道:“我從樹上摔下來將你撞到在地上, 你就是這樣看着我, 莫非當時你就喜歡上我了?”

陸翊喉結滾動, 他低着嗓音說道:“比當時還要早。”

“什麼時候呢?難道我們之前還見過?”

“唔, 那個月色皎潔的仲夏夜晚, 我在相府的荷花池塘邊看見了你,於是我就喜歡上了你。”

陸翊絲毫不掩飾對她的表白, 思緒回到當時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

寧嘉魚面色更加坨紅,她剛想將手收回,卻被他一把捏在手裡:“撩完了就想跑?” 他輕輕地吻着她的小手,滿含深情。想要躲開他,早就來不及了。

雪如飄絮,紅萼捧着暖手爐站在屋檐下,雪花落在她潔白的披風上,頭髮上,倏地化成雪水,不着痕跡,就如同她的人一樣,直到屋內令人耳紅的聲音退去後,她才緩緩離去,到廚房準備淨身用的熱水。

早上的時候,大雪停止了,院落裡銀裝素裹,一片潔白的世界。寧和風一大早就過來找寧嘉魚去堆雪人,下了一晚的雪,地面的積雪都沒入腳踝了,踩在雪地裡發出吱呀的聲音。姐弟二人來到後花園準備找個空地堆雪人,雪地上已經立着一個做好的雪人,雪人圓胖的臉蛋上帶着微笑,模樣嬌憨,頭上戴着一個墨菊做的花環,肥胖的脖子上圍着一條紅色的稠巾,甚爲可愛。

“想不到還有比我們起得更早的雪人。”

寧嘉魚望着那雪人自嘲道。

“咦,阿姐,這雪人的眼睛怎麼是紅的?”

寧和風看了那雪人一眼,疑惑地說道。寧和風這麼一提醒,寧嘉魚也注意到了那雪人的眼睛是紅色的,走近一看,兩個眼睛是用紅蘿蔔削成小塊鑲進去的。

“或許想讓它變得像兔子一樣可愛吧,兔子不是紅眼睛嗎?”

寧嘉魚轉過身對寧和風眨眨眼睛,輕鬆地說道。

“我不喜歡紅眼睛的動物。”

寧和風撇撇嘴,看了雪人一眼就走開了,他決定做一個心目中的雪人送給阿姐。他蹲在地上認真地收集積雪到了一定的數量後,就開始堆身子,做頭,快要完成時,又到花園裡摘了兩片墨菊的綠葉來點綴。寧嘉魚見那雪人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笑得彎了腰。

“和風,你確定它是雪人而不是一隻貓。”

“我本來想做一個虎的,誰知你卻說它是貓,難道它不夠霸氣?”

寧和風傾着身子,對着自己的作品左右打量道。

“簡單,只要你在它額頭上寫個王 字,就算長得像貓,別人也會覺得它可能是一隻幼虎。”

寧嘉魚笑盈盈地說道。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阿姐聰明,”

寧和風摸摸自己的腦袋,一副憨憨的樣子,寧嘉魚見他那模樣,忍不住暗暗發笑。他找了幾根枯枝做了一個王字,將它深嵌在額頭上,果然就變得似虎一般有了王者之氣。

寧和風抱着做好的小雪虎和寧嘉魚邊走邊說笑,進入走廊時,迎面碰上了沉水。她穿着一件暗粉色短襖和紅色長裙,外面罩了一件有狐毛領子的藍色披風,一張俏麗的臉上掛着微笑。

“賤妾沉水拜見夫人。”

沉水垂首輕聲道,曲膝對寧嘉魚做了一個萬福。

“你起來吧。”

寧嘉魚淡淡地說道,正視了她一眼便擡頭朝前走去,沒走幾步,只見劉管家從轉廊裡急匆匆地走過來,看見寧嘉魚在此,原本緊張的神色就放鬆了下來,他長舒一口氣,對寧嘉魚恭敬地說道:”夫人,相爺這會兒在大堂等你用早膳,說用完早膳要你隨同進宮一趟。”

“和風,我同你姐夫要去一趟宮裡,可能要晚些纔回來,你先自個兒在相府裡玩着,有什麼事情就找劉管家。”

寧嘉魚轉身對寧和風囑咐道,寧和風點點頭:“阿姐,我等你回來。” 他琢磨着將手裡的小雪虎再加以雕刻,等阿姐從宮裡回來的時候就送給她。

寧嘉魚和劉管家一前一後地離開走廊,寧和風也抱着小雪虎朝西閣走去,穿過迴廊時又碰見了沉水,她看着寧和風手裡的小雪虎露出驚喜的表情:“寧公子,你手裡的這個雪虎好可愛啊,可以送給我嗎?”

寧和風望了望手裡的雪虎,心裡想道,到了西閣再重新做一個雪虎,或許比現在的這個更好看,於是大方地遞給了她:“你若喜歡,送給你便是。”

沉水高興地接過小雪虎,拿在手裡愛不釋手。

寧嘉魚見了陸翊的面才知道,原來皇上要在宮裡擺宴爲太子送行,所以邀請朝中的大臣家眷到宮中參加宴會。

“怎麼這麼快?昨天太子才自薦去大夏,今天皇上就爲他餞行?”

寧嘉魚有些吃驚地問道。

“或許皇上想早點得到城池吧。”

陸翊淡淡地說道,他知道,陸楓去了大夏後,將面臨重重困難。

早膳後,因爲陸翊還要去東宮見陸楓,所以他們到達皇宮德華殿的時侯,還才未時,離晚宴的時間酉時尚早。陸翊先去內務府做了一個報備,說丞相夫人寧氏要到長青殿拜見太后。他們在側殿裡等待了一會兒,一個身穿灰色太監服飾的小太監手持佛塵從外面走進來,見了陸翊後便禮貌地對他說道:“陸丞相,太后這會兒正在殿裡,允許夫人去長青殿。”

“嘉魚,你先到長青殿拜見太后,待我在東宮和陸楓商量完事,我就到長青殿找你。”

陸翊對寧嘉魚叮嚀道。

“好的。”

寧嘉魚點點頭,就跟着這位小太監走側殿向長青殿走去。直到寧嘉魚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陸翊才轉身朝東宮走去,太子陸楓去大夏,陸翊需要囑咐的事情太多,萬不得已,他可捨不得美嬌妻在宮裡走來走去,因爲這裡住着一個叫皇上的男人。

從德華殿到長青殿,相當於是從前殿到後宮。這裡有一條小巷叫平巷,專門供宮女太監來回穿梭於前殿和後宮之中,在這條小巷裡基本上不會碰見妃嬪和皇上。

那小太監領着寧嘉魚穿過平巷,再轉過兩個迴廊水榭,經過一座假山後,就是長青殿。寧嘉魚小時候經常隨寧夫人走這條路到長青殿,所以她都可以倒着走到太后的長青殿。

到了長青殿正殿,小太監通傳給守在殿門口的掌事宮女,掌事宮女再進大殿通報太后,得到允許後,寧嘉魚便跟在掌事宮女身後進入長青殿的暖閣。

以往經過這些繁瑣的程序時,寧嘉魚不覺得厭煩,不知怎的,今天與以前同樣的進宮程序,她卻感到有些不耐煩。

“臣媳寧嘉魚拜見母后,母后千歲千千歲。”

寧嘉魚提起裙襬,伏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平身,綠蘿,賜座。”

太后面色和悅地說道,做一個虛扶之勢。

綠蘿很快爲寧嘉魚拿來一個厚厚的軟凳,寧嘉魚垂首小心地側身而坐在太后的右側。

“自從你大婚後拜見過哀家,算算日子已有大半年沒見着你了,這會兒瞧着你比以前更水靈了,可見小翊待你極好。”

太后點着頭滿意地說道,一雙犀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寧嘉魚。

“全靠託母后的福,嘉魚纔有今日的豐祿。”

寧嘉魚垂首,恭敬地回答道。

”人老了,就喜歡聽好聽的話,哀家就是喜歡你這張小甜嘴。若是宮裡的妃嬪有你一半乖巧懂事,哀家就心滿意足了。”

太后眼睛笑成一條縫,讚美道。

“臣媳粗鄙,怎比得宮裡的娘娘得體大方。”

寧嘉魚紅着臉,小聲地說道。

恰好,掌事宮女進來稟報,說元妃和寧貴人來長青殿給太后請安。寧嘉魚見狀準備起身迴避,太后對她擺擺手說道:“你是自家人,不用迴避。”

寧嘉魚又只得耐心坐下,依舊垂首不敢面視太后,只盼着陸翊早點來長青殿接她。

“傳她們進來。”

太后清了清嗓音,整理了一下儀容,緩慢說道。

“臣妾給太后請安。”

元妃和寧貴人異口同聲地跪在地上說道。

“平身,綠蘿,給兩位娘娘賜坐。”

太后吩咐道,將手裡的銅暖手爐放進袖口中,這樣更加暖和。

“這位是哪位妹妹,本宮怎麼沒見過?”

元妃坐下後,好奇地問道,聲音略有些沙啞,一雙美目不住地打量着寧嘉魚。

“她是小翊的夫人,哀家從小看着長大的丫頭,也是寧貴人的姐姐。”

太后不緊不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