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花叢中出現命案, 又有許多太監和宮娥涌向花木叢,有人去通報劉公公,有人去太醫院請御醫, 更多的人圍在燕姬和元妃身旁悲哀嘆氣。
“相爺, 今晚恐怕會延誤皇上的壽宴。”
穆源無奈地說道, 一隊頭戴紅纓帽, 身穿銀鎧甲的禁衛軍快速地衝進來, 迅速將這裡包圍。陸翊見狀,取下掛在腰間的碧玉腰牌,舉在手中朗聲說道:“本相陸翊參加皇上的壽宴, 碰巧路過此地,這是腰牌, 統領可驗證!”
一個首領模樣的人走過來接過玉牌驗明正身無誤,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陸丞相參加壽宴, 應該由德華殿直接進入青天台,怎會出現在後宮?”
“大膽, 小小禁衛軍統領居然無禮丞相大人,藐視丞相尊貴的身份!大人不但是丞相,更是皇上的臣弟,這後宮住着太后,何由來不得?丞相大人路過此地見有人受傷, 命人叫來宮娥太監, 這後宮之事難道不是由內務府處理?現在大人着急參加皇上宴會, 倘若遲了時辰, 拿你是問!”
穆源橫眉怒眼, 大聲喝斥道。或許是穆源的一句丞相大人是皇上的臣弟,讓他軟了下來, 皇上的弟弟,當然可以出入後宮,否則,若是宮外的人出現在後宮,必定會被他拿下送往大理寺審問。
“卑職恪守宮規,一時疏忽,忘記陸丞相的身份,還請丞相大人寬恕。”
那首領沉聲道,立刻撩開身前的披風,垂首躬身行禮,並單膝跪在地上。
“平身,統領也是按規矩辦事,只因本相今晚前往長青殿拜見太后,路過此地,見有人受傷便喚來宮女太監,這些事,本是宮內之事,當由他們知曉。”
陸翊說道,衝他做一個虛扶之勢。
統領垂首起身,轉身對後面的禁衛軍做了一個手勢,那些禁衛軍立刻分開兩邊,讓出一條道路出來。陸翊一甩寬袖,整理一下衣角,昂首挺胸走出花叢中。
坐在大殿之中的皇上此刻笑容滿面,今年的壽宴是他即位以來最滿意、最開心的一次。以往做壽,北國的大臣和各國的使節總是先去長青殿叩見完太后再向皇上祝壽。今晚太后稱疾無法參宴,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掌握生死大權的人,已經斗轉星移,太后就如一顆沒落的星星,而皇上的月華,纔剛剛升起。
陸翊匆忙趕到青天台,宴會剛好開始。皇上的目光似乎投向了這邊,停頓一下,又移到別處。
“朕自登基以來,幸得各位愛卿和各國盟友的支持,纔有北國今日的繁盛景象,借今晚良辰,朕先敬一杯,以表心意。”
皇上神清氣爽地說道,端起身前的酒樽,掩袖而盡,三巡酒後,宴會正式開始。舞池中魚貫而入偏偏一律的紅腰翠袖,實在與往年的歌舞並無大的差距,於是有些大臣便私下竊語,自行聊天。
不一會兒,就見劉公公手持拂塵面色凝重地走到皇上身邊,上前耳語幾句。皇上聽罷臉色大變,但很快就收起失態之狀,他對衆大臣使節寒暄幾句後,就隨劉公公走下青天台前往曦霞殿。
宴會未開始時,他還在心裡埋怨元妃遲遲不來宴席,今晚大夏國的太傅親自來北國賀壽,多半是因爲青曼公主和親的緣故,因爲這份大情,皇上特意賞了她許多布料和首飾,希望她能驚豔地出現在青天台。
而劉公公將元妃遇刺的消息告訴皇上後,皇上內心極爲不安,倘若大夏太傅要求拜見青曼公主,這遇刺的事遲早會暴露,對剛剛建立友好關係的兩國來說,這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皇上心急如焚地來到曦霞宮,衆宮女太監見皇上神色凝重地到來,紛紛垂頭下跪,大氣不敢出,今晚出現這樣的意外,恐怕整個曦霞宮的宮女太監都要受罰。
“元妃情況如何了?”
皇上徑直走到牀邊,伸手握着元妃的手,緊張地問道。
“回皇上,幸得娘娘受傷不深,否則會殃及性命,因爲傷口在頸脖處,將來恢復正常後,只怕會影響娘娘說話的聲音。”
張御醫伏在地上,顫顫地說道。
皇上目光落在元妃脖子上,只見她美目緊閉,臉色蒼白,脖子上纏着白紗,隱約可見滲出的血跡,偶爾會抽搐身子,似乎還未擺脫驚嚇。
“可查出了兇手?”
皇上轉過身,厲聲問道,目光透着殺機。
“回皇上,奴才已經盤問了曦霞宮的宮女以及禁衛軍肖統領的稟報,確認是美人燕姬挾持元妃娘娘到花木叢中行兇傷害娘娘,後幸陸丞相經過此地喚來太監相助,元妃娘娘這才逃過一劫。
劉公公伏地低聲說道。
“燕姬她爲何會行刺元妃?”
皇上眸中閃過一絲怒色,怒氣衝衝地問道。
“燕美人已經自刎身亡,這件事奴才也盤問不出,不過聽曦霞宮的宮女說似乎和燕美人小產有關!”
劉公公小心翼翼地說道,其實在他將元妃被刺的事告訴皇上以前,心裡就在盤思着要不要把燕姬刺殺元妃是因爲她小產,本想給燕姬安一個虛有的罪名,比如嫉妒什麼之類的。但他考慮到陸翊曾經到過此地,或許他已經瞭解事情的真相,就不便扭曲事實。
“混賬東西!曦霞宮的奴才是如何伺候娘娘的?居然害娘娘遭如此傷害!傳朕口諭,曦霞宮所有宮女太監杖責五十大板,交由內務府處理。”
皇上怒道。這件事事關後宮內務,現在太后也不掌權後宮,倘若讓這件事流傳出去,不利於後宮的管理,所以知道此事的人不能留活口。
“奴才這就去辦!”
劉公公答應道,且不說這些宮女太監能受得了五十杖,只要他們進了內務府,就沒有人能站着出來。
那些宮女太監聽聞杖責後送外內務府,有幾個人當場就嚇暈了過去。
皇上見元妃傷情平穩下來,囑咐御醫好生照料,便準備重返青天台,沒有皇上在場,這壽宴就如同沒有主心骨。
“劉公公,準備擺駕去青天台。”
皇上神色漠然地吩咐道。
“皇上,燕美人那邊如何處置?”
劉公公小心問道,手心中已滲出汗水。
“暫且按宮內妃嬪標準安葬,這件事到此爲止,將來誰也不許再提起!”
皇上沉聲道。燕姬是虞國送來的美人,這件事先不論說對誰錯,大夏和虞國兩邊都不能得罪,只有將此事推到宮女太監身上,以辦事不力未能保護好主子爲名,處置兩邊的宮女太監。
皇上再次出現在青天台時,衆大臣又精神抖擻一把,陸翊注意到鄭元有些心不在焉。
“剛纔太后身體抱恙,朕前往長青殿探望,衆愛卿不必擔心,太后身體一如既往地健康。”
皇上面色和悅地說道,舉起身前的酒樽,自飲一杯。
“皇上今日壽辰,爲何不見青曼公主在場?大夏曆來注重禮儀規矩,如此盛大場合她不該不來!”
鄭元起身,右手放置身前彎腰曲背,極爲恭敬禮貌地問道。
皇上心裡一驚,千盼萬盼希望鄭元不要提起青曼公主,還是被他開口提了出來,此人心思縝密,反應極快,想要在文武百官面前糊弄他,極爲困難,他此刻將希望寄託在陸翊身上,希望他能領會自己的心思併爲他排憂解難。
陸翊見皇上凝眸遠望着自己,心裡已經有了八分猜意,皇上必是知道青曼公主被刺一事,這件事,他希望自己能幫他擺脫鄭元的疑惑。
“以往皇上壽宴太后必然參加,本相進宮前得知太后身體不適,所以早於皇上一步前去探望,令人感動的是,青曼公主伺候在太后身邊噓寒問暖,令人感動,大夏不愧是禮儀之邦,青曼公主仁義孝道,當是北國女子效仿學習的楷模,果真是北國之幸。藉此機會,本相特意敬太傅大人一杯,以表謝意。”
陸翊贊美道,起身舉起酒樽,朝鄭元敬了敬,側身掩袖一飲而盡。
殿下的大臣們都是察言觀色,曲通意解的精明人,他們見皇上和陸翊同唱一臺戲,都紛紛起身向鄭元舉杯邀慶,嘴裡讚美青曼公主的仁義孝道,如此之類的讚美之詞。
鄭元見狀,也不好再有追問之意,只當是青曼公主悉心照顧太后,以顯大夏國的孝道。
皇上心情極好,一連痛飲數杯,到後面都需要在宮人的攙扶下才能行走,他微醺半醉讓殿內大臣不醉不歸,趁機爲鄭元安排了幾名年輕貌美的歌姬,哪知卻被鄭元晾在一旁,根本不理會身邊的嬌娘。
“太傅大人,本相已經差人送了一副字帖和一軸畫卷送至住處,不知太傅大人是否喜歡?”
陸翊眉目含笑地問道。
一聽說字帖和畫卷,鄭元立刻有了精神,他問道:“本傅來得匆忙未曾見字帖,不知是那名書家之作?”
“是姬夫人的《臨貼》”
陸翊含笑道。
“姬夫人以小楷著稱,在女子中可謂豪傑,更是大名家蘭庭的老師,本傅聽說過這字帖,一直沒有機會觀摩,想不到陸丞相如此大方送給本傅,本傅實在是感激不盡。”
鄭元虔誠地謝道,心裡暗想,不知陸翊有何事要求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