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夢中人

趙姨娘見寧嘉魚又哭又笑還要抓自己的臉,礙於寧相爺的面子只得忍下,最後寧相爺看不下去了,就命下人將寧嘉魚送回芳庭苑。

紅萼站在垂花門口見寧嘉魚花着臉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大笑着走過來便急忙迎上前去。那幾個丫鬟見紅萼在這裡將寧嘉魚扔給她紛紛扭頭就走。

“你們這些狗奴婢,大小姐和夫人以前待你們不薄,你們總有報應的一天!”

紅萼將寧嘉魚攙扶住,對那幾個丫鬟罵道。

回到房間紅萼打來熱水爲她梳洗,寧嘉魚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嘴角輕扯一絲笑意。紅萼歪着頭不解地望着鏡中的寧嘉魚,在她心中,大小姐不過是有些怪脾氣罷了,怎會是他們口中的傻子?

梳洗完畢後寧嘉魚坐在案臺前寫了一封信交給紅萼囑咐道:“你悄悄將這封信送到公子府。”

紅萼接過信不解地問道:“小姐,外面的人說得那麼難聽,我們難道不避嫌?”

寧嘉魚起身握着紅萼的手,目光堅毅:“別人都以爲我們要避嫌,但這時候找陸公子反而最容易。”

紅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小心將信放進懷裡便從側院的後門溜出去。

誰也不曾想到在這樣傳言下寧嘉魚還會再去找陸翊,所以陸翊見到這封信後露出了微笑。她的膽識他不是沒見過,在六年前。

那年的春天似乎特別冷,因爲皇宮的湖冰面還沒有融化,但兩岸的楊柳已經多情地發芽了。正月二十八是太后的生辰,十一歲的寧嘉魚跟隨寧相爺和寧夫人一同進宮賀壽。

寧相爺和夫人忙於觥籌交錯的宴會,寧嘉魚便到處在宮裡閒逛。她不知不覺來到一片杏林,在一座涼亭裡有兩個人正在對弈。其中一個人年紀尚輕身着暗紅色宮服是陸翊,另一個年紀較長身着異國服飾是大夏國使者鄭元。

鄭元將手中的一枚黑子放進白子的陣列中仰天大笑,嘴裡得意地說道:“這棋局就如現在的世道,如果你們北國不和魯國聯合,那麼這白子還有一救;倘若像現在這樣合在一起,死的可不單是魯國。”

陸翊將手中的白子捏在指尖舉棋不定,他知道這一局已輸定,但他仍然鎮定自若說道:“鄭使者這麼着急下定論未免太早了吧!”

鄭元勝券在握,底氣十足地說道:“倘若公子贏了這一局,本使便回大夏國勸皇上放棄進攻魯國!”

陸翊屏氣凝神手心全是汗水,縱然他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扭轉當前的棋局,正想着棄棋認輸時,寧嘉魚走了過來。

她仔細看了看兩邊黑白棋子的分佈然後說道:“你們爲什麼要爲一盤死局爭來爭去,這盤棋黑子和白子都贏不了。”

鄭元不解:“你這小姑娘看出什麼端倪了嗎?”

在陸翊驚訝的表情中寧嘉魚伸手將那盤棋子胡亂地和在一起,只聽她說道:“倘若有第三人插手,這盤棋是輸是贏就沒人知道啦!

陸翊見狀立刻說道:“北國和魯國有聯姻也相當於一家人,大夏國在未攻打魯國之前先來北國示威,莫非大夏皇上也沒有信心?更何況虞國與北國一貫交好,而攻打魯國必然要借道虞國,本公子還是勸鄭使者回去規勸大夏皇放棄攻打魯國的計劃,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你的對手要做什麼!”

鄭元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一旁的寧嘉魚嘟着小嘴喃喃道:“他怎麼那麼大的脾氣?”

陸翊看着她輕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寧嘉魚捂着嘴小心說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下棋,我就是不喜歡看其他國的使者在我們北國皇宮還這麼狂妄自大。一人做事一人擔,我叫寧嘉魚,你別找我爹爹說起這件事,他很兇的。我出來時間太長,孃親又該責怪我了,告辭。”

寧嘉魚說完做了一個屈膝禮就朝亭外走去。

“原來她叫寧嘉魚!”

陸翊心裡狂喜道。在這之前,他曾在相府見過她。

去年夏天,寧相爺邀請了一些達官貴人在府裡舉辦晚宴,陸翊也在受邀之列。他路過荷花池時,見一女孩坐在池邊的青石條上託着腮幫正出神地望着池水中來來回回遊離的錦鯉。那晚的月色如薄紗般籠罩在荷塘裡,朦朧而唯美。後來他每每做夢,就會夢見那個在荷塘月色中美若天仙的女孩。

所以寧嘉魚來到涼亭時,陸翊一眼就認出了她,他的夢中人。她不但來到自己身邊,還幫了他一個大忙。

陸翊收起往日的回憶,將信收好嘴角不覺勾起一絲甜蜜的笑容,信上寫着幾個端莊秀麗的小楷:“月上枝頭,寶泰酒樓。”落款畫的是一條小紅魚。

陸翊從書房的窗戶望去,西邊的月牙慢慢升起,離枝頭不遠了。他愉快的換了一身青色長衫,特意選了白色錦緞束髮再用象牙簪固定,簡單溫雅特別適合今晚的約會。

“公子,劉公公到府裡傳話,皇上在紫月殿召見公子。”

穆源忽然進來稟報道。

陸翊心裡一沉,原本大好的心情忽然跌到谷底。他沉思片刻,從筆筒中拿起毛筆在素箋上寫了幾句話後交給他囑咐道:“你到寶泰酒樓找到寧大小姐親手將這封信交給她並安全護送回相府。若有閃失,拿你問罪!”

穆源接過信箋放進懷裡就向寶泰酒樓走去。

寶泰酒樓是京城裡很普通的酒樓,但它也不普通。它是鎮國公鄧成良的一處秘密資產,鄧成良在邊疆的開支都是這裡提供的,並且鄧成良很早就告訴寧嘉魚,他在邊疆的情況都是這裡帶信到相府。所以寧嘉魚她選擇在寶泰酒樓和陸翊見面,主要就是考慮到它的安全性。

寶泰雅間裡,寧嘉魚忐忑不安地坐着,她不確定陸翊是否會赴約以及該如何向他開口說這件事。她正心緒不寧時,聽見房間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只聽馮掌櫃低聲下氣地說道:“幾位客官,這間雅間已經滿了,還請客官移步其他的雅間如何?”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們是誰?這寶泰酒樓最好的雅間就是這一間我們要定了!去,把這裡的人趕出來!”

其中一位語氣霸道不屑地命令道。

“小的只是按規矩辦事,實在不能按幾位客官的意思來辦。”

馮掌櫃低聲哀求道。

“本太子也不行嗎?”

太子陸楓語氣淡淡地說道。

“草民叩見太子殿下,草民有眼無珠還請殿下多多包涵。只是這雅間裡面已有客人,草民也不敢做不合規矩之事。”

馮掌櫃立刻跪下低聲道。

“既然他是一位尊貴的客人,那本殿更應該見見。”

陸楓話音未落,就移步朝雅間走去。

馮掌櫃雖然盡力護着寧嘉魚,但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敢公然反抗太子。

寧嘉魚聽見有人推門聲急忙站起身來,只見一羣陌生人來到房間,爲首的是一名身着華服的公子。

“馮掌櫃,你不是說這裡有尊貴的客人在此,怎麼是一位女子?”

陸楓盯着寧嘉魚問道。

“回太子殿下,這位尊貴的客人就是相府大小姐。”

馮掌櫃說道。

“你是相府大小姐?”

陸楓淡淡地問道。

“民女寧嘉魚拜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寧嘉魚曲身行禮道。

“原來她就是和皇叔有一腿的相府大小姐,好大的架勢啊!聽說她被皇祖母除去選妃資格。”

三皇子陸平側身對五皇子陸梁小聲說道。

陸楓掃視房間四周便走到八仙桌旁的交椅上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茶壺自己斟茶。寧嘉魚見狀心想這太子只怕要佔了這房間,她秘密約陸翊這件事絕不能讓太子知道。

“太子殿下既然喜歡這雅間民女就此退下。”

寧嘉魚說道,準備離開。

“大小姐此時若走出去,那麼整個京城就會說本殿搶佔小姐的雅座,這可不好。不如大小姐坐下來同本殿喝幾杯如何?”

陸楓將茶水倒進盞裡,淺抿道。

寧嘉魚欣然一笑:“民女時而頭風發作,倘若發起瘋來只怕會讓太子見笑。”

“你們可曾見本殿嘲笑過別人?”

陸楓盯着陸平和陸梁問道。

“殿下知書達理禮貌待人,就是宮女太監也不曾大聲呵斥過,怎會嘲笑別人?”

陸平呵呵笑道。

穆源走進寶泰樓時發現不對勁,他向堂倌打聽後才知道原來太子正和相府大小姐在雅間聊天,便悄悄退了回去。

陸楓和陸平陸梁聊着天,寧嘉魚耐着性子坐了一會兒,擡頭見月亮已過樹梢,心裡想到過了這個時辰公子只怕不會來了,還得想辦法離開這裡纔是。

“大小姐沒有等到要來的人?”

陸楓忽然問道。

“其實民女是偷偷出來散心,嗯,今晚頭疼病又開始犯了,民女該告辭了。

寧嘉魚微笑道,起身行了禮便走出雅間。

樓下停着一輛四駕馬車,穆源正恭敬地站在馬車旁。

“大小姐,今晚公子忽然被皇上召進宮,公子帶了一封信給你,並囑咐屬下一定送小姐回相府,還請小姐上車。”

穆源說道,將信箋遞給寧嘉魚。

寧嘉魚接過信箋將它放進懷裡,一名丫鬟將她扶進車廂,穆源駕着馬車朝相府駛去。

“三弟,你覺得這位寧大小姐真是一個人偷偷出來散心?”

陸楓站在窗邊問道。

“這個臣弟確實不好說,聽說她瘋瘋癲癲的被退了幾次婚,最近又和皇叔扯上關係,實在是一個多事的姑娘。”

陸平搖着頭說道。

“三哥,你看事總是看表面,你有沒有想過皇叔這麼多年未婚娶偏偏和這姑娘有了那種傳聞?再說以臣弟之見,這位寧大小姐知書懂禮容貌傾城比起你那幾位美妾不知好看多少倍!我懷疑她假裝瘋癲目的是爲了和皇叔好!”

陸梁反駁道。

“五弟你知道這次選太子妃,皇祖母下令將她從秀女中剔除,我們不知道她是否假瘋,難道皇祖母會不知道嗎?”

陸平不滿道。

“不知殿下如何看待呢?”

陸梁問道。

“你可知本殿爲什麼要讓你們今晚來寶泰酒樓?那是因爲鎮國公要回來了!”

陸楓慢慢說道。

“父皇召鎮國公回京這件事朝中皆知,不知和這寶泰酒樓有何關係?”

陸梁皺着眉頭道。

陸楓捲起窗上的簾子向外看去,說道:“將來你們就知道了。”

陸梁輕嘆氣,關鍵時刻太子他總是賣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