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遇到啥災劫了吧,老太太供的大仙沒幫她擋一擋?大仙有沒有在你家招新弟馬?”
一般來說,仙家會保弟馬三代,因爲仙家選人當差的首要標準是身上帶着邪骨,也就是容易招惹精靈鬼怪的骨頭,通俗意義上的通靈體質,而邪骨會傳三代人,所以仙家會在弟馬死後,優先選擇弟馬的後代繼續當差,李香頭非要把常四爺轉讓給我,就是他家已經伺候了三代人,小李叔身上沒邪骨頭,強行當差對身體身上很大。
如果老太太把黃大仙傳給兒女,正好請它幫我們查一查馮欄的下落。
卻沒想到綵鳳說:“大仙也死了,在我娘懷裡呢,準備把他們一起下葬。”
我着實吃了一驚,我還等它騰出時間,帶我們去東北會一會總瓢把子,沒成想它居然死在我前面了,我急忙問綵鳳:“大仙怎麼死的?”
“這就不知道了,前天早上發現我娘沒了,我們正收拾她屙下的屎尿,大仙在山裡的師父,就是一位老道士,提着死掉的大仙進我們家,我們嚇一跳,問他大仙怎麼了?他只說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又把大仙放在我娘身上,唸經超度之後就走了,我們還納悶怎麼我娘剛死,大仙也沒了?可大仙的師父特別兇,我們哪敢問,大仙平時調皮搗蛋,它師父都用捆仙繩把它拴在樹上,拿鞭子抽得嗷嗷叫,誰求情都不管用。”
戴桃問,什麼是捆仙繩?
“我娘說的,我也沒見過,普通的繩子拴不住大仙,只有老道士腰裡那根繩才行,我娘就說是道長的捆仙繩。”
我問:“老道長住在哪裡?”
“不清楚,只聽我娘說是山裡的道長,不過你們找不到,嶗山上的道士比山裡的猴子還多,而且那位道長好像不住廟裡,在某個山溝裡搭窩窩。”
聽綵鳳說了幾句,我更加擔心馮欄的安危,馮欄在家裡布個朝真拜斗陣就往七峪村跑,顯然來找綵鳳娘,現在綵鳳娘和大仙都掛了,馮欄還能有個好兒?
我想給老太太和黃大仙上柱香,綵鳳猶豫片刻,帶我們靈堂。
靈堂在正房,沒有搭白布帷幔,只在牆角擺了幾盆菊花,正對門的桌子上是一張掛着黑布的彩色遺像,遺像中老太太雪鬢霜鬟,滿臉深深的皺紋,瞧着得有七八十歲,笑容卻顯得十分精神,而不知何故,綵鳳家沒把老太太放進棺材裡,遺體平躺在光板木牀上,用一塊紅布從頭到腳遮蓋住,牀尾有張凳子上放着米灰碗,插幾根線香。
我和戴桃上香鞠躬,綵鳳在一旁還禮。
我問她,能不能瞻仰一下遺容?
她爲難道:“不用了,你們又不認識我娘,有份上香的心意就行。”
“我是想看看大仙的模樣。”
“這...哎,你們想看就看吧,只是我孃的臉有點恐怖,怕嚇着你們。”
一聽這話,戴桃立刻退到門口,我心說該不會和十里鋪的劉老太一樣,也是臉上長毛,變了張黃鼠狼臉吧?
我憋着氣梗着脖,綵鳳掀起紅布,我看到那老太太和躺在她懷裡的黃鼠狼又鬆了口氣,並沒有太恐怖的模樣,僅僅是老太太脖子以上都呈輕微的黑紫色,對我這幹過搬屍工的人來說,別說嚇着我,盯着她吃三碗飯都沒問題。
而枕着她肩膀平躺的黃大仙,體型和普通黃鼠狼一樣,就是長得怪模怪樣,又細又長的身子挺的筆直,頂着一顆倒桃心形的大腦袋,嘴巴上的鬍鬚根根蒼白,一看就是上了年紀的老皮子,除此以外,再無奇特之處。
我又看看老太太的面容,眼球和舌頭都沒有突出來,脖頸也沒有掐痕縊痕,就問綵鳳:“你娘生前有心腦血管方面的疾病麼?”
“沒有吧,沒去醫院檢查過,怎麼這麼問,你是醫生?”
“不是醫生,但經常往醫院跑。”
人死後面部發紫發黑,多半是血液在腦部凝固造成,若不是被人勒死,只有突發腦溢血等疾病,我問綵鳳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馮欄失蹤,黃大仙自作孽而死,這老太太也肯定不是睡死的,綵鳳不知道就算了。
我念幾句馮欄教的超度經文,綵鳳將紅布蓋好,帶我們離開靈堂。
這時村裡的大喇叭響了,有人操着山東口音的普通話廣播:山西來的馮欄聽到廣播後立刻到王太姥家,你朋友有急事找你,各村民請注意,村口停着一輛外地寶馬車,有人知道司機的下落也立刻到王太姥家通知,有重謝...
連續播了五遍,我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作用。
沒一陣,王太姥的兒子,那戴孝的男人也回來了,我們等了一陣,沒有村裡人來報信,便拜託戴孝男人去村裡挨家挨戶的問一問,我和戴桃則下山報警,警察做個筆錄,得知七峪村有人幫我們找,只讓我們等消息,實在找不到再說。
賓館開了兩間房,戴桃往牀上一坐就開始哭哭啼啼,我安慰幾句,躲回自己的房間給李香頭打電話。
年前他家開廟會,坐堂的黃小文曾說過馮欄年後有一道坎,我不知道是否指這件事,但那死孩子看事特別準,我問李香頭有沒有黃小文的聯繫方式。
李香頭聯繫不到,但他拜託東大山附近的香頭,轉天清早上山幫我找。
車馬勞頓,掛機之後我躺牀上睡覺,第二天六點多被錢大鵬的電話吵醒,他已經火急火燎的趕來了,問我們住在哪裡。
我去叫戴桃,她幾乎整夜沒睡,漂亮的臉蛋沒有血色,反倒雙眼盡是血絲,我倆吃了早飯,錢大鵬也到了,戴桃又要去七峪村。
我耐着性子勸她:“你不要急,我已經聯繫一位很厲害的小師傅,等他出個主意,咱們再決定怎麼找,現在還不知道馮欄到底在哪失蹤,你上山也沒用。”
戴桃固執道:“你把車鑰匙給我,你留下等電話,我再上去看看。”
“要是有消息,綵鳳家就打電話了,說不定我找的那位小師傅指點咱們去別的地方,你趕緊休息一會,別折騰了。”
“你不用管我,你累了就休息吧,給我車鑰匙。”
純粹是關心則亂,而我心裡也挺煩,被她一嗆,有點不想搭理她,正好錢大鵬也開着車,就讓他陪戴桃上山。
日上三竿時,一個陌生的北京號碼給我打電話,我趕忙接起,喂一聲後,就聽黃小文在電話裡吐舌頭:“略略略略...聽說你有急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