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兩個人。”全德不假思索地回答。
葉知秋的心一沉再沉,不死心地問道:“敢問公公說的是哪兩個?”
“自然是葉姑娘和莎娜姑娘……”
不等他話音落下,葉知秋便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哎,葉姑娘,你不能走。”全德急忙喊道,“你得接旨啊!”
“我不接。”葉知秋頭也不回地道,“煩請公公回去告訴皇上,他老人家玩得起,我玩不起,恕不奉陪了。”
最後一句已然帶出了明顯的怒意。
不怪她生氣,實在是那老頭沒完沒了,做得太過火了。這聖旨死都不能接,否則就算日後有的轉圜,也會鬧心好一陣子。
眼見她越走越遠,全德仍舊一頭霧水的樣子,沈長浩趕忙出聲提醒道:“全德公公,葉姑娘只怕誤會皇上要給莎娜姑娘賜婚了。”
“啊?”全德先是一愣,隨即哭笑不得,“嗨,這事兒鬧的。葉姑娘,你快回來,皇上只給你一個人賜婚……哎呀,不對,皇上是要給你和雪親王賜婚,跟莎娜姑娘沒什麼關係。”
葉知秋頓住腳步,驚訝地轉過身來,“公公不是說接旨的有兩個人嗎?我看你手上只有一份聖旨……”
“要接旨的是兩個人沒錯,我手上也的確只有一份聖旨,可是要大婚的只有雪親王和葉姑娘,莎娜姑娘只是捎帶腳兒……”全德越解釋越亂,急出一腦門子汗來,“哎喲,我也說不清楚了。
葉姑娘,你還是趕快過來接旨吧,聽我宣完旨你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葉知秋見全德的樣子不像是誆她。又見沈長浩對她點頭,心頭大定,便依言折了回來。
等大家按照先後順序重新站好。全德理襟挺胸,高舉黃絹。氣沉丹田地唱道:“皇上有旨,葉知秋、莎娜聽詔——”
葉知秋忙領着衆人跪下,“民女葉知秋接旨。”
“莎娜接旨。”莎娜有樣學樣,跟着跪下。
全德“刷”地一下展開黃絹,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膝下第九子鳳康,人品貴重。行孝有嘉,文武並重,年近而立,正適婚娶。
茲有清陽府倉原縣秋葉村農女葉知秋,芳年二十有二,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尚待字閨中,與皇九子堪當匹配。太后躬聞甚悅。懿旨慈諭,特令朕爲此二人指婚。
一切事宜,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擇吉日完婚。
着農女葉知秋於接旨次日申時正,攜羣島貴女莎娜入宮謝恩,另有旨意下達。
欽此——”
拖着長長的尾音唸完了,將黃絹一合,往前遞來。
葉知秋伸出雙手,恭恭敬敬地接了,口中唱喏,“民女葉知秋領旨謝恩,皇上萬歲。太后千歲。”
等其他人跟着磕完頭,直身站了起來。
“恭喜葉姑娘。”全德對她拱手一揖。在她還禮之後打趣道,“葉姑娘這會兒該當放心了吧?”
葉知秋聽到聖旨最後一句。就明白他所說的“捎帶腳兒”是什麼意思了,心下窘迫難當,面上努力保持鎮定,“讓公公見笑了。”
全德笑着擺手,“無妨,無妨,也怪我沒事先把話說清楚。”
“不怪公公,是我太急躁了。”葉知秋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把鳳帝狠狠地鄙視了一通。
入宮謝恩這點小事完全可以讓全德傳個口諭,非要正經八百地寫在聖旨上。那可是她和鳳康的婚書,他和太后身爲長輩,而且賜婚旨意都是這種格式,提一提也就罷了,沒頭沒腦地夾上一個莎娜算怎麼回事?
“另有旨意下達”也含糊得很,她聽鳳康說過要替莎娜討封號的事,大概能猜到是什麼樣的旨意。若讓別人看了,十有八、九會理解成“另外賜婚”的意思。
把這樣一份賜婚聖旨供在祠堂裡,豈不是看一回就添堵一回嗎?這老頭存心作弄她。
她已經可以想象,鳳帝從全德口中聽說剛纔的事情,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了。她很想替自己的未來哀嘆一聲“家門不幸”,怎麼就攤上這樣一位公爹?
全德此時才明白鳳帝讓他先看一遍聖旨的深意,心道皇上當真神機妙算,回去照實稟告定能得了厚賞。念及至此,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旨意傳達完畢,我還要回宮覆命,不便久留,就先告辭了。”
葉知秋將聖旨交給元媽捧着,從袖袋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遞過來,“勞煩公公特地跑一趟,辛苦您了。”
“我奉命行走,且又是成人之美的大喜事,求之不得,何來辛苦二字?”全德嘴上客套着,接過沉甸甸的荷包,藉着拱手揖禮的動作納入袖中,“沾了葉姑娘的喜氣,日後定能人事順意,多謝了。”
“應該我謝公公纔是。”葉知秋深深一福,“恭送公公,公公慢走。”
沈長浩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我送公公。”
全德衝他們二人一點頭,便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添香和小蝶一一打賞過隨行的宮人,便跑過來圍住葉知秋,喜滋滋地道賀:“小姐,恭喜恭喜,賜婚聖旨下了,成親的日子也不太遠了,你很快就要變成雪親王妃了。”
“是啊,打今天起,知秋妹子可就是皇家的人嘍。”水杏兒幾個也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吉祥話,“正正經經的大貴人。”
葉知秋作勢板起臉來,“我以前就不貴了?”
“怎麼不貴?”耿家大兒媳接茬說道,“以前貴,現在更貴,和王爺成了親就是貴上加貴。”
葉知秋繃不住笑了,“耿大嫂子,我聽你這話怎麼那麼耳熟呢?好像是說鹹魚的吧?”
“可不是嘛。”小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前年鹹喜酒樓的黃師傅來跟小姐學廚藝,鼓搗出一個鹹魚鍋,回去就上了酒樓的菜譜,沒幾天就賣火了,鹹魚跟着噌噌漲價。
後來有人編了一個童謠,是這麼唱的:鹹喜樓,最出鬼,鹹魚也能上宴會;去年十斤一錢五,今年翻身漲三倍;燉米貴,燉肉貴,燉了豆腐貴又貴……”
莎娜樂不可支,“葉姐姐是鹹魚?那康哥不就成豆腐了嗎?”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只有元媽面無表情,捧着聖旨默默地離羣而去。
葉知秋一眼瞧見她,跟大家打了聲招呼,便一路小跑地追上來,“元媽。”
元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入宮穿的衣服已經做好了,待會兒你試試,若是哪裡不合適我再給你改改。”
“好。”葉知秋答應了,探頭瞄着她的臉色,“元媽,你怎麼悶悶不樂的?皇上給我賜婚你不高興嗎?”
“我當然高興。”元媽微微地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擔心你明天進宮謝恩……”
葉知秋聽她欲言又止,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你是擔心有人找我的麻煩吧?你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皇上已經下旨賜婚了,她們還能拿我怎麼樣?總不至於打我一頓吧?
只要她們不對我用刑,旁的我都能應付,難道你不相信我有這個本事?”
“你想的太簡單了。”元媽停住腳步,眉頭也下意識地蹙了起來,“她們是不會打你罵你,可羞辱人的法子多着呢。你沒在宮裡待過,不知道那裡頭的深淺。”
越說越不放心,緊緊地抓着她的手,“丫頭,你可千萬千萬要當心啊。”
葉知秋從她眼神之中看到了濃濃的擔憂,只覺陽光透過皮膚一直暖到了心底,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元媽,你放心吧,我一定謹言慎行,加十二分的小心。”
“那就好。”元媽鬆開她的手,想了想,又叮囑道,“吃過晚飯你到我房裡來,我再把宮裡的規矩跟你詳細說說。稱呼語速,站跪走坐的姿勢,這些也都要溫習一下。”
進京之前,給陪嫁的丫頭嫂子們做禮儀培訓的時候,葉知秋跟着學過。她本身的風度素養就不差,人又聰慧,稍加點撥便能舉一反三,樣樣都做得又快又好。
事情臨近,元媽心裡有些沒底,唯恐她哪一樣生疏了,在宮裡出現什麼差池。
葉知秋被她的情緒感染,多少有點緊張。爲讓彼此都安心,便滿口答應道:“好,待會兒我從頭到尾做一遍給你看。”
“嗯。”元媽放下這件事,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對了,還有見面禮。”
“這個不用擔心,早上多壽纔派人來送過信,說最快今天傍晚,最遲明天中午,就能把東西送到。要是實在來不及,只帶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份兒就好,其他人的以後再補上,也不算失禮。”
以防出現什麼變故,被提前召進宮中相看,在來的時候,葉知秋就把要送給太后和皇后的禮物準備好帶上了。
這件事元媽是知道的,只是想提醒她一下罷了。
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就到了二門。元媽掃見前後左右無人,再次停住腳步,“你接的是聖旨,可謝恩要謝的太后,明日進宮你未必能見到皇上,想拿皇上擋話是行不通的。
丫頭,我給你出個主意:進了宮,不管去哪兒都要帶上莎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