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花兒吐豔、柳枝婀娜,碧水傳情、山巒疊翠,處處芳菲浸染。
宗廟前的櫻花樹下,紅衣少女嬌羞地遞出手中的香囊。
淡粉的花瓣飄落在黑色的香囊上,顯得那些針腳異常笨拙。
“你的弱冠賀禮。”
少年接過香囊,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撫上那一支妖冶的彼岸花。
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手藝不怎麼樣,少女絕美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
“第一次繡這個,是不是很醜?”
“很醜。”
少年輕笑,俊美的滿是揶揄。
顯然少女說的那句“第一次”,取悅了他。
少女聞言,小臉一垮。
“但是很喜歡。”
就在少女想要伸手拿回香囊的時候,少年的聲音再次傳來,少女這才欣喜地笑起來。
將香囊小心地系在腰間,少年牽起少女的手,走出宗廟。
“還有幾天就成親了,緊張嗎?”
“我不緊張,是不是你緊張了?”
少女眼眸輕轉,緊緊盯着少年的臉。
少年俊臉一紅,羞赧地別過臉,“我也不緊張。”
少女“呵呵”一笑,也不揭穿少年,只拉着他往前走。
“大姐,大姐夫。”
清靈的揶揄聲傳來,少年俊臉瞬間變得通紅一片。
看着寧子晨那如烤蝦般通紅的俊臉,暖瑟嬌嗔地瞪了眼冰芷。
“你怎麼來了?”
“製衣局改好了嫁衣,祖母讓我找你回去試嫁衣呢。祖母還說,成親之前不宜見面。反正還有幾天就要成親了,你倆就不能再堅持堅持。”
話是對暖瑟說的,可冰芷烏溜的大眼睛卻一直望着寧子晨。
她這未來大姐夫臉紅起來還是蠻好玩的,也不枉她自告奮勇接來這通報的差事。
暖瑟俏臉一紅,眯着眼瞥了眼冰芷,“最後一句也是祖母說的?”
冰芷眼眸輕閃,小脖子一梗,“當然,也是祖母的意思。”
她纔不會承認後面那句是她自己加的。
暖瑟狠瞪了冰芷一眼,轉眸看向寧子晨,“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們。”
暖瑟點頭,想到什麼又紅着臉搖頭道,“不用,我們自己回去就好了。”
看着暖瑟別捏的樣子,冰芷忍不住暗暗翻了個白眼。
“大姐夫可以送到宮門口,祖母不會知道。”
“鬼靈精。”
嬌嗔地瞪了眼冰芷,暖瑟拉着寧子晨就往前跑去。
看着暖瑟歡快的背影,冰芷人小鬼大地嘆了口氣。
哎,戀愛的女人真傻!
緋瑟閣。
“大姐,小五。”
涼笙看到兩人回來,立刻迎了出來。
“瑟兒回來的正好,快來試下嫁衣。”端木汐滿臉笑意地招手。
兩人一起進屋。
“祖母,孃親。”
“寧小子呢?”端木雪笑眯眯地擡眸望一眼暖瑟身後。
暖瑟俏臉一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冰芷搶話道,“大姐夫送到宮門口,就回去了。”
暖瑟倏地咬牙,狠狠瞪了眼冰芷。
該死的丫頭,剛剛還說祖母不會知道,一回頭就告訴了祖母。
有端木雪和端木汐在,冰芷哪裡會怕暖瑟,只對着她吐了吐舌頭,就躲到端木雪身後去了。
端木雪點了點頭,看着暖瑟道,“恩,讓他再忍兩天,過了這兩天就能天天見面了。”
“我去試一下。”
暖瑟俏臉通紅,捧起喜服就跑進了房間。
“你看看,還害羞了。”
看着暖瑟嬌羞的模樣,衆人立刻逗笑起來。
很快,暖瑟便換好喜服出來。
看着一身大紅嫁衣的暖瑟,衆人瞬間呆了。
“大姐真好看。”
冰芷傻愣愣地看着暖瑟,眼裡滿是驚豔。
涼笙也是滿臉驚豔。
大姐好美,如果是大師兄,大姐會更幸福吧。
“我們瑟兒這麼好看,那寧小子有福嘍。”
端木雪一臉感慨,嘴上說着調侃的話,眼裡卻滿是不捨。
這麼多孫輩中,她最喜歡的就是瑟兒,這孩子和她的性子最爲相像,之前一直擔心她的歸宿,如今真要嫁了,她倒有些捨不得了,好在成了親也還在她身邊,要不然她可真不捨得把她嫁出去。
端木汐也是一臉不捨地看着嬌羞的暖瑟。
這麼多孩子中,她最虧欠的就是老大,不僅把重擔早早傳給了她,芷兒和羽兒也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
這輩子,有爺爺,爹孃,阿雪和孩子在她身邊,她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只希望孩子們將來都能幸福快樂。
夜晚。
暖瑟倚着窗臺,看着半空皎潔的月亮。
銀色的半圓好似黑暗中唯一的亮光,讓人忍不住想要探索靠近。
黑暗中的光點慢慢匯成一張俊臉,棱角分明的輪廓,光潔白皙的臉龐,斜飛入鬢的劍眉,淡雅如霧的星眸,英挺有型的鼻子,絕美性感的脣瓣。
那熟悉到憂傷的俊臉一點點呈現在眼前,暖瑟漸漸溼了眼角。
明明已經放棄,爲什麼心還是這麼痛?
暖瑟捂着心口,猛地甩了甩腦袋。
端木暖瑟,都快成親了,還想他幹什麼?你該想的是寧子晨。
……
浩檉大陸。
陰暗潮溼的巫蠱血洞裡,無數蠱蟲爬滿石壁,石壁兩端兩根手臂粗的大鐵鏈匯聚中央,鐵鏈下方拴着一個男子。
男子泡在血池,垂着腦袋,像是沒了氣息,濃腥的血池裡不時有蠱蟲爬出,順着男子的身體和鐵鏈爬上洞頂。
低低的腳步聲傳來,整個巫蠱血洞漸漸亮起來。
桑若依提着燈籠,拿着食盒走近血池。
看着血池中一身血污的夏侯晨,桑若依眼裡滿是心疼和不忍。
將燈籠掛上石壁,桑若依拿着食盒走到夏侯晨身邊,拿出飯菜遞到他脣邊。
似是沒有察覺到桑若依的舉動,夏侯晨依舊閉着眼,像是睡着了。
桑若依垂眸,心裡一陣酸楚。
“吃吧,你已經一個月沒吃東西了。”
低低的溫柔聲音裡滿是祈求。
……依舊是什麼反應都沒有。
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桑若依難受地想哭。
“再不吃你會死的。”
聲音陡然拔高,驚得那些蠱蟲“嗖”一下都躲進了血池。
終於,夏侯晨緩緩擡眸,即使一臉血污,甚至被蠱蟲咬爛了臉頰,可卻依舊遮不住那一身的冷傲孤清。
“他沒死,我又怎麼會死?”
性感的薄脣緩緩吐出幾個字,被冷得人發抖。
桑若依臉色一白,哀怨地看着夏侯晨,“你就這麼恨我爹嗎?”
深邃的瞳孔中猛地迸出一道嗜血的殺意。
“殺父之仇,屠族之恨,你說呢?”
擡眸,面無表情地看着是桑若依。
“不會的,你真的誤會了,我爹他絕對不會殺洛伯伯的。”
桑若依一個勁地搖頭反駁,清麗的小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夏侯晨冷哼,嗜血的眸子兀地眯起。
“一切都是我親眼所見,他不僅殺了我爹孃,還屠殺了我整個洛氏家族,他就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魔。”
所有人的一切他都記起來了,爹爹叮囑的話語,孃親不捨的眼神,族人悲慘的叫喊聲,還有滔天火光下猙獰的臉,張狂的笑聲,沾滿他親人血液的銀刀,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他腦海中,永世不忘。
當年他爹將這段噩夢般的記憶封存在了他的腦海裡,將他送到了瀚天大陸,直到十五歲那年記憶才被解封,他苦練修爲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回來報仇。
“你胡說,我爹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他絕不會殺洛伯伯。”
桑若依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激動地瞪着夏侯晨。
她小時候親眼見到他爹和洛伯伯親如兄弟,當年洛家出事,爹爹還派人去查過此事,找尋過夏侯晨的下落,她爹怎麼可能是殺洛伯伯的兇手,絕不可能。
看着激動的桑若依,夏侯晨冷笑一聲,“哼,多說無益,事實擺在眼前,他根本沒有你想的那般善良。”
桑若依皺眉,看着夏侯晨手上的鐵鏈,倔強地扭過小臉。
“這根本不能怪我爹,是你自己出爾反爾。”
當初他明明答應跟她回來成親的,可是卻出爾反爾。
夏侯晨皺眉,“我並沒有出爾反爾,當初我只是答應跟你回來。”
桑若依想到什麼,眼神一下變得哀怨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你就是不肯娶我?我到底哪裡不好?”
爲什麼他寧願到這巫蠱血洞裡喂蠱蟲,也不願意和她成親。
夏侯晨眸光輕閃,沉默了許久才低低道,“你沒有不好,只是我的心裡早就住進了一個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桑若依臉色一白,不自覺地往後踉蹌一步。
“是那個暖瑟?”
幽怨的聲音傳來,夏侯晨垂眸。
“哈哈哈哈……”
看着夏侯晨的表情,桑若依突然狂笑起來,“你不知道嗎?她明日就要成親了,她就快是別人的妻子了,你和她再也不可能。”
說到最後一句,桑若依的聲音陡然拔高,臉上的表情也瞬間猙獰起來。
夏侯晨心口一窒,被鐵鏈拴着的雙手死死捏緊。
要成親了,好快……
“呵!”夏侯晨也突然笑起來,笑容寂寞又悲涼。
“你以爲我這將死之人能奢望什麼?只要她能幸福,我便是死了也能笑着。”
只要她幸福快樂,他可以不要輪迴,就那樣守着她。
桑若依倏地皺眉,突然心好痛好痛。
“愚蠢,我怎麼會喜歡上你這樣的傻子?”
桑若依直接一甩袖子,冷着臉走了出去。
如果是她,絕不會就這樣放棄,就算拼勁一切也要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