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始 風起天訣 075 螳螂捕蟬,誰在其後
司空凌迴轉過去時,魚璇璣和拒霜已經不在那裡了。左巖則站在那處,見他來了便道:“殿下,六小姐說仙華琉璃盞既然被人奪走,她就先回相府,讓殿下不用擔心她不會讓自己有事。”
“哦。”司空凌深黑的眼底略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失望,道:“那邊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已經妥當了,差不多可以過去了。”左巖小聲地回報,一輛青色的小馬車從正好從旁邊經過,司空凌翻身上去簾子飛快落下將他的身形給遮掩了。左巖若無其事跟馬車拉開一段距離,一人一車在人羣中看着毫不起眼。
闌珊閣第三層的雅間,這裡的房間每個都是特殊設置,隔壁房間無法窺探半分,外面又有人守着可以說是會話密探的安全之所。
屋外,兩個身材高大五官硬朗深邃的男子穿着簡單的長袍在門口停下,其中一人朝着那守門的兩人道:“請進去稟報,遠方的客人來了。”
“客人有多遠?”小廝摸樣打扮的清秀男子斜睨着這兩個陌生的人,警惕地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逡巡着,顯然不太相信他們的話。
“說快要三個月不日不夜快馬加鞭,說慢那就是十萬都還多了八千里不止。”先前說話的那人又道,“主人即刻便至。”
小廝聞言,小心翼翼地朝走廊上看了圈兒,低聲道:“兩位稍等,小的立刻進去稟報。”那高大身形的兩人一致點頭,小廝推門一扇門進去又把門掩上,不多時便又出來神色變得恭敬起來,道:“兩位請。”
兩人對視一眼,前後進了雅間中,首先便聽到輕柔似水的悅耳絲竹之音跟着四個衣着暴露的舞姬依次迎上來,笑語盈盈:“大公子恭候多時了,兩位請隨我們來。”
那兩人只是笑笑,由舞姬領着穿過外間繞過高大的翠竹屏風進入內室,最先就瞧見主座踏上懷抱美人左親右啃玩得不亦樂乎的白淨富態男子,周邊還有幾個女子在吹拉彈唱。從進門一直都未開口的那人看着屋內春色靡靡之景,笑道:“大皇子真是好瀟灑!”
“你終於來了!”司空賀將懷中兩個女子推開,朝衆女子揮了揮手,道:“你們屏風後繼續跳着拉着,沒有本殿的允許不許停下!”
“是!”女子們屈膝福了福,按照他的吩咐退下,很快外間又傳來優美的樂音,至於舞姿曼妙與否便看不見了。司空賀欠身拱拱手,道:“霍公子今次可是遲來了,是不是路上遇到什麼事兒了?”
那被叫做霍公子的男人右手在臉上一扣,扯出一張人皮面具來,順手交給身邊的人,朝司空賀擡首所指的方向坐下,語氣中微有不悅道:“你們天訣的京都最近些日子可是暗中盤查得緊,尤其是外貌特徵像是我們帝月的人,好似我們犯了什麼大錯般,害得我們一行人都要刻意喬裝打扮。”
說着,他又道:“本來想着帶夫人來逛逛炎京有名的花間燈會,但是爲了安全還是沒有讓她出來,以至於她現在還滿心不快。”
司空賀聽着他似抱怨的語氣,心裡的擔憂稍微鬆了些,笑道:“尊夫人可是位妙人,本殿上次一見對夫人的影響極爲深刻,只是不知公子此來天訣天遙地遠的怎麼把懷胎的夫人也帶來了?”他派人打探過這位霍公子的事,他現在所居的地方真有剛出生的孩子,據暗衛回報那位夫人天天都會帶孩子,把奶孃的事都做了。
可之前他並不知情他的夫人也在炎京,心裡懷疑她蹊蹺的來歷,但也查不出什麼來。
“她喜歡遊山玩水,有了身孕後更是在帝月呆不住,知道我要來天訣便纏着一起來。爲了她,我們放慢了速度,不然早就到這裡了。”霍公子擡手給自己倒了杯酒仰頭大口飲下,動作間透着豪爽的氣息。忽然,他眼睛眯着看向司空賀,語氣陡沉:“大皇子對霍某的私事可是一而再地感興趣啊!”
話雖輕卻滿含濃濃的指責意味,司空賀端着酒杯的手微滯,臉上掛着些不自然,訕訕道:“霍公子勿惱,本殿沒有別的意思。”司空賀身邊的小廝見狀忙拍拍手,外面魚貫進入幾個美麗少女端着放有精緻的菜餚的托盤。少女們很快地將盤中的美味放下,迅速出去。
“這些都是炎京名菜,霍公子來嚐嚐。”司空賀爲了緩和氣氛,臉上鼓起一個笑容來朝他舉杯。
霍公子看他如此也沒再計較什麼,酒過三巡。司空賀微有醉意往後微傾靠着榻,道:“霍公子,你上次說這回來炎京只賣三千匹馬?”
“是。”霍公子搖了搖酒杯,看他微醉的模樣,道:“本來這次有一萬匹良駒想要在天訣找買主賣了的,但在下看你們天訣現在不太平,所以暫時只賣三千,剩下的馬我再去一趟星池,隨隨便便就賣了。”
“三國皆知,下相出產的寶馬良駒是帝月乃至三國最有名的,帝月的戰馬多是從那裡而來。霍家是下相馬幫第一家,本殿想要是霍公子能把剩餘的七千匹馬賣給我,價格上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司空賀不雅地打了個酒嗝,兩隻快眯成一條縫的眼睛瞅着他,嘴角上還懸着笑。
霍公子聞之,眉毛挑動似有遲疑道:“實不相瞞,天訣以前也派人來下相買過馬,在下此來天訣除了想賣馬之外還想尋個長期的買主。本來先是想找你們兵部的官員,但初到炎京就感覺這裡不太對勁,便沒想着全部都賣了。有次無意中發現大皇子,在下就想着這三千匹馬賣給大皇子應該沒什麼問題,故而邀約。可現在大皇子想買剩下的七千匹馬,在下覺得不太現實。”
“爲何?”聽他話中有拒絕的意思,司空賀似酒醒了般猛地坐直身子,直直朝他看去。
那霍公子看樣子倒也是個爽利的人直接道:“炎京怎麼不對勁兒大皇子應該比在下這個外來人清楚,霍某不過是一個馬商,求財求安。”言下之意便是你有膽子買下一萬匹馬,可炎京現在正亂着,若是被人發現則很可能就是皇子私養兵馬大罪,到時候還會牽連到他這個商人。暗中之意更是說司空賀現在無權無勢,吞不下這一萬兵馬,更深層的意思指他賣着三千馬匹給司空賀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司空賀從小長於皇宮,怎會聽不出他的意思,臉上爬起一絲慍怒,卻又被他生生地壓着,沉着聲音道:“霍公子這是不相信本殿?”
“大皇子無須動怒,在下只是一介商人。”霍公子沒被他的怒氣嚇到,臉色如常言語上不重不輕分量掂得剛好。
司空賀冷笑,道:“星池那方多山嶺溝壑,騎兵鮮少,霍公子把七千馬匹都帶到星池去,也不怕沒人收的起?”
“這就不勞大皇子費心了,臨出行之前在下曾收到星池大公主的文書,他們要一萬良駒用以更換老弱的戰馬。而且,下相馬幫不管是霍家還是誰家的馬都不會賣不出去,我們帝月本身鐵騎大軍幾十萬,要用的馬自然是多。天訣地域廣闊,地平多廣,可是沒有好的戰馬,很多時候都是派人到下相去買的。這點,大皇子應該也很清楚……”霍公子冷笑着,反脣相譏道。
“……”司空賀被他的話堵得滿腔怒氣,臉上卻還是維持着笑容,那滿臉的肥肉因爲他刻意的笑而僵硬着,看起來極爲怪異。
詭異的氣氛蔓延着,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噪聲,跟着便聽到女子的尖叫聲。司空賀正想派小廝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一隊穿着明光甲的兵士拿着長槍從外面衝進來,將尖利的槍頭對準了他和霍公子。變故突生,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本相倒是要看看到底是那個賊子敢在天子腳下作亂!”安祿的怒喝聲傳來,很快就見一身褐色廣袖交領長袍的他進來,他身後沒隔了幾步跟來的是武陵侯瞿偓還有十皇子司空凌。
只是待三人看清主座上的人是司空賀時,臉色頓時一變,司空賀亦是滿臉暗沉又氣又怒心裡猜測着是誰把自己在闌珊閣的消息走漏的。
司空凌從剎那的震驚中回神來,看了眼霍公子主僕,他們的打扮雖是天訣人的裝扮,但那長臉寬額深邃輪廓的樣子卻是帝月人無疑。他沒想到自己這位只愛尋花問柳的皇兄會跟帝月人扯上關係,還是他查了好幾日纔有跟襄惠帝刺殺有關的消息。他快速地搶在安祿和瞿偓之前問道:“大皇兄,你怎麼在這裡?”
“十弟,我……”司空賀突然不知怎麼解釋,心裡只是猜想着他們會不會是查到了什麼纔來的。
瞿偓如鷹般銳利的眼掃過司空賀,轉而向霍公子主僕二人道:“你們是什麼人?爲何會跟大皇子在一起?”
“在下下相霍都,跟大皇子在一起只是想談一樁生意,這樣應該不違反天訣國的律法吧?”霍公子自報家門,面上坦然找不到一絲害怕。
他的話說完,安祿三人心頭免不得一驚。
霍家乃是下相馬幫第一家,這霍都可是霍家的大公子,未來的霍家掌舵人,雖然沒有完全接掌霍家,但現在很多生意都是由他經手的。司空賀和霍都談生意,只能談馬。沒有聖旨臣子是不得私自養兵馬的,更何況是現在儲位懸空襄惠帝被刺,那麼多雙眼睛盯着瞧着,司空賀竟然敢行買馬之事,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麼?
司空凌手背上青筋暴起,狠狠地皺着眉。安祿滿臉公事公辦的樣子,朝霍都道:“你們談什麼生意?”
“這位大人是不是太孤陋寡聞了,霍家從來只做一樣生意,那就是賣馬。在下跟大皇子談生意,自然是談馬。”霍都昂着頭哼道,對安祿的話似很不屑。一旁聽着霍都的話的司空賀面上還有些鎮定,全身卻忍不住冷汗連連,心裡直呼霍都太蠢,這下子兩個人都要遭難了。
安祿氣極,瞪眼喝道:“無知匹夫,竟然私來我天訣賣馬圖謀不軌,來人,給本相拿下他!”
“私來?在下可是有通關文書,哪有私來一說?至於賣馬圖謀,在下真是不知道,一匹馬就把你們嚇成這樣,泱泱天訣真是讓霍某大開眼界!”霍都面帶冷色,對安祿滿是嘲諷地笑了,同時又極其膽大地挑釁般朝瞿偓和司空凌看了看,最後目光落在司空賀的身上,惋惜道:“大皇子,並不是霍某不賣馬給你,是你們天訣之人這般膽怯如雞,竟因爲一匹馬弄出這樣的動靜,你還是另擇他物送人吧。”
一匹馬?送人?本來膽戰心驚的司空賀聽到他的話,先是微楞隨後立馬反應過來,滿是懊惱朝司空凌道:“十弟,過不了多久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本想着要送你什麼賀禮時,得到消息說霍公子來到了炎京。聽說他手中有一匹神駒,就想買過來送你,沒曾想竟弄出這樣的事來……”
司空凌在外征戰多年,送他匹良駒寶馬是很合情理的事情。而且司空凌愛馬,這也是滿朝皆知的事,司空賀這麼做並沒有什麼錯。
安祿大驚,瞿偓訝異,司空凌雖心有疑惑但還是大大地鬆了口氣。
“皇兄,一匹馬而已不必在意。”司空凌這麼說,這件事算是以這個事實來上報了。側身,對他們道:“侯爺,丞相,雖然這是件小事,我們還是要如實稟報。”罷了,揮手讓兵士們都收了武器,對霍都道:“霍公子,爲你還你一個清白,你最好暫時不要離開炎京。我們天訣是禮儀之邦,不會對你如何的。”
“看樣子在下是想離開炎京也走不成了!那好,在下就等着自由的那天。”說完,很是狂妄地甩袖就走,留一干人面色難看。跟隨出去的隨從擔憂地問道:“少主,他們這麼不講理,要是一直困住我們,怎麼辦?”
“哼,我霍都要是在這裡出一點事,他們天訣從此後再也買不到下相甚至是帝月的任何一匹馬!”人已走遠,可那狠厲的話卻一字不漏地傳入屋中所有人的耳朵裡,這赤裸裸的威脅話乍聽就讓人火氣大,可卻沒有人真的發火。天訣缺戰馬,而帝月的馬匹乃是三國中最好的,所以……
每個人臉色都很不善,更多的是揣測不到的深沉。
司空凌也沒再問什麼話,帶着司空賀同安祿、瞿偓一起進宮,這件事皇帝也是知道的,不管如何都該向襄惠帝交代交代。一衆人出闌珊閣時並未引起多大的騷動,衆人只是認爲大皇子尋歡青樓被宮裡知道,派司空凌來抓回去而已。
當他們遠走後,闌珊閣內跟司空賀的雅間相對的房間裡,身着黑袍的高大男子背對着門,推開臨河的窗戶看着河面上點着燈火的小船不知在想什麼。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暗影從側門進來,飛快上前朝他彎腰作拱道:“爺,已經處理妥當了暫時無虞。”
“赤焰,司空珏那邊有什麼動靜?”沉沉的聲音似暗夜中流淌的河水,急促裡帶着幾分不可查的危險。
赤焰搖頭,語氣中帶着不解,道:“他什麼動靜都沒有,看了會兒燈會就回府了。”一個孤零零的大男人逛燈會着實怪異,可他跟蹤了半天也沒察覺出司空珏有什麼意圖。
“他纔是隱藏得最深的那人!”易了容的赫連燼將身體轉了個小小的弧度,臉上帶着絲凝重,道:“知道我們行蹤,又清楚今夜跟司空賀見面之事的人是不是他?”今晚本來是他要跟司空賀見面的,在來的路上收到司空凌暗中調動兵士潛伏城內的消息。他當時就覺得有奇怪之處,臨時讓人易容成他假扮過的霍都跟司空賀見面。
不想還真被他猜中,司空凌他們會帶人來了闌珊閣抓人,所幸他安排了一番不然這事追究下去很容易就牽連出自己和帝月,那纔是真的不妙。他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到那個泄露了他們蹤跡的人是誰,亦或者是在暗中監視着他們的人……
“爺,那我們是不是要快些回西鄴啊?”赤焰有些擔憂,主子在別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很可能會被發現。他們來炎京就遭到死士追殺,串聯起一系列事情他真擔心會出事。
赫連燼晃了晃頭,道:“不用,計劃如舊。”越是緊張就越不能慌亂,他赫連燼從不懼怕何種威脅。
赤焰吐了口氣,眼皮跳了跳,把懷裡的東西遞出去。“爺,赤冰讓我把仙華琉璃盞帶回來了,你看是不是要給六小姐送去?”
他家爺算是被那個無才無貌的庶女吸引目光了,人家說了句想要他就讓赤冰易容後上臺答題取燈。好在把答案都告訴了赤冰,不然那純粹就是爲難她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嘛。
赫連燼接過赤焰手裡的仙華琉璃盞,看了半晌後不知爲何輕聲一嘆,道:“把這個裝好帶回帝月。”
“啊?”赤焰忽地一瞪眼,有些鬧不明白地瞧着又被送回來的仙華琉璃盞,很是不解。難道他家爺不是爲了相府的那位纔派赤冰去奪燈的?他好奇,然而赫連燼卻未說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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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小燼燼是不是很能啊,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