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陷於被動,局勢微妙
縱然相處時間只有兩三月,白鈺此人溫文儒雅,智計高深,大淵一路過關斬將除了將士們的勇猛,他也是功不可沒,在一干武將心中極是有分量。現下議事,許多人都有了種下意識觀望軍師如何決策的舉動。
向鐵手出列抱拳回道:“末將只是覺得,大淵兵力雖不多得與一國抗衡,但盡數精銳。只是,這裡的百姓都少經戰火,大淵的統治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強行的壓制,日久必然引起動亂。大軍遠赴碭州,若敵人在背後搗亂,只怕行事不利於我們。”
白鈺眼露贊意,心忖他們大淵的武將也不全是武夫之流,笑道:“將軍之慮正是白鈺所擔憂的,本來咱們出兵的日子還要往後延遲些許的,但是敵人設下陷阱,明知有炸也不得不跳進去啊。”
“主上早就料到今日局面,早時便有了佈置,豈料星池楚帝從中作梗,纔是事情發展成了這個樣子。”厚重的鎧甲着身,周梓高大的身形宛如鍍上了肅殺寒光,他眉目間自有沉穩透徹,經過戰爭洗禮,渾身上下的血性之氣更加濃厚。說到主上,周梓不着痕跡地朝白鈺瞟了眼,旋而道:“主上的本意是挑撥這幾方起義首領讓他們自相殘殺,大淵才後續出兵鎮壓。然而,楚帝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並將其散播,讓那幾人有了防備。”
原本的計劃被打破,隕聖樓自是不甘。星池万俟楚既然能有通天本事知曉他們內部的計劃,在孫淼和駱驚虹白鈺等人的算計下,他們放棄了先收服那些小勢力的舉動,轉而攻打沒有防備的伽羅關,並趁機阻斷了星池救援伽羅關的軍隊,這纔有了這個滔天勢力以拯救者身份堂而皇之出現在世人眼中的第一戰。
首戰告捷,其後之勢更是狂戾囂張,堪比破竹佔據了天訣西南位置,震驚了三國。
“星池楚帝不就是個小白臉麼,怎麼還有這麼毒辣的計謀,不會是那個國師搞的鬼吧。”摸着放在膝蓋上的流星錘,青龍滿腹狐疑,沒聽說過那個什麼楚帝的有那麼厲害過。
深知內情的人俱都失笑,馬上變神情嚴肅。自座上下來,白鈺踱步於堂中,說道:“星池楚帝絕非傳言中那麼不堪。”隕聖樓的消息他還是很信任的,若說巴圖是一隻野心勃勃的惡狼,那麼万俟楚便是天下最狡詐的狐狸,他們兩人嚴格說起來不過是半斤八兩。
而他擔憂的並不止當前已經出現的矛盾,而是大淵鋒芒太露,根基卻又不穩。天訣出現這樣強勁的力量,縱然相互仇恨提防如凌王和襄惠帝,以及桐封王三人,必然會聯合起來將大淵絞殺。星池自然趁機於大淵後方舉兵而起,皆是前後夾擊,就算他們是神兵怕也要元氣大傷。以主上和帝月攝政王的關係,他們兩方勢力是在一條線上的,大淵腹背受敵帝月不可能坐視不管。
由此,六方勢力混戰一處,不死也傷,那麼最後受益的是……
驟然警醒,身後已然是汗溼了衣衫,白鈺臉色由白轉青,最後沉沉道:“大將軍,最近暴雨連天,許多橋樑路段都被沖毀了,百姓流離失所,以大淵仁心爲民扶困蒼生之心,他們應該安然地渡過這場天災的。”
他話音落下,許多人還是莫名其妙地摸着頭表示對此話不解,唯有周梓和少量人明白了他話中深意。接着,周梓以大將軍的身份宣佈道:“由今日開始,左右軍各派人……”
星池簡水一帶,因暴雨之故,河水水位上漲,導致河堤決堤一夜之間淹了幾十座村落,數萬人在頃刻間淪爲難民,流離無處。楚帝聞訊,下令開放周邊城郭的糧倉,並派遣大臣帶着賑災銀兩速速趕往災區儘快緩解災情。
天上小雨已停,陽光燦爛明媚,四面山野綿延,綠樹青朗鳥轉鶯啼。泥濘的道路上,一輛破爛得只剩下竹子編造的頂棚的牛車緩慢行進。
“大軍向東消息已出,左右軍卻在修橋鋪路,以軍餉賑濟難民?主上,你說白鈺他們到底是在搞什麼?”長途飛行,白雲雀聳搭着翅膀站在趕車人的肩膀上,一身粗布麻衣面容蒼老,雙手卻生得細緻白皙,眉目中揪着深深的狐疑,不是駱驚虹是誰?
簡陋的牛車中,黑衣少年打扮的人慵懶地躺在車板上,從竹編頂棚的縫隙中看着頭頂上湛藍的蒼穹,不冷不熱道:“他們做得極好。”
“主上?”駱驚虹動作懶散地朝拉車的大牛身上抽了一鞭,大水牛尾巴一扇趕蚊子似得也啥太大的動靜,拖着不算沉重的車子慢吞吞走在道路上。
“你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車內人語氣微涼,帶着幾分不屑道:“万俟楚和巴圖兩人決不可小覷,本座此次來星池,就是要會一會他們。”能看透自己的佈局並將之打亂,再牽局中局將大淵困如其中,這樣的人怎麼能夠不引起她的重視。
而且柳屹也回報過消息,万俟楚將會是個意外之人,越發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這回不僅是要一探他們的真正目的,也要把多年來心中那
些猜測都證實了。面對一個強大的對手卻一點也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實在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咦,攝政王怎麼不管黑甲精騎獨自南下了?”攤開另一張紙條,駱驚虹當即驚訝出聲。
黑影晃過,紙條已經不在手中,沒等他詫異地感嘆什麼,就聽裡面人驚詫沉聲:“他怎麼會離開?難道沒有看到我留下的消息?”
倉稷山那處山崖她早就讓人勘察過,下墜的速度力道也早就計算過,甚是在斷崖哪一處停頓也是有安排的。柳屹親自守在山崖下,縱然那處高深她跳下去也沒傷着。爲了演戲逼真,被野獸撕咬過的新鮮碎屍也備好了。但怕赫連燼擔心,她留下過記號表示自己無恙。按計劃,他應該率黑甲精騎進攻天訣的,怎麼半路上悄悄溜了?
“主上,咱們要不要跟攝政王那邊通個氣兒?”想到那張鐵血冷酷的俊臉,駱驚虹忽然覺得後背發涼,心有餘悸地朝車內人詢問。
被人皮面具遮掩了真容的魚璇璣驀然起身,語氣嚴厲:“不行!”
她好好的計劃被無端打破,若是那人太聰明瞭還好,要是不然就是隕聖樓中有內鬼。如今形勢,她在世人眼中已是個死人,況且此刻亦不到露面的時候。哪怕是隕聖樓人,除了駱驚虹和柳屹,其餘人都認爲她下落不明瞭。本以爲赫連燼是知道真相的,可看來有人掃了她的痕跡不想讓赫連燼發現。事態陡然緊急,他們決不能輕舉妄動,否則怕是會全盤皆輸啊。
攝政王妃遇難倉稷山,是星池和天訣的過錯,帝月和隕聖樓有理由有資格跟他們興兵動武。可若人還活着,那就另當別論。想來,有人要逼她現身了。
她眸色沉暗晦澀,不自覺地撫上平坦的小腹,溫熱的手心冒出汗珠來,嘴畔牽出苦澀而釋懷的笑意。或許,老天爺是幫了她一把吧。
“主上,那我們要怎麼做?”駱驚虹滿臉糾結之色,有些怕日後被那個手段強硬的男人給劈了。
將紙條收斂到手心,內力一震頃刻間化作細小紙沫從指間縫隙落下,在她黑衣上鋪了塊薄薄的白色。眼簾闔上又翕開,如此往復了幾次後,從懷中掏出貼身收着的同心鎖。小巧的鎖上刻有兩人的名字,赫連燼曾命人打造了一根於同心鎖相同材質的鎖鏈將兩個鎖串起來,準備哪一日將其掛在月老祠的。她想了些許後,用內力將其中一環震下來,掏出靴子裡的匕首在那尚且完整的鎖鏈一環上刻下如米粒般小的字,安。
“白雲雀,把這個送給赫連。”小心包好塞進白雲雀腳下的小竹筒中,她感覺自己的心此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跳動着。
前途,當真是有千難萬險無法想象,更不知相見是何期。
赫連,你我各自珍重,相見之日必然許你萬千驚喜!
駱驚虹見白雲雀撲着翅膀飛走了,便又再問了一句:“主上,我們是不是要繼續去永寧城?”
“去,當然要去。”她面上幾多冷厲,雙瞳更有殺機,一句話冷冰如雪。
派去星池的柳屹無故消失,她非常好奇那個統領着隕聖樓幾十年的厲害人物,怎麼也會陰溝裡翻船。
但是,她更好奇的是那佈局的人。枉她自詡聰慧絕倫,但想到竟讓自己成爲了別人的棋子,多少還是有怨怒和殺意的。不能爲友,留下來就是自己最大的絆腳石。爲防止將來吃虧,她可得好好把路給輕掃乾淨纔是。
“那咱們還真是得千小心萬謹慎了。”駱驚虹默默地趕着牛車,嘴邊喃喃低語。苦着臉心裡有萬千悲嘆,怎麼這次主上會挑上他呢?希望順利地回去後,燼王能給自己留個全屍,他就得感動得淚流滿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