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瑤莫名其妙冒出的錯覺很準。
“拜見常橫仙君。”芳似從後方衝到前頭,半擋在梧桐,那是個守衛者的姿勢,他的臉上還有一層笑意,不過笑意沒到達眼裡,眼裡只有警惕。
梧桐負手立在祥雲垂着眼皮沒說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無憂無喜,也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車裡頭的常橫也不理會芳似,自顧自的說道:“你要去祭拜,光明正大的去就成了,有什麼好偷偷摸摸的,反正我們都是知道的,何必如此掩耳盜鈴,這不是鬧笑話麼,師兄,你怎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女子的骨子裡本就喜歡討論別人的私事,賀敏再端着這會兒也忍不住,一雙眼朝唯一的女性——顏瑤襲去。
顏瑤坦蕩蕩的回她一張迷茫臉,所有的凌厲精明掩藏在稚氣未脫的眉眼後。
按車裡的那個說法,梧桐不僅僅是去招徒,他是借招徒偷偷摸摸的去祭拜一人。
不能光明正大的祭拜,只能遮遮掩掩偷偷摸摸,顏瑤把狐疑的視線投在鳳凰的身上,她察覺轉過一張陰沉的臉,暗含了濃濃的警告。
不打自招!
常橫也知道梧桐只會用沉默對付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師兄,師弟再勸師兄一句,知師兄深情,爲那段孽緣情念念不捨,可師兄你深愛的那女人終究不體面……”
他欲言又止的態度,徹底激發了在場所有不知情者的求知慾。
不體面?該如何的不體面?
賀敏神色複雜更多的是不可置信,連席珏都以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他,那種眼神介於在惋惜和輕蔑之間。
連顏瑤這個讓人看了都得不自在好久,我梧桐卻跟個沒事人似的,神色淡然,目光平和。
不過,車裡的始終沒有放棄,他在竭盡口舌之能要他難堪:“師兄,你莫要覺得我說話難聽,我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好,爲咱崑崙好,咱們年紀也不小了,作爲崑崙的老一輩,咱們總要爲下頭做個表率,有句話不就叫做上樑不正下樑歪,上頭竟做些混賬事,還指望着下頭的能規規矩矩麼!即便咱們是大派,也撐不住師兄你扯上一樁又一樁醜聞。”
聽着像是勸,實則就是貶低,顏瑤對車裡有心機陰損男十分好奇,同時也十分嫌惡。
車簾子被撩開,一男子從裡頭鑽了出來,常橫劍眉星目,五官硬朗很英俊,若只單看臉的確夠得上君子一稱。
他的審度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點過,衷心讚賞道:“這是師兄招收的三個弟子,各個都是好苗子前途不可限量。”
席珏和賀敏立馬上前給他見禮:“拜見常橫仙君。”他們臉上有歡喜和崇敬,一如當初看梧桐的眼神。
顏瑤慢吞吞的落後一步,心裡在思量,眼睛還得偷偷觀望,留意着危險分子鳳凰。
“師兄,你的修爲在崑崙也是數一數二的,收他們做徒弟也是委屈了自己,可是……可是你的名聲……只怕來日會影響他們。”
一直能擠出得體笑顏的芳似臉徹底涼了,若不是梧桐在後頭攥着他早就上前和常橫理論理論了。
怪不得,梧桐作爲崑崙仙君放着好好的大門不走,逃命似的在天上亂竄,爲的就是避開常橫這一大麻煩,既不願受他的屈辱,又不願被他截了徒弟,可惜還是被對方截住了。
常橫這隻攔路虎唧唧歪歪的攔着他們不願放行,以一張全爲師兄着想的好師弟面孔,盡說着噁心的話,做着噁心的事。
梧桐的忍耐力果真不同凡響,無論對方怎麼缺德,不反駁,不反擊,更不與他吵鬧,他臉上的表情始終淡淡的,想是在聽,像是在接受,又好像視他如無物,而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坦坦蕩蕩光明磊落。
顏瑤喜歡他的這份坦然接受,因爲接受,他同樣接受常橫口中那個‘不體面’的女人。
這個看似高高立足於神壇上的男人,活在紅塵,活得有煙火氣息。
她站在冷風裡聽着常橫的貶低與侮辱都有些不耐,何況是鳳凰,她的耐心都達極限,一道紅光從小黃的身體裡迸射而出,鳳凰渾身上下卷裹着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殺氣,目標毫無疑問就是對面那個實在令人討厭的常橫。
“早聞崑崙海納百川,不知常橫仙君修得哪一類?”
落在最後一個的顏瑤打跨一步,直接擠到梧桐旁邊,目光瑩瑩的望着常橫,她的做法讓衆人大吃一驚。
席珏和賀敏不明所以的扭頭看她,素來內斂的賀敏露出了不悅的神色,顏瑤總能搶人風頭討人喜歡,她覺得她是有意而爲之,既然要拜進崑崙,誰不會先做好功課,何況還是梧桐的師弟,常橫他是赫赫有名的丹藥師,普天下人都不知道。
賀敏覺得她還這麼小,就有這般深沉的心機,實在讓人討厭忌憚。
常橫喜笑顏開,笑顏裡更帶着滿滿的得意,自小別人都捧着梧桐,他被他踩在腳下,永遠低他一等,他喜歡搶梧桐的東西,尤其再聽到梧桐的選中的弟子用崇敬的目光仰視他,用讚揚的語氣問他:“”
“我還以爲是唱大戲的呢!”顏瑤笑嘻嘻的說着,小小年紀,模樣天真又可愛,算計和凌厲只藏在心裡頭。
四周靜若寒蟬,空氣似乎都凝固了,風聲也戛然而止,常橫的臉也不再看了,英俊面目竟有幾分猙獰,看着顏瑤的目光甚至充滿了惡毒,所有人都察覺出他的殺意,刮在他們身上讓人心驚膽顫。
賀敏嚇得抱住雙臂垂下頭縮在一邊,她心裡也是恨毒了顏瑤,一來就惹怒了這裡的一位大人物,常橫是修真界舉足輕重的丹藥師,他是崑崙弟子,以後同在一個屋檐下,朝夕相對,她如何在崑崙立足,以後會不會帶累了她。
梧桐微詫異,他沒想到顏瑤會爲自己出頭,不該是敬而遠之,他掠過少女其貌不揚的面容,她眼中迸濺出的異采讓他心中一熱。
芳似也沒料到,他飛快地思索着如何替顏瑤開脫,好在她還年幼。
顏瑤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也知道她出口之後的後果,她絲毫不在意,她的眼睛是緊緊的盯着身旁的鳳凰,就怕她一個怒火下來,會把整個崑崙燒成什麼模樣,那常橫大抵得賠上一條命。
鳳凰領會她的意思,歪頭捋捋頭髮竟有別樣的風情:“我不給你惹事。”
常橫最終沒有爲難他,爲難一個乳臭未乾的小破孩只會掉價,他的寬容大度只會給旁觀者留下一個美好的念想,何況她只要在崑崙一天她就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他朝顏瑤露出一個深意的笑便聲勢浩大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