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港內,明軍將士們也紛紛鬆了口氣,雖然今日守住了港口,但未來的戰鬥,如果他們想要繼續向北的話,那恐怕依舊艱鉅。
當然了,有這兩艘風帆戰列艦強大火力的保護,這幾千明軍龜縮在港口裡,肯定是沒什麼問題的。
只不過,五軍都督府或者說皇帝,恐怕不會允許他們這麼幹。
畢竟北線的攻勢在冬季到來之際,也基本上趨於停滯了。
而他們所處的釜山,也就是半島南端,緯度相對較低,還有一段時間能夠進行作戰。
如果不能充分發揮吸引力,反而讓高麗軍把他們困在釜山,然後抽調一部分兵力回去的話,那麼就會對北線的明軍,造成很大的壓力。
常茂渾身浴血,兩層扎甲裡外全都是斑斑血跡,此時站在城牆上,望着遠處逐漸遠去的高麗軍隊,還不停地有血從甲葉上“滴答”、“滴答”地流下來,順着裙甲墜在地上,最終與沙塵融爲一體。
而艦隊的將領們,此時也登陸了釜山港。
“馬公公,今日之戰,多虧了你的及時支援。”常茂轉身對剛剛登陸的馬三保表示感激。
馬三保微微一笑,行禮說道:“鄭國公客氣了,本是同袍,理應相互扶持,不過今日之戰來看,這李芳遠也並非等閒之輩,接下來的戰鬥還需更加謹慎。”
常茂點點頭,他轉身對身邊的副將吩咐道:“立即清點傷亡,修復城防,同時加強警戒,防止高麗軍夜襲。”
副將領命而去,常茂則繼續留在城牆上,問起了馬三保這次支援的具體情況。
對於國內會派出支援的事情,常茂早就知道。
但是他並不清楚,支援艦隊到底有多大的力度。
洪武二十五年,年初的時候,大明的主力遠洋艦隊,在南洋的淡馬錫港和舊港地區與陳祖義海盜集團,以及滿者伯夷帝國,好好地碰了碰雖然把這些南洋的海上勢力都給幹廢了,但是自身也損傷不小。
除了當場戰沉的,其他基本上都要返回福建甚至南直隸的船廠去維修。
因爲無論是舊港還是淡馬錫港,亦或是清化港,都沒有維修一千五百料以上級別寶船的能力,風帆戰列艦就更不用說了。
結果就是,遠洋艦隊的戰艦們拖着傷痕累累的軀體,不遠萬里地又返回國內。
而在這個遠距離航行的過程中,很多的艦船損傷程度進一步增加了。
再加上南洋的幾個港口,也必須要留下一定的艦隊力量,所以真正回國就能馬上再次投入戰鬥的艦船,根本就沒有,半艘都擠不出來,要麼大修,要麼就要在船廠躺上一年半載。
幸好對高麗的戰爭是發生在秋季,眼下又快到冬季了,要是再早一點,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麼一支足夠規模的支援艦隊的出現。
而這支支援艦隊裡面,兩艘作爲主力的風帆戰列艦,都是京城龍江造船廠歷經了兩年半的建造工期纔剛剛下水的,甚至還沒進行海試,就匆匆忙忙地跑來支援.這是非常危險的行爲,不到萬不得已,沒有艦船,尤其是這種大艦敢這麼幹,戰鬥力不達標都還是小事,就怕走着走着,船直接沉了或者散架子了。
畢竟,風帆戰列艦因爲設計的原因,可沒寶船那麼多的水密隔艙。
而這次的支援艦隊,則是兩艘風帆戰列艦領銜,外加兩艘兩千料的寶船,以及三艘一千五百料的寶船,這五艘寶船,都是剛剛修了修,還沒徹底修好,勉強夠了航行的標準,就匆匆啓航了。
而除了艦隊本身,他們還通過運兵船,帶了三千名士兵。
所以,這支艦隊表面上看起來威風凜凜很唬人,但實際上,全都是存在安全隱患的艦船,再加上這片海域這個季節正是風暴劇烈的時候.不知道是媽祖保佑還是什麼原因,支援艦隊的運氣真的很好,一路行駛過來竟然沒遭遇什麼大的風暴,更沒有翻船。
不過這時候讓他們回去,那也不敢了,別說國內,連沒多遠的濟州島都不敢回去了。
畢竟,這次是因爲皇帝的直接命令,他們才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走這一趟的,皇帝又沒有要求他們回去,那還是就在這裡待着吧,反正釜山港裡面有淡水水井,從濟州島轉運過來的糧食也夠吃,就是缺乏水果蔬菜這些,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要是非得趕着這個節骨眼回去,稍有航海經驗的都知道,遇到風暴,大概率就是船毀人亡,水密艙也不好使。
馬三保也把支援艦隊的情況,跟血人似的常茂好好地說了說,當聽說支援艦隊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幫助他,常茂也挺感動。
或者說,對皇帝很感動。
看在他爹的份上,老朱沒真把他當棄子。
當然了,這一戰雖然從指揮官的角度打的糙了一點,但換個角度來講,若不是常茂拼命堵住了高麗軍的輕步兵在左翼的攻勢,說不定等不到馬三保的到來,戰局就已經結束了。
如果明軍被趕到港口裡面又無法維持陣線,那麼不僅艦隊無法進港輸送步兵,而且連開炮都費勁兒.雙方大規模亂戰的話,根本無法分清敵我。
常茂聽着馬三保的敘述,心中也挺感動。
“馬公公,陛下如此看重此戰,我等自當全力以赴,不負聖恩,今日之戰,雖險象環生,但總算是守下來了.接下來,咱們不僅要守住這釜山港,更要主動出擊,讓高麗人知道知道厲害,令李芳遠無暇北顧。”
馬三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擔憂.這黑太歲可別上頭了。
“鄭國公所言極是,不過,在主動出擊之前,還是需詳細規劃,確保每一步行動都萬無一失,畢竟這釜山港雖看似安全,但高麗軍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定會尋找機會反撲。因此,加強防禦工事,同時籌備好反擊所需的物資與兵力,都是當務之急。”
常茂點頭表示贊同,隨即話鋒一轉,語氣中多了幾分憂慮:“確實,高麗軍狡猾多變,不可不防。只是,我們目前兵力有限,且戰艦狀態不佳,若是貿然出擊,恐怕難以達到預期效果,不知馬公公可有良策?”
馬三保沉吟片刻,緩緩道:“良策不敢說,但有一計或可一試。我們可利用夜色掩護,派遣精銳小隊乘坐小型船隻,從沿海的位置貼行,對高麗軍的補給線進行騷擾和破壞。這樣一來,既能消耗高麗軍的資源,又能挫傷其士氣,爲日後的北上創造有利條件。”
常茂聞言眼睛一亮,拍手道:“此計甚妙!既能在不動用主力的情況下給敵人制造麻煩,又能逐步削弱其戰鬥力。”
隨後,兩人又就具體的戰術佈置、人員調配等問題聊了聊。
就這樣,渾身都是血的常茂硬是頂着沉重的盔甲,等到身上汗乾透了,才卸去甲冑,然後在密封的帳篷裡,拿幹棉巾去擦拭身體,連洗個澡都不敢他爹常遇春就是死於卸甲風,這個教訓他是牢牢記住的。
而在開京的李成桂,得知李芳遠在釜山受挫的消息後,臉色更加凝重。
宮殿內很快聚集了李成桂的親信將領和智囊團成員。
李成桂環視衆人,緩緩開口:“今日召集諸位前來,是爲了商討如何應對當前的戰局,老五在釜山的失利,讓南線陷入了被動。”
麾下文官說道:“明軍畢竟是外來者,他們在我們國內缺乏根基,只要朝廷能夠發動百姓自發抵抗,定能擊退明軍。”
嗯,想法挺好的。
但實際情況是,跟大明一樣,這時候的高麗也是民智未開,與此同時,對於百姓來講,矛盾並沒有嚴重激化,或者說他們不需要通過起義來求活.不管是王氏還是李氏,誰當高麗國王,他們都是有一口飯吃的。
因此,百姓們對於眼下的局勢,其實沒什麼態度,而地方上能夠發動百姓的,是當地的地主和士大夫。
這些實際掌控着地方以及高麗國內話語權的階層,絕大部分,都是反對李成桂的。
李成桂依靠的是來自底層的士兵,以及武將軍功集團,還有少量新興士大夫。
他靠着這些階層,能夠武力震懾四方,也能夠壓制住開京的舊貴族,卻無法真正的深入地方。
所以,要是真讓地方發動百姓,那大概率就是反效果。
——地主和士大夫們,一定會爲了自身的利益,宣傳明軍是來幫他們的王上覆國的。
雖然實際情況也確實是如此。
但不管怎麼說,對於李成桂來講,都是不折不扣的壞消息。
所以,還是要軍事解決。
可是軍事解決的話,現在李成桂的手上,已經沒有多少機動兵力了。
南線釜山港的事情,他得知了詳細的情況。
明軍艦隊裡出現了兩艘怪物!
是的,在高麗人眼裡,風帆戰列艦,就是純粹的怪物!
高大的艦體,是高麗水師那些小破船的無數倍,而且上面搭載了上百門重炮。
上百門重炮是什麼概念?那就是不可不扣的移動炮臺。
只要在這艘戰艦四五里的範圍內,一切活物都會被瞬間摧毀。
所以,釜山港只要有這兩艘怪物的保護,現在就根本不可能淪陷了。
明軍已經在事實上,處於了不敗之地。
除非,高麗軍打算用人命,去試一試明軍的彈藥儲備是否充足但高麗軍顯然不敢賭。
畢竟明軍艦隊裡那麼多艘船,誰也說不準,其中到底有哪幾艘船,是專門用來裝炮彈和火藥的。
不靠譜的說完了,靠譜的鄭道傳首先發言,他眉頭緊鎖,沉聲道:“王上,眼下的局勢確實嚴峻,明軍裝備精良,火器犀利,正面硬拼恐非上策,我認爲我們還是應當採取分化瓦解的策略,同時在外交上尋求兀良哈部的支持,形成對明軍的戰略包圍。”
南誾聽後,微微搖頭,反駁道:“鄭大人的策略雖好,但實施起來難度極大,且耗時較長,畢竟兀良哈部首鼠兩端慣了,當前明軍步步緊逼,我們等不起,我還是認爲,應集中優勢兵力,在關鍵地點給予明軍重創,比如利用我們熟悉的地形發動奇襲.另一方面,也要尋求與明軍和談可能,爭取通過外交手段緩解壓力,爲反攻爭取時間。”
趙浚接着發言,他顯得更爲謹慎:“兩位大人的意見各有千秋,但我認爲還需考慮一個更爲現實的問題我們沒那麼多資源了。”
“除了兵力,現在馬上要過冬,糧食也開始緊張了起來,農民們的負擔都很大,必須確保每一份資源都能用在刀刃上,既要支持前線的戰鬥,也要維持後方的穩定,不然大本營都不會太穩當現在開京裡的很多百姓,沒有柴火,家裡的糧食也快見底了,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還是要跟日本九州島的守護大名展開一些貿易,明軍艦隊卡着濟州島到釜山港之間也無妨,可以繞遠一點從東岸交易,反正日本人是有船的。”
鄭道傳聞言,點頭表示贊同部分觀點:“趙大人的提醒極爲重要,後勤保障確是此戰勝利的關鍵.不過,我認爲在加強內政的同時,也不能忽視情報的重要性,這幾仗,其實我們對明軍還是不夠了解,既然明軍已經深入了北方,各地的間諜都應該埋好。”
“這些都重要,也不重要。”南誾則補充說:“但核心仍在於軍事上的有效反擊,只有讓明軍感受到實實在在的威脅,他們纔會考慮和談的可能。而和談的成功,也能爲我們爭取到寶貴的恢復時間,屆時再配合各方面,方能真正穩固。”
李成桂聽着衆人的建議,眉頭漸漸舒展。
他已經能站起身來了,目光堅定地說道:“諸位的建議都很好,不過,本王必須親征了。”
李成桂的話語如重錘落地,讓整個宮殿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而謀士和武將們的腦海裡,此時只有一個想法.李成桂的身體,能支撐住嗎?
畢竟,那次突如其來的墜馬,確實讓一向強壯的李成桂,身體大不如前了。
他緩緩站起身,步伐穩健地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將領與謀士。
“南線明軍,不過是無足痛癢的小問題,老五這一仗雖然沒打下來釜山,但也把明軍給打疼了,接下來,留兩萬人與釜山的明軍對峙即可,剩下的人,都可以撤回來。”
“再加上這段時間從全國動員的士兵,介時,將有十餘萬衆。”
“此戰關乎高麗的未來,絕不能坐以待斃,更不能將國家的命運寄託於他人的憐憫。唯有主動出擊,方能打破明軍的南北夾擊。”
李成桂的聲音,讓所有人的信心,都開始重新樹立了起來。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們說的這些,也都不無道理。”
說到這裡,李成桂的目光更加堅定:“本王決定,即日起整軍備戰,等到南線的軍隊回來,略微修整,便在開春的時候親率大軍北上,與明軍決一死戰。同時,命令各地守將加強防禦,確保後方穩定,爲我軍前線提供物資,此外,立即派遣使者前往兀良哈部,尋求其支援,形成對明軍的夾擊之勢。”
衆將領與謀士聞言,無不精神振奮,紛紛起身領命。
鄭道傳率先表態:“王上英明,臣等定當竭盡全力,輔佐王上克敵制勝,重振高麗!”
南誾與趙浚也緊隨其後,表達了同樣的決心。
而隨着李成桂的一聲令下,整個高麗開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軍事動員,從開京到各地郡縣,從士兵到百姓,每一個人都被捲入了這場戰爭之中.邊遠地區的百姓,雖然不用像是開京周圍的百姓一樣,需要當做民夫跟着運輸物資,但是他們的糧食,也必須交出來了。
畢竟,大軍只要一動,消耗的糧食就跟待着不動,完全是兩個概念了。
而李成桂本人,更是以身作則,親自頻繁檢閱部隊,鼓舞士氣,爲即將到來的決戰做最後的準備。
李成桂的亮相,也把所有關於他身體情況的謠言,直接擊碎。
兩個月後,整個高麗半島最嚴酷的寒冬,逐漸開始度過了。
隨着寒冬的尾巴悄然隱去,春日的暖陽開始間歇性地溫柔地灑在高麗半島的大地上,萬物有了復甦的苗頭。
然而,這片土地上的氣氛卻並未因季節的更迭而變得輕鬆,反而因即將到來的決戰而愈發凝重。
在開京城外,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正在集結,十餘萬士兵不是那麼整齊劃一地排列着,但刀槍劍戟卻在陽光下閃耀着駭人的寒光,戰馬嘶鳴,塵土飛揚,讓沒有那麼嚴謹的陣型,也顯得極爲震撼。
畢竟,人一上萬,從平地個人視角看來,那視覺效果就是無邊無際了。
這是李成桂傾盡全國之力組建的大軍,他們即將踏上北上與明軍決戰的征途。
其中包括以上萬老兵爲架子重建的義興親軍左衛,完整的三萬義興親軍右衛,以及戰鬥力較強的千牛衛,還有從南線迴歸的左右、神虎、興威三個衛。
嗯,其中左右、興威兩個衛,因爲不是李成桂的嫡系,屬於被收編的,戰鬥力也不強,所以在釜山的戰鬥中,除了衛裡面的重步兵,也沒有遭受什麼太大的損失,他們一直被部署在右翼。
而跟左翼的血戰還有中間金吾衛的苦戰不同,左右、興威兩個衛在右翼一直在跟蒙古人對着磨洋工,雙方都是摸魚選手,心照不宣地打了個熱鬧.李成桂纔給幾個軍餉?混口飯吃,不至於真拼命。
而損失不小的金吾衛和鷹揚衛,在決定暫時放棄徹底擊潰明軍南線以後,也就留下來在李芳遠的帶領下,與釜山的明軍長期對峙了。
李成桂站在高臺上,掃視着這支即將由他帶領走向未知命運的大軍。
“出征!”
義興親軍的士兵們挺直了胸膛,齊聲高呼:“誓死追隨王上!”
千牛衛、神虎衛,喊得還有些精神,至於左右和興威兩個衛,就有些無精打采了。
但無論如何,義興親軍六萬人,加上千牛衛、神虎衛、左右衛、興威衛的四萬人,一共十萬人,這已經是高麗的傾國之兵了。
再加上五萬輔兵以及同等數量甚至更多一些的民夫,實際人數足有二十萬的大軍,從開京踏上了征途。
他們沿着蜿蜒的丘陵間道路,穿過肥沃的田野,向着北方的平壤進發。
沿途的百姓紛紛走出家門,不是自願的,而是被脅迫,獻上自己的口糧,然後還算健壯的,就被抓去當民夫。
無可奈何的婦女,則目送着他們離去,默默祈禱,希望自己的丈夫或者兒子能夠平安歸來.或者,祈禱自己還能活到開春。
隨着時間的推移,大軍逐漸接近了平壤。
空氣中瀰漫着緊張的氣息,每個人都知道,這場決戰將決定高麗以及他們個人的命運。
李成桂站在中軍大帳前,望着遠方隱約可見的平壤城樓,心中既有豪情萬丈,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二十八年前,他就在這裡擊敗過紅巾軍。
而那一仗,也是李成桂的成名之戰。
當年年底,二十萬紅巾軍渡過鴨綠江、攻入高麗境內,攻破了高麗國都開京,恭愍王南遷。
至正二十二年正月,高麗蔘知政事安祐與上將軍李芳實等九元帥率軍二十萬攻打開京,李成桂領兵二千人蔘戰,由東大門奮勇進擊,率先登城,立下大功。
正是這一仗,讓李成桂走進了高層的視野,從而風雲際會之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那麼,他能復刻當年的奇蹟嗎?
李成桂心明鏡似的,接下來的戰鬥將異常殘酷,但他更相信,他還能贏!
哪怕,對手是藍玉!
這是李成桂作爲一代名將的自信,畢竟,他在整個半島兩千多年曆史上,都是能夠穩坐前三的將領。
而經過了一個冬天,明軍雖然休養的不錯,但實際情況並沒有得到多大的改變,他們後方的補給線因爲沿海結冰的原因,依舊無法通過海路運輸。
而且,女真人的襲擾始終沒有斷絕過。
女真人對於大明,現在有着刻骨銘心的仇恨。
有的時候,大明的輜重隊伍,就在山裡走着,而道路旁邊的雪松,就會“簌簌”地射出骨頭和石頭作爲箭簇的箭矢來。
再加上明軍暫時統治的半島北方各地,在一開始也沒那麼穩當,李成桂手下組織的、鄉間豪強自發反抗的,各種事端層出不窮。
明軍不得不分兵駐守各個城池,保障補給線的安全以及地方的穩定。
因此,此刻集中在平壤城裡的明軍,跟冬天到來之前,並沒有增加多少。
因爲之前只顧着一路猛攻,廣闊的後方極度空虛,所以後面來的北平邊軍,在渡江之後,幾乎都投入到了彈壓地方的任務中。
不過也是有好消息的,那就是反抗勢力被消滅以後,打着幫助高麗王室復國旗號的明軍,得到了絕大多數地主和士大夫的支持,並且因爲軍紀還算是嚴明,並且沒有像李成桂一樣向百姓強制徵收糧食,所以百姓對於明軍,也僅僅是出於本能的懼怕,並沒有太多的惡感,反抗也就基本沒有了,只有零星的一些。
夜幕降臨,大軍在平壤城外紮營。
篝火點點,映照着高麗士兵們的臉龐。
這些士兵,有的很年輕,只有十幾歲,有的歲數就大了,有四十多歲,而如今高麗半島,因爲正處於地緣環境的劇烈變化,以及王朝內部矛盾加劇的時期,再加上有的時候各種天災,所以平均壽命也就四十來歲。
他們圍坐在一起,忍着餓談論着家鄉和親人,同時也交流着對即將到來的戰鬥的恐懼。
之所以要忍飢挨餓,是因爲部隊裡的糧食,其實也不是那麼夠吃了.高麗這個國家實在是太過貧弱,即便是對於大明來講負擔目前還沒有多大的十萬大軍,同樣動員起來,那麼高麗就得用上吃奶的勁兒。
實際上,李成桂也是沒辦法。
要是他不主動出擊的話,等到明軍開春了準備好了,到時候的局面會更加被動。
所以,與其被敵人給橫掃,還不如趁着自家沒餓死,有着一戰之力,趕緊用盡全部的力氣,去跟人撕咬一下。
畢竟從雙方的體量來看,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差距,甚至可以說,高麗軍在人數上,還是佔據優勢的。
當然了,質量上就不是如此了,畢竟其中有一部分是重建的部隊,還有一部分的部隊質量實在是堪憂,比如從南線回來的那些部隊。
而戰士們都用自己的方式給自己鼓勁兒,準備着迎接黎明時分的那場生死較量。
而此刻,在平壤城內的明軍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着。
藍玉和朱雄英以及朱棣,都在想着明天的戰爭,同樣沒能睡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