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龐大,風帆一落,舵再損壞,船便在海面上打起了轉轉。
蘇月扶着牀坐下,朝舷窗外看去。
艙房位於船的後面甲板上面,蘇月的這個小艙房靠着一邊,船正好打轉,海面上只看見另外一艘海船正在緊急迴避他們這艘海船,甲板上有人大叫着,從那船上,也有好幾人跳海。
蘇月不覺微微閉了下眼睛。
這是早有預謀的。
有人勾結了海盜,想讓李想死於海匪之手。
也不知道上輩子謝珏有沒有遇到過,他又是怎麼逃得性命的……
定了定神,蘇月將那些雜念都拋開。
看了看牀腳的兩個大首飾箱,再又看了看牀頭放着的那個小箱子。
蘇月拿過了小箱子,快速打開後,先拿出了那疊交子和地契,卷做一團塞進了胸口,再又抓了一把寶石放進了腰間的荷包。
然後將小箱子關上,塞在了被褥裡面。
剛剛將被角給弄好,就聽得砰的一聲,船體猛的震動了一下。
蘇月擡頭從舷窗看去,就見後面那艘海船已經被一艘海盜船撞上,無數的繩索飛勾向那艘船上飛去。
武器在夕陽裡透着金黃的利色,被那些身着黑衣的海盜抓在手裡,咬在嘴裡。
一個個的往船上爬。
想來,她坐的這條船亦是如此。
海盜們爬上船的速度很快,不多會,便有鮮紅色飛濺了出來。
海船繼續打着轉,慢慢偏移了那條船。
蘇月緊握着那短劍,慢慢的從牀上滑到了牀下,在牀和艙門間那狹小的空間裡,儘量將自己縮成了一團。
又是連續兩聲砰,船體再度震動了兩下後,有叫聲從門縫裡傳了進來。
那是充滿殺意,帶着興奮,含着即將發財的喜悅的叫聲。
只那叫聲響到一半,便變成了慘叫。
在無數的聲音中,蘇月聽到了謝珏的聲音。
平靜,清澈,卻又響亮,好似響在她耳邊一般。
“李爺,你們守前面,後面的交給我們!”
隨着他的聲音,是一聲聲淒厲的慘叫。
還有人大叫:“這裡的點子硬,叫斧頭劉來。”
蘇月細看了一下,發現門角那塊有一條縫,正好在她可以低頭看到的地方。
蘇月忍不住,低頭往那門縫看去。
海船龐大,去掉前面的舵室,後面的艙房,中間的甲板總有幾百平方。
此時,那甲板上擠滿了人。
有拿着各種能拿到的木棒鐵桿等物的水手,更多的卻是手拿武器的黑衣海盜。
海船被兩大一小的海盜船撞擊緊靠在了一起,不斷有海盜從下面爬上來。
船頭處,李想身邊圍了十幾個彪形大漢,手中拿着長刀,李想自個也拿了一把腰刀,和一羣海盜打在一起。
而在艙房下面的甲板上,謝珏一身月白色的長衫飄飄,手中長劍若雪,和周圍的幾人形成了幾個單獨的戰圈。
劍光閃過,便有鮮血飛濺。
從兩邊上來的海盜,都被他們擋在了船舷邊上。
中間的那些水手,有些便開始往他們身後靠。
而那些涌上來的海盜,也越來越多的往他們這邊衝。
甲板上。
唐冰長劍挑飛了一個海盜,回手砍掉了另外一個海盜的頭,衝着謝珏叫道:“主子,這麼殺費力。”
甲板上有帆桅,還放置了許多雜物,更麻煩的是那些和海盜打在一起的水手。
有些人純粹是在添亂。
他武功再好都無法盡興施展。
不過,他心裡也是有些慶幸。
如果這幫海匪早三天出現,那麼他就沒有機會這麼嫌棄別人了。
(他吐得腿軟中)
謝珏看了一眼頭上那半垂的風帆,再瞅了一眼前頭的李想。
心裡微微估量了一下。
腳步微動,往中間移去,同時對被圍困在中間的柳管事和傅管事叫道:“往我們這邊來!”
柳管事和傅管事也年近四十了,雖然學過一點功夫,又怎麼擋得住越來越多的海盜。
正打得吃力,眼看着就要被圍攏,聽得謝珏叫,下意識的便往謝珏那邊靠。
謝珏一喊,謝七便往中間衝去,正好擋住了追擊柳管事的海盜,提着柳管事往後一丟。
謝珏手中長劍擋住了一柄大斧,另外一隻手卸去了柳管事的衝力,對柳管事道:“能否上去將風帆再升起來?”
對方的海盜源源不斷的在往船上爬,對他們極爲不利。
如果升起風帆,讓海船離開一些,至少阻斷一下對方的援軍,那麼他們也有換個氣的機會。
柳管事一聽就懂。
將手中拿着的鐵錘對地上一丟,對傅管事和幾個衝過來被唐冰接應了水手示意了一下,便往桅杆上爬去。
“小唐,護住他們!”謝珏叫了一聲。
唐冰身形縱起,手中長劍挑飛了一個砸向柳管事的飛勾,腳在桅杆上一勾,身子如同飄在了桅杆上一般,將那些丟向柳管事龔管事的東西給撥打回去。
柳傅兩人連同爬上去的幾個水手手腳麻利的將桅繩重新綁好,發了一聲喊,從上面跳了下來。
主帆被他們拉起,風一吹,立時鼓成了滿帆。
大海船往前飄動了一下。
船舷邊穿來了幾聲呼喝之聲。
那是,異國的語言。
謝珏心頭一跳,叫道:“小心!”
他聲音還未落,隨着船舷邊冒出了幾個黑衣蒙面人的頭,漫天雨滴一般的暗器朝他激射過來。
謝七衝向了他的身前,手中長劍舞成了風輪一般。
甲板之上一片慘叫聲中,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響。
不分水手還是海盜,在謝珏的周圍倒了一圈的人。
謝七手臂上亦中了一鏢,那是一種六棱鏢,入體之時不過刺痛一下,可隨之,麻痹便沿着那處往手臂下面蔓延下來。
謝七心中道了一聲不好,揚手,準備砍下自己的手臂。
“謝七!”謝珏叫了一聲,從懷中掏出顆藥丸丟給了他,急道:“吃了!”
謝七頓了一下,聽得謝珏再度叫了一聲,便不遲疑,將那藥丸捏開,吞了下去。
此時其他幾個侍衛也圍攏了過來,謝珏眼眶都有些紅的,直衝了上去。
長劍如同蛟龍出洞一般,從一個蒙面黑衣人胸口穿了過去。
謝珏身形一閃,從他身邊閃過,手指在已經刺透那人身體的劍刃上一夾,再一用力,便將長劍給拔了出去。
劍刃順着手指往前滑,謝珏身形依然往前,在長劍滑到劍柄之處時,手指在劍刃上一點,握住了劍柄,改刺爲切。
身形同時急扭,長劍便劃過了前面兩個黑衣人的脖子。
不過瞬間,便殺了三人。
從船舷上爬上來的蒙面黑衣人腳步微頓,一下四散開來。
謝珏正準備追擊往船尾的那個,就聽得前頭有人淒厲的叫一聲:“爺,李爺!”
腳步一點,身形在空中急轉,掠向了船頭。
唐冰從上飄下,一劍穿心刺死了一個蒙面黑衣人後,和其餘幾人跟隨在了謝珏身後,一起往船頭衝去。
蒙面黑衣人是分做兩波,上來之後,便是幾人一起丟暗器。
謝珏這邊的謝七擋住了,可是李想那邊卻是傷了好幾人。
那防衛圈頓時守不住了。
幾個黑衣人已經衝到了李想身邊。
謝珏見李想身上扎着幾個六棱鏢,前胸後背都被砍出了兩道口子,大喝一聲,身形直接拔高,從人頭上掠了過去。
謝七和唐冰緊跟在他身後。
三柄長劍如同三道奪命追魂之光。
劃過之處便濺落了血花和生命。
後面六個侍衛補刀,沒有多久,便衝開了一條路。
風帆揚起,沒有舵,大海船也因爲慣性往前移動,和那三艘海盜船便錯開了距離。
船體摩擦讓那些正在往上爬的海盜被撞落下去。
船舷邊一時沒有新的海盜涌上。
趁着這機會,剩下的水手連同那六個侍衛趕緊收拾剩餘的海盜。
謝七和唐冰左右出擊,擋住了那幾個黑衣蒙面人。
謝珏則是衝到了李想的面前,一手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李想,手中長劍劃過一個黑衣人的脖子。
同時大叫:“李爺!”
李想早已經不支,身體已經沒有痛覺,靠着謝珏之力緩緩滑倒。
努力睜着眼睛看向謝珏,滿是歉意的道:“對不住,我連累了你。”
柳管事跟他說了謝七問衛管事的事。
可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衛管事和柳管事傅管事一樣,也是跟了他二十年的人。
他們一起跑海,一起經歷過那麼多危險。
大風暴裡來去,被當地土著追殺,迷失了航向沒水沒糧。
他們一起……他們是生死之交。
他要交給謝珏的人,最重要的就是這三人。
衛管事怎麼會背叛他?
就算透露一點信息,那也不過是因爲,那時候,李夫人還是他的妻子。
可他卻是忘記了人心啊……
如果他死了,如果沒有謝珏,那麼他留下的錢會屬於李衛,而人船碼頭鋪子,則是屬於他……衛管事。
“李爺,沒事的,你不會死的,我有藥,我有……”
謝珏的聲音一頓,猛然擡起頭來,看向了位於船尾上面的船艙。
還有兩顆救命藥他給了蘇月。
而蘇月還在船後面的船艙裡。
此時,一條黑色的人影正從李想的船艙出來,去推蘇月那間船艙的門。
就在謝珏那睜大的眼瞳裡,那黑影用手中的刀劈開了門栓,衝了進去。
“月兒!”謝珏叫聲淒厲尖銳。
而隨着他的叫聲,海盜船再次撞上了海船。
新的海盜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