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珏走進正屋,瞅着那乾乾淨淨,連被褥都沒有鋪上的牀鋪猛的一皺眼,輕聲喝道:“小唐!”
唐冰跟在後頭一看,眉頭頓時也緊皺起來,對着站在門口垂着頭的玉簪道:“不是讓你們收拾屋子了嗎?”
玉簪頭都不敢擡的,擡手往對面那偏屋指去,低聲道:“奴婢得了信了,可鬆霧和石風姐姐說,這是三爺的主屋,姑娘和三爺還沒有成親,理應住那邊。”
這個主院的正房是對稱狀的七間屋子,中間是堂屋,兩邊各有三間,佈置都是差不多。
但是東面的陽光要比西面的充足許多,也就自然是正屋裡面的主臥室。
昨兒他們到了之後,謝珏是直接送蘇月進的東邊主臥室休息,自個忙了一晚上。
今兒因爲那些姑娘來,蘇月便移駕到了後面那個待客的院子,本是怕容蓉也會留宿,所以讓人將那個院子的屋子也收拾了出來,她們幾人也是在那邊侍候着的。
可隨後蘇月被召,那些姑娘都走了,那便應該不會在後院睡了。
前頭唐冰讓人送信來,說的是馬上將姑娘的屋子鋪成好,被褥一定要鋪厚實。
她便想着,應該是回到正屋這邊。
可將東西搬過來的時候,卻是被鬆霧和石風擋住了。
她們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這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薄荷和白露不在,原本的大丫鬟丁香因爲嫁了人已經在外院居住,見院子裡的人都說,鬆霧和石風的確是這主院的大丫鬟,這便有些拿不住主意。
可她也沒有按照鬆霧所說,將蘇月的東西搬回後院,在石風的折中之下,將鋪蓋放在了對面那個臥室裡。
謝珏的眉頭頓時一豎,沉聲道:“打死!”
玉簪嚇的一下便跪倒在地,身子都抖成了刷子般。
唐冰上前一步,將她提溜了起來,道:“蠢貨,還不趕緊的給姑娘鋪牀。”
說着,將她對裡面一丟,擡腳就將也是跟着進來站在門口,聽得謝珏說話,還對玉簪冷笑的石風一腳給踹到了院子裡。
然後對兩邊的侍衛冷聲道:“抓起來,還有外面那個鬆霧,一起抓起來,拖到外院,杖斃。”
“唐侍衛長!”石風驚叫一聲,這才明白,謝珏說的打死不是指的的玉簪而是指的自己,頓時慌亂道:“三爺饒命!奴婢,奴婢也是聽鬆霧姐姐說的,姑娘還未成親,這要傳出去對姑娘的名聲不好。”
“別驚嚇了月兒!”看着懷中人兒動了一下,謝珏輕聲喝道。
唐冰上前,也不等侍衛動手了,堵住了石風的嘴,直接拖着她的頭髮往外走。
走到正院外面的空地之上,唐冰將石風丟在了地上之時,正巧白露和鬆霧也走了過來。
這下不用唐冰說話,兩邊的侍衛便上前,出了重手將鬆霧拿下。
鬆霧白露幾人雖然也是學過武功,可哪裡比得過這些受過嚴苛訓練的正經侍衛,不過兩個照面,便被那兩侍衛給撂翻在地,丟到了石風旁邊。
“唐侍衛長?”鬆霧不解的叫了一聲。
“小唐,這是何意?”車凌和馬驍恰好也從外面進來,看到這等場面,不覺驚訝道。
唐冰擡眸淡淡的看了兩人一眼,冷聲道:“姑娘受傷了,主子派人送信回來,讓收拾屋子好讓姑娘好生休息,這兩人,卻是阻擋住了姑娘的丫鬟,將她們趕到了偏屋,讓姑娘的丫鬟收拾偏屋給姑娘。”
“姑娘受傷了!”馬驍只聽得前面一句便叫道。
車凌拉了一下馬驍,等唐冰說完後,轉頭看向了地上那兩人,臉色亦黑沉了下來,道:“誰給你們的膽子,居然敢替主子做主?!”
鬆霧急道:“奴婢冤枉啊!三爺本就是住的主屋,如今月姑娘回來,但是兩人畢竟沒有正式成親,若是住在一起自然是不好,所以,奴婢說讓收拾出來……”
“放你媽的屁!”車凌一個耳光就抽上去了,怒聲道:“你沒有在這裡伺候過姑娘嘛?你不知道這宅子是姑娘的嘛?你不知道這裡的主人就是姑娘嘛!”
這主屋去年一直是蘇月住着的,謝珏前些時間住在那屋子裡,不過是因爲那屋子以前是蘇月住的,謝珏想着人見不到,至少要沾一點她的氣息!
這些事,若是說新來的不知道,她們這些伺候過姑娘的如何不知道!
她們這麼做,就是完全不承認蘇月的地位和身份,只當着謝珏是主子,而蘇月是客人,纔會這麼理所當然的安排。
他,總算明白唐冰一再的讓他看着這幾人是什麼意思了!
這兩人,對謝珏的忠心的確是夠,但是,那只是對謝珏!
而對於謝珏來說,她們這般做法,比背叛謝珏本人更不可饒恕!
“可這宅子本就是三爺賺的錢買的!不過是三爺大方,寫了姑娘的名字而已!”鬆霧豁出去一般的叫道:“姑娘的一切,還不都是三爺給的!姑娘她自個算什麼?不過是一個仰仗着三爺活着的孤女,不過是運氣比我等好點!爲何她就要霸佔住三爺!爲何她就要讓三爺都屈尊去住偏房!爲何,她一句話,便讓三爺身邊連個女人都不能有?我等,我等的一切都是三爺給的,我等還能替三爺做事,我等,爲了三爺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爲何,我等就不能近三爺的身?我,我的要求也不高,我只要能替三爺做事,能伺候三爺便滿足了!”
“原來,你的心思在這裡。”唐冰冷冷的看着她道:“說的那麼好聽,其實,你不過是想爬主子的牀是吧?”
車凌呃了一下,斜瞟了唐冰一眼,心道這種話你怎麼說的這麼順溜?
“唐侍衛長,主子是何等身份,大傢伙都知道,難道說,主子以後便只有姑娘一個?”石風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亦是豁出去般的道:“鬆霧姐姐又漂亮又忠心,還能幫主子做許多的事,哪一點是姑娘能比得上的?我和鬆霧姐姐便是錯了,也罪不至死!”
唐冰呵呵笑了一聲,擡頭將周圍環視了一圈,視線在白露和聞聲而來的碧水身上一繞。
淡聲道:“罪不至死嘛?你可記得,你們當年是怎麼活的?當年,你們不是被家人遺棄便是孤兒,若不是古先生買了你們,你們當年要不就餓死,要不就是被賣入青樓之地。”
“是!所以我等對三爺,便是肝腦塗地……”
“肝腦塗地?”唐冰冷冷的打斷了鬆霧的話,道:“當年古先生爲何有錢買你們?是因爲,姑娘沒日沒夜的做了一個月的茶,替主子省下了大批的貨款,主子纔有餘錢讓古先生買一些孤女調教。”
“你們的命,不是主子和古先生救的,而是姑娘救的。”車凌亦是冷聲道:“你們能替主子做事?你們做了什麼?去韓相府裡,勾引勾引那個色老頭便是做了事?你說姑娘算什麼?我告訴你算什麼!姑娘,不光救了主子的命,也救了我,馬驍,容山,還有當時出海所有人的命,不怕告訴你,你們這裡所有人的命,都等於是姑娘救的!”
當初東宮大變,跟着謝珏逃出來的老侍衛有一大半是身受重傷,便是活下來功夫也損失許多,便都留在了福建的山莊之中,要不是跟着容山一起訓練新的侍衛,要不就是做了茶山或者山莊的頭,而另外一小半則是如同他們一樣被派往各處主理事情。
現在隨身帶着的侍衛是由容山挑選之後重新訓練出來的,收攏來之前,也一個個的都是苦命之人,活不下自賣自身的多了去了。
若不是蘇月幫謝珏賺了第一桶金,若不是蘇月救了容山。
哪裡有這些侍衛的現在!
這番話一說,那些侍衛看地上兩人的眼神都不對了。
何況便是不是很清楚這些事,跟了謝珏兩三年,這些侍衛也知道,姑娘那是謝珏的命,那是比謝珏自己更重要的主子。
不尊重主子就等於心存異心是死罪,違背主子之令是死罪,妄圖爬主子的牀(好吧,侍衛都是男的沒有這個需求,容山也沒有說過對這種事情的處理)。
現在再加上一條恩將仇報……
鬆霧的臉色大變,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是知道,蘇月當年是和謝珏一起出海的,當年出海的那些人,從謝七到車凌他們,都對蘇月很好,還持的奴婢屬下之禮。
可是,當年蘇月不過是幾歲的孩子,她能做什麼?
無非就是哄了謝珏高興,然後那些人看在一起相處的份上和謝珏的面子,對她保有尊重而已。
怎麼可能是這樣!
怎麼可能!
“就是這樣!”白露恨聲說道:“姑娘替三爺做的,便是你幾輩子都做不到!你連姑娘的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姑娘那麼好的人,不光是對謝珏好,對她們也好!
從她們到了蘇月身邊,蘇月從來都不會少她們什麼,也不會對她們嚴苛要求,更不會去罵她們折騰她們,比起那些大戶人家裡面的丫鬟,她們不管是從物質上,還是從自由上,都要好上許多!
而且,先頭在皇后宮中,蘇月被何公公抱進去的時候,還不忘對她叫道,要她趕緊的去看看薄荷!
自己都傷成那樣了,還不忘記先去看薄荷!
這樣的主子,這樣把她們當成親人姐妹一般的主子……
鬆霧居然敢如此說她!
“堵上嘴,別讓她們驚擾到姑娘休息。”唐冰冷冷的看了鬆霧一眼,吩咐了一聲後,便轉身準備往正院走。
“不,不,我不能死!”兩邊侍衛涌上,鬆霧又一下叫了起來:“我還有事,我有事要告訴主子!主子,還有親人活着!三爺他不是一個人,他的姐姐還活着!”
唐冰腳步一頓,回頭看着車凌面色陰沉的道:“這便是你說的辦事牢靠?”
居然膽敢私下隱瞞消息!
“不,我今兒回來,就是來告訴三爺這事的!你們讓我進去,三爺一定會高興的!他的姐姐還活着!原來的長……”
唐冰一巴掌抽在了鬆霧臉上,然後捏住了她的喉嚨,聽得嘎查一聲脆響,鬆霧喉骨被捏碎再也說不出話後,將她對地上一丟,淡聲道:“杖斃!”
“杖斃之時,讓大夥都看看,這便是違背主子,膽敢藏有私心的下場。”車凌跟着說了一句後,轉身便往外面走。
鬆霧這些日子是在哪他是知道的,而且,因爲顧忌到唐冰原來的提醒,他派鬆霧出去辦事,都會再另外派一人做保險。
鬆霧隱瞞住的消息,只要探查下根源,便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