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二月,出了泰山魯山境界,往青州走是一片平原地帶,雖然還是枯灰之色,路倒是好走許多。
走了三日,便到了青州謝珏手下的那個莊子。
這裡一片本是荒地,車凌當初買下的價格不高,而且當地官吏也根本沒有想過這裡能做什麼,所以車凌直接買了二十里地範圍的土地。
後來謝珏來看了後,再又用另外一個名字買了連帶着十里海岸線的地域,兩邊連在了一起,方圓幾十裡都成了莊子範圍。
而在莊子後面的隱蔽海灣,已經修建了一個簡易的碼頭,大海船是靠近不了,但是承載量在十噸左右的近海船卻是可以隨意出入。
宋國在京東路並沒有正式的港口,自然也就沒有海軍和海上防衛隊,海船可以隨意停靠,而這裡的近海船看上去跟漁船的區別也不大(平常就可以打魚),更是沒有人注意。
謝珏在去年便已經讓人通知泉州那邊開船上來接人,他們到的時候,四艘大海船已經停靠在了外面的海面上,六艘近海船正忙碌的來回運貨。
蘇月沒有去莊子裡的大屋待着,跟着謝珏跑到了港口,看着那些船不覺長長的驚歎了一聲。
謝珏將兜帽給她拉攏些,又將身體站前一些,幫她擋住那冷冽的海風,微蹙着眉頭道:“這裡風大,看一會就好。”
蘇月隨意的哼哼兩聲,探頭往剛剛靠岸的近海船看去。
岸上已經等了幾十個強壯勞力,船一靠岸,便上去背貨,船上的貨物都是打包成了半個立方左右的大包,一人一包往下背倒是方便。
只是看那些勞工的模樣,包的重量卻是不同的。
蘇月不覺往謝珏看去。
謝珏笑了笑道:“反正是要走船,我讓龔管事帶些香料和絲綢上來。”
他既然是要帶蘇月跑船,就絕對不會只用一艘船(不安全),那時候是想船隊不跑空船,倒是沒有想到現在是正好。
蔡炳的新法剛提,要真正執行還得一些時間,這個時候的京東路還是以前的路稅,而且京東路離京城不遠,又多是平原,一洲一縣的範圍也大,所以關卡也少得多。
再說,現在京城的糧價已經飛漲,他們京東路的莊子裡可還有一些餘糧,只要買通了官吏,從這邊發一個商隊文書是完全沒有問題。
二十萬擔糧食的糧隊可很是龐大的,這些香料絲綢寶貨對裡面一塞,只要過了冀州的大關口,後面自然有劉琦的人擺平(香料有一半是給他的)。
趁着蔡炳的新法還沒下來,他還會多跑兩次船隊上來,而且,這些貨物他還不準備賣,都會在京城附近的莊子裡囤着,囤個半年十個月的再說。
至於冀州這裡,冀州知州是個貪的,原本他是想弄掉這個知州,現在看來,還得讓他多待上一年。
因爲,只要人貪就有破綻。
“三爺。”說到龔管事,龔管事就走下了船,加快幾步走到兩人面前,對兩人施禮後衝着謝珏道:“正巧瓊州那邊上來了十萬斤香料,屬下便一起帶上來了,絲綢從杭州不好上貨,屬下動用的是泉州的存貨,今年發出的船隊,估計要從杭州重新備貨。”
走了這麼多年船,鄭啓和他們已經將泉州和杭州的備貨渠道完全貫通,一般會在春冬季收貨,用近海船運到泉州,集合一起後,等季風起來,再裝船運往番外。
去年春季的貨已經裝船運走,但是秋冬季收的貨卻是都囤在倉庫裡,謝珏的信一到,便直接裝船,但是這樣一來,如果今年往番外發船隊,以往的收購量就不夠了。
謝珏點點頭道:“不着急,風向要起也是要到下半年,六七月的時候,你們再去收貨。”
去年他讓汪椿帶隊往番外那邊發了一個船隊,薩丁那些人在弄好封官之事後也跟着一起走了,巴格達雖然亂,但是東非那邊卻是資源豐富,不說埃及的黃金,便是那大草原上部族的象牙等物,都極爲便宜。
要是沒有變故的話,那個船隊應該會在今年年底前回來,
而今年戰事一起,能動用的船都得去交趾占城運糧,所以,倒是不着急往番外發船隊,而那些絲綢等物,只要路稅一加,就會壓在江南那一片,到時候再去收貨,價格可就便宜了。
當然,收的貨是往番外賣,還是直接運上來賣,就看到時候京城的物價漲成什麼樣子了。
如今他在瓊州的船廠和泉州的船廠加起來,一年的造船能力是五艘戰船,四艘大海船,還可以造二十艘近海船。
那些近海船可不是這港口的這種運貨船,而是可以跑近海,只是裝載量低速度慢點的小海船,跑遠洋是划不來,但是跑瓊州泉州到這京東路甚至是燕州關外的港口,卻是最合適。
聽得他這般說,龔管事驚訝的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這江南絲綢的價格可是冬季和剛開春的時候比較便宜(去年沒賣完的存貨),夏季時期最貴(都是剛出來的新貨),六七月去收?
謝珏可絕對不會做虧本買賣。
謝珏淡聲笑道:“蔡炳那老賊弄了個新法,說是爲了修路,要下放路稅管理到地方,估計再有三個月,所有的路稅都會加。”
“這個惡賊!”龔管事怒罵了一聲,臉色沉斂下來,思考片刻後,眉頭又一揚:“三爺意思是……”
謝珏點點頭道:“是。”
龔管事臉上不覺露出了譏諷之笑,道:“也是,那老賊自掘墳墓,我們豈有不幫之理?”
謝珏淡笑了一聲道:“對了,紀大先生已經進京,泰山書院估計會由黃大先生打理。”
“紀老頭去了京城?”龔管事驚道:“他去京城作甚?”
“他去做文昌閣學士,聽聞是徐大學士在皇帝面前推薦,皇帝親自相邀。”謝珏笑意淡淡的道:“這事暫且不管,不過,黃大先生在冀州的影響力還是有一些,有空,你可以跟他通通信。”
側頭看看蘇月,謝珏衝她一笑,牽住了她的手往馬車走,對龔先生道:“還有,如今的冀州知州是徐勝昌。”
“徐勝昌!”龔先生的臉整個的都黑了下去,眼中怒火熊熊,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齒縫裡冒出來。
“是,路稅新法一下,他是不可能錯過這個機會的,咱們有糧隊要往京城走。”謝珏頭也不回的道:“丟點肥肉給他。”
肥肉……
龔先生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磨着牙道:“屬下知曉了!”
誘餌越肥,吞下之後死得自然就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