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事，再加上半夜的時候吃了那麼多的烤肉，蘇月睡得並不沉穩。
早上只覺得身邊好似一空，便一驚而醒。
謝珏已經起來，衣服都已經穿好，正俯身穿靴子，察覺到身後蘇月的氣息亂了起來，將靴子套好後，回頭道：“天還沒亮，你再睡會。”
這種地方，他可不敢放蘇月一個人睡，只是也不敢睡在她身邊（控制不住），便靠坐在牀邊打坐了半晚。
他自小練功，打坐練功對於他來說，也就跟睡覺差不多了，一兩個時辰便能完全恢復精力。
可蘇月不行，她是個姑娘家，年紀又小，正是要睡覺的時候。
他本是輕手輕腳的，連一點聲響都不敢發出，沒想到還是把蘇月驚醒了。
蘇月側起身子，手託着頭看着他道：“這麼早？”
北地天亮的晚，現在一點天光都沒有，而且那些戎人可是鬧到很晚，應該沒有這麼早就幹活的吧？
“嗯。”謝珏見她並未起身，俯身繼續將另外一隻靴子穿上，道：“早上人少，將貨交了，等城門一開，我們就能走。”
“那……”
謝珏回身將她按住，笑道：“咱們約的交貨時間是天亮後，再說交貨不是那麼快的，就算不拆貨，總也要稍微驗下，沒有一個時辰弄不完，你再睡會。”
他現在起來，是想先去做下裝備。
蘇月搖搖頭道：“睡不着，我跟你一起。”
她要繼續睡覺，謝珏肯定是會讓唐冰留下……
再說，她哪裡睡得着呢，先頭是有謝珏在旁邊陪着，她才能迷迷糊糊入睡。
現在，要是讓她自個待着，說不定又想起什麼事然後自己嚇自己，還不如跟着謝珏呢。
謝珏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好。”
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裡，就算有唐冰跟着，他也的確不放心。
反正交貨他們也只是在旁邊看着，到時候找地方讓她眯着就好。
“嗯。”蘇月展眉一笑，立時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慢點，先穿衣服，外頭冷。”謝珏趕緊將身邊的大氅給她罩上，再又伸手，將一直搭在火塘邊衣架上烘着的衣服拿下，遞給她。
這火塘邊掛着的都是她的衣服，謝珏自個卻還是穿着昨天。
蘇月吃吃笑了兩聲，接過了衣服，順手，用手指在他手心裡撓了一下。
“三爺。”好似應和着她的笑聲，門口輕敲了三下，唐冰在外面輕喚道。
“等下。”謝珏揚聲道，反手亦在蘇月手心裡撓了一下，然後起身，將兩個衣架在牀前並在一起，大氅和氈衣對上面一掛，便如同一個天然的屏風，將蘇月隔絕在後面。
“進來。”在火塘邊坐下，往殘火裡添了些木柴，謝珏沉聲道。
端了一個放置了粥碗和小菜的托盤，唐冰開門進來，又將門關上。
將托盤放下，唐冰低聲道：“小半個時辰前，東城方向起了一些騷動，剛剛有人來店裡，將大堂裡那些醉倒的戎人給喊走了。”
謝珏眉頭微微一翹，冷聲道：“動手倒是挺快的，城門方向呢？”
唐冰微微搖頭：“其他地方沒有動靜，不過，剛纔有人來找成五爺。”
“這是要馬上交易的意思，讓大傢伙都準備好。”謝珏點點頭道。
等蘇月的衣服穿好，成五爺便來敲門了，說是洪爺要求馬上交易。
兩人匆匆喝了幾口粥，便下了樓。
樓下商隊裡的人都已經起來，外面院子裡，騾馬都已經聚集好，貨物也已經放好。
成五爺本是有些擔心濰州這個商隊會亂，現在看這個樣子，心裡不覺大讚了一聲。
見謝珏下來，便趕緊上前低聲道：“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洪爺讓咱們直接去城門那，說驗貨都不必了，直接換騾馬走。”
“換騾馬？”謝珏不覺揚了揚眉，裝作有些不解的道：“那便是都不開貨？他們也不怕我騙他們？”
換騾馬的意思是直接將雙方陀貨的騾子和馬直接交換，而不用卸貨。
成五爺哈哈一笑道：“你是想說，怕他們騙咱們吧？”
謝珏呵呵兩聲。
成五爺微斂了神色道：“我和他們也算打了七八年交道，基本上，那兩人說話還是算話的，而且，就算貨物有偏差也不打緊，咱們陀貨的基本上是騾子，他們那，可都是良馬。”
說着，衝謝珏眨了下眼睛道：“在京城可以賣百貫以上的良馬。”
謝珏瞅了他一眼，呵呵低笑道：“這是一條生財的路子，五爺沒興趣？”
成五爺笑道：“我可沒那本事，這些馬到時候都是兄弟你的。”
這次能換得洪爺和擼大人這麼多貨，主要還是謝珏的寶石和濰綢值錢，他心裡也沒打算佔謝珏的便宜，回去後自然會大半的好貨給謝珏。
既然謝珏跟齊爺那麼說，那自然是有賣馬的路子，這些馬，自然也是給謝珏的。
謝珏笑笑，也不再多說，只是轉頭看向自己的商隊。
他們商隊帶的都是濰綢，只要防水做好，很好攜帶，裝卸也不過一會的事。
倒是成五爺那，昨天晚上卸下齊爺的東西拆開了一些包袱，現在都要重新打包，耽誤了一些時間。
到得洪爺的人來催了第二次才動身。
此時天光還沒亮，天色依然黑沉。
街道兩邊的牛油火盆也已經熄滅了去，整個城都沉寂在黑暗之中。
唯有他們這隊商隊舉着火把行走在街道上。
如同一道暗寂的光流。
蘇月不覺握緊了被謝珏牽住的手。
謝珏低頭看向了她，衝着她安慰一笑，然後更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蘇月心頭一跳，衝他也回了一笑後，將視線轉開，看向了前面。
走了兩刻種後，便看到了城門的輪廓，還有城門前一片火把。
那裡大約有幾百個騎在馬上的戎人聚集在一起，還有幾十匹馱着貨物的馬。
蘇月微微籲出了口氣。
“成五！磨磨蹭蹭的作甚！”她一口氣還沒有籲完呢，就聽得前面有炸雷一般的聲音響起。
蘇月只覺得耳朵裡都有迴響，不覺探頭往前看去。
此時商隊已經靠近了城門，兩邊人手上的火把聚集在一起，將城門前的小廣場都照亮。
在那些戎人前面，一個身形極度魁梧的男人騎在一匹大黑馬上，這麼冷的天氣也只穿了件皮襖，露了一張兇悍至極的臉出來。
粗粗一看，就好似一頭大熊一般。
蘇月心裡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