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運河碼頭。
姚家官船停靠在碼頭邊。
船艙裡,一個婆子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對姚眉哭訴這段時間姚家的遭遇。
“如今老爺大爺都被抓了起來,府裡的管事小廝們也被抓了,後宅的女眷也被看管在府裡,老奴是正好有事出門纔沒有被抓,還有二管家,他是去鄉下買東西所以沒有在府裡,二管家說,他在城裡看着,讓老奴去京城找姑娘和姑太太,怎麼着,都要將老爺救出來啊。”
姚眉木木的看着對面的婆子,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她,連家都沒有了嗎?
怎麼可能?
她父親不是三品大員嘛?是杭州最大的官!怎麼,怎麼可能突然就被抓?
從京城派去的人?
若是真有從京城派去的人,雲家肯定知道,那麼姑姑也就會知道。
可姑姑沒告訴她……
自從那天她從水裡上來後,姑姑派人跟她說讓她帶藥材去看雲輕鴻,之後就再沒有出現。
她還在翻檢着藥材,那雲府的人就衝了進來,將她的東西一陣收拾了,直接將她趕上了船。
然後命令船老大送她回杭州。
還派人押送船到了前頭揚州,看着船過了長江,那押送之人才回頭。
她一路上還一直想不通,怎麼就成了這樣?
前兒她纔將手中最後的一萬貫送給雲姚氏,雲姚氏拍着胸脯說一定會讓她和雲輕鴻成親,就是那宴會上設計雲輕鴻落水,也是雲姚氏一手操辦。
怎麼最後,就全部成了她的錯?成了她不要臉?將她趕出雲府,趕出京城?
原來,是因爲如此!
因爲雲家知道姚家要出事了,所以纔將她趕出來!
“姑娘?”見姚眉一直不說話,那婆子停住了哭聲,帶了忐忑的喚了一聲。
這才發現,姚眉身上有些不對勁。
她的臉色太過於蒼白,眼中帶了陰戾的恨意,那種恨,是已經沉澱了有些時間,絕不是聽到她的話才產生的恨意。
而且,爲何姚眉在這裡?
她不是應該在京城的嘛?
姚眉對雲輕鴻的癡戀,整個姚府的人都知道,她好不容易去了京城進了雲府,除非成爲雲三夫人,否則絕對不會回杭州。
現在,她爲何回來?還一副因爲愁煩清瘦許多的模樣?
難道,京城也出了事?
那時候看到姚家大船的喜悅,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完全轉換成了懼怕。
眼珠一頓亂轉,婆子又想起一事,忙道:“對了姑娘,你可有遇見三管家?”
姚眉微挑了下眉。
“先頭夫人說,姑太太來信,說姑娘和雲三公子的親事一準沒問題,後又見三公子得了進士頭名,便想着最好在雲公子殿試過後定親,所以,讓三管家給您送了東西過去,說是,定親之時的體面。”婆子小心翼翼的道。
“什麼時候的事?”姚眉沉聲問道。
“就是出事的前十天,當時裝了一大船的東西,走的運河。”婆子道。
姚眉的眉頭輕蹙。
運河不寬,姚家的船都很顯眼,若是碰到自然看得到。
若是說有兩船交錯沒有看見的地方,也就只有高郵湖那裡了。
當時她鬧着要吃淮安的刀魚,那雲府管事沒法子,讓船在淮安城邊的碼頭停了一日,若是三管家的船着急趕路,便會直接從高郵湖走,不會在淮安碼頭停靠。
那麼,按照時間算,那船隻怕已經快到徐州了。
“來人。”姚眉對着外頭叫了一聲。
她身邊的丫鬟婆子不管是帶去的還是雲姚氏給的,都被雲府扣下,但是這船還屬於姚家,她這麼一喊,外面便進來一個粗壯的水手。
姚眉從頭上拔下一支金簪子丟給了他,道:“給我找匹快馬,帶我去徐州。”
雲府說是將她的東西都還給她,可是她帶去的東西里面那些貴重的藥材綾羅綢緞等物都已經給了雲姚氏,帶的錢,除了送給雲姚氏的,剩下的也因爲和雲姚氏一起做生意而虧光。
能還給她的,也不過就是她的衣服首飾和剩下不多的一些東西。
不過,她的那些首飾可一件件都是精貴之物,這支金簪子,就值得兩百多貫。
僱匹馬是綽綽有餘了。
母親說是爲她定親準備的東西,只怕就是預先給她準備的嫁妝。
她可是知道那些嫁妝有多少的。
只要她能找到三管家,拿到那批財物,那麼她就能再入京城。
雲家想就此撇乾淨,
哪有那麼容易?!
他們姚家往雲家送了多少東西?就她到京城這幾個月,就送了三萬貫給雲姚氏!
如今想就這樣撇清楚關係?
想得倒好!
別以爲她們姚家是傻子,那雲姚氏收的每一樣東西,每一文錢,她都留有證據。
若是雲家願意幫她,那麼她可以不計較雲家先頭的無情。
若是不願意,那就不要怪她,將這些東西捅到大理寺去。
姚家倒了,你們雲家也不可能獨善其身!
那水手看了看簪子,點點頭道:“好,小的這就去,只是,這船,是繼續往杭州?”
那雲府的管事跟他們說得清清楚楚,你們家的姑娘下賤惡毒,爲了巴上雲輕鴻,不惜設計陷害,害得雲輕鴻重傷,連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這雲府只是送你們家姑娘走,那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可你們家姑娘再若返京,那就別怪雲家不客氣了。
現在看來,姚眉是一點都沒有把雲家管事的話放在心裡。
可他們這些船工並不是姚家的家奴,不過是姚家僱傭了五年的僱工,眼看着期限快到,可不想趟這種渾水。
姚眉看着水手冷聲道:“回京城,你們也回京城。”
她還有好些東西在船上呢。
水手笑了一下,道:“好叫姑娘知道,我們跟姚府的契約是到這個月底,本也是跟夫人說好了的,送姑娘進京後,若是沒事,我們的契約便直接解除了,若是姑娘回杭州,我們定然是要送到的,可再讓我們去京城,這契約時間可就過了,請恕小的們無法。”
他們留在京城沒走是因爲姚家和雲家都是大官,沒有到最後一日,又沒有主家的發話,他們可不敢走。
現在期日馬上就到了,雲家已是跟姚眉交惡,他還在門外偷聽到那婆子說姚家滿門被抓……
姚眉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是我姚家的奴才,我說話你們敢不聽!”
水手退後一步笑道:“小的這就給姑娘找船找馬,煩請姑娘收拾下東西,若是隨身帶不了的,便也先找個地方寄存,小的們這船,可還要賺錢餬口。”
說完,也不等姚眉出聲,轉身便走。
沒有多久,船長帶着水手進了船艙,不管姚眉怒罵,直接將她和婆子‘請’下了船,再又將姚眉的行李丟下。
開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