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兩日的雪,院子裡一片雪白。
樹枝上,花葉上的雪好似一團團的雪花一般,看上去很是嬌俏可愛。
只天氣卻是冰冷。
侯府沒有給偏院送炭,外頭一時也買不到銀絲炭,那木炭燒起來的煙很是有些嗆人。
蘇月便乾脆讓婆子將炭盆子端出去,自己多裹了幾件衣服,坐在暖閣裡的軟榻上看書。
看了一會,望着外頭的白雪,又想起了上輩子那個莊子。
那莊子位置不算好,良田不多,但是旁邊有一片丘陵山包,全部種了果樹。
冬天是梅花,春天一來,便桃李開得雲蒸霞蔚。
冬日踏雪尋梅,春日賞紅探青,夏有蓮葉田田,秋有果實累累。
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前兒一下雪,她便讓薄荷去找車凌,打聽下那個莊子可在出售。
可現在都沒有回覆。
不過想想如今大雪,那莊子可在郊外,又才三天而已,怎麼可能這麼快得到回覆,便又將這焦急給放了下去。
“大姑娘這裡怎麼連個炭盆都不燒?你們怎麼做事的!”
正堂門外傳來了大夫人的聲音,蘇月愣了一下,忙起身下了軟榻,一邊迎上去一邊道:“大伯母,不怪她們,是侄女嫌棄煙氣太重。”
說話之間,大夫人已經走進正堂,在中間站着,微蹙着眉頭看向了掀簾出來的蘇月,道:“是不是公中沒有給你碳?”
百年侯府,冬日用的碳都是早就訂好的,上好的銀絲炭斷不會有什麼煙。
要有煙氣,只能說蘇月用的是自個買回來外頭的碳。
蘇月訕笑兩聲道:“這不是,四叔五叔他們都在搬家,府裡忙啊。”
這個時候,她也不想爲了這麼點小事去讓三夫人找到事頭來吵。
“去,從咱們那給大姑娘拿兩簍子銀絲炭過來。”大夫人微沉着臉對身後的嬤嬤道。
“大伯母。”蘇月很是感激的,用星星眼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嘆了口氣,伸手摸了下她的手,見不是很涼,便帶着她走回暖閣。
房間沒有燒碳,就算關了門窗,也透着一股子陰冷。
大夫人便也沒有脫外頭的衣服,直接在軟榻上坐下,道:“大姑娘,你這兒冷,大伯母坐不住,我就長話短說了。”
蘇月趕緊的讓一個暖手水壺遞給她,道:“大伯母您說。”
“你祖父在世的時候,曾經給你父親談過一門親事,你父親今兒跟我說,想趁着熱孝,將對方給娶過來。”大夫人頓了一下道:“對方是蔡相的堂妹,哎,說這個你也許不懂,不過,你父親要是娶了她,她就是正經的侯夫人,是你的繼母,你可知,要怎麼做?”
蘇月有些呆愣。
蔡相的堂妹……
能嫁給蘇景天做繼母的,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位。
蔡霽!
那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啊!
上輩子蔡相權勢滔天,連着着這位蔡姑奶奶亦被人追捧。
她二嫁給了喪妻三年的工部侍郎,一進門,就把那工部侍郎的心頭好給弄死了,再又清理後宅,重新給繼子女們安排前程,將以前訂的那些親事全部給退掉……
動靜大得,那工部侍郎母親出面,直接找了蔡相夫人,請求讓兩人和離。
這位也痛快,馬上答應和離,只不過要了那工部侍郎家一大筆精神損失費。
後來她沒有再嫁,自個在外頭買了個大宅子,養了好些個面首,過得那是一個瀟灑。
怎麼,這輩子,這尊大神,要進侯府的門?
看着蘇月那目瞪口呆的模樣,大夫人心下有些憐惜,柔聲道:“孩子,大伯母過兩日也要搬離侯府,有幾句話說給你聽,你聽也可,不聽也可。”
蘇月忙點頭道:“大伯母您請說。”
果然,大房還是忍受不了老夫人的薄涼。
“這位蔡夫人要是進了門,她是個厲害的,最是看不慣家裡的姨娘庶女,當然,對你這個繼女也未必會好。”
大夫人笑了下,手指微指了下那邊的院子,道:“不過,你是的乾女兒,只要態度好,她也不會太過於管你,特別是,她有更加緊要的敵人要對付之時。”
蘇月秒懂。
這是要禍水東引啊!
是啊,這蔡霽進門,蔣氏如何忍受得了!
那蔡霽除了手段之外,還有一個有名之處。
那便是,臉長如馬,身圍如桶……
好吧,就是一個馬臉的大胖子!
以蘇景天來說,自然會更加憐惜長得嬌美的蔣氏。
再加上老夫人和三夫人絕對不想管家權被人奪走。
這好戲……
她只要乖巧些,不讓自己成爲這場好戲裡面的一員就好。
如此一想,蘇月下了軟榻,對着大夫人福身一禮道:“多謝大伯母!”
有這個提醒,這幾日她就可以做些準備,不至於被那蔡霽當頭撞上。
大夫人看着她欣慰點頭,道:“那蔡姑奶奶雖然厲害,不過呢,聽聞她還是有同情心的,你越是可憐,越是對她沒有威脅,她也會保證你的生活無憂。”
“是。”蘇月再施一禮。
“好了,大伯母先走了,等地方定下,大伯母讓你哥告訴你地方,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你便去大伯母那邊住上幾日。”大夫人站起身道。
“是,多謝大伯母。”蘇月起身,送了大夫人出去。
想了想,又喊大夫人停下,然後衝回屋子,拿了一串串好的蜜蠟南紅手串出來。
將手串遞給大夫人,蘇月面帶羞澀的道:“這些是賞的珠子,聽聞是佛家七寶,如果誠心串好的,能保佑平安,這個是侄女誠心誠意串的,只願大伯母日後一切安順,哥金榜題名。”
大夫人看着那一顆顆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手串,心下微動,接過那手串道:“好,你的心意,大伯母和哥收下了。”
這蜜蠟南紅珠子單獨一顆也不算什麼,但是這麼一串品相,還是很拿得出手的,蘇月自己可能都只得了這麼一串。
是個知恩圖報的。
以後,可以讓兒子女兒多交往交往。
晚間時分,有人進了鎮國公府。
一個時辰後,又從後面離開。
趙皓拿下了牆上掛着的長劍,拿着軟布輕輕擦拭着。
脣角的冷意亦一點點的擴大。
蘇景天娶蔡相的堂妹。
不說蘇景天薄情寡義,爲了前途什麼都可以拋棄。
單說蔡相,這是想對軍中下手。
上輩子,鎮國公沒有管京城的事,皇帝軟弱,蔡相一手遮天,不光朝堂,連武將這裡都收攏了過去。
京城武將的頭樞密使便是他聯姻的親家童大人。
這輩子鎮國公出手,他對軍中的控制力要弱了許多。
這是,想以蘇景天和皇帝的感情,來再插一個人手進去嘛?
沒關係,先讓那蔡霽對付蔣氏。
至於寧遠侯的前程,還是沒有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