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皇帝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葉雲揚轉頭看着太子,希望他能幫自己說幾句“公道話”,再不濟咱也是你女兒的巫術老師呢,你忍心讓我去以身犯險嗎,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的,你怎麼跟女兒交代。
結果讓他很失望,太子做出一副無視他的表情,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想多了,人家是父子倆,兒子肯定是站在老爹一邊,怎麼可能替外人說話。
不過從這個現象證明了太子還是比較厚道的,最起碼廉恥之心未泯,不像皇帝那樣腆着臉坑人。
葉雲揚皺了皺眉,當探子是九死一生的任務,哥們兒正值少年前途無量,當然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他的眼睛骨碌一轉,說:“陛下,不是微臣故意推脫,實在是能力有限啊!您想,我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武者等級也只是玄光境而已,怎麼可能打進南山賊內部獲得情報,您太擡舉我了。”
皇帝一本正經的說:“安平縣侯不要妄自菲薄,以你的聰明才智,騙那些傻乎乎的賊寇綽綽有餘,朕相信你的能力。”
“傻……傻乎乎的賊寇?”他瞪大眼睛,心裡想南山賊真的傻嗎,別開玩笑了,他們能在大漢帝國的數次圍剿中存在數百年時間,怎麼可能是一羣傻-子,估計個個都是不亞於皇帝的人精。
“不是,陛下您曲解臣的意思了。”葉雲揚換了個方式,說:“微臣的意思是,就算我能成功的打入賊窩,也不可能在短時間裡接觸到他們的核心機密,我是怕誤了陛下您的大事,您說一開春就要派兵去剿匪,可那個時候我最多當上個嘍囉小隊長,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皇帝用很有深意的目光看着他,說:“你想的很全面嘛,既然想到了這些,以你的能力肯定會克服的對不對?”
葉雲揚就要抓狂了,這老傢伙怎麼油鹽不進呢,強壓着心裡的怒氣說:“陛下,微臣身單力薄,自知無法勝任,所以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皇帝一點兒都不生氣,反而笑了:“年輕人能夠做到正視自己的缺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朕沒有看錯你。你放心,朕不是那種無的放矢的人,既然讓你去刺探情報,肯定會爲你做好各種鋪墊,你不是勢單力薄,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
葉雲揚眼眉一挑,什麼意思?
太子開口解釋說:“南山賊一直都是咱們大漢的心腹大患,父皇是文治武功的一代明君,怎麼可能不往那邊派人。其實從父皇擔任太子的時候起,就接連派出數名暗探打入賊寇內部,他們被稱爲潛伏者,其中時間最長的人已經超過四十年,據說在南山賊當中取得了頗高的地位呢。”
葉雲揚皺眉說:“既然是這樣,直接讓他們把情報送過來不就行了,幹嘛還要讓我跑一趟?”
太子繼續說:“爲了保證安全和他們成功的進入賊寇上層,那批人被派出去之後馬上掐斷與大漢的聯繫,成爲一枚枚閒棋冷子,在任務之初他們就被授命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主動與大漢朝廷聯繫,必須有人用特定的方法才能與之建立聯繫,彙總各類情報,上報給父皇。”
葉雲揚沒想到皇帝已經佈局這麼多年了,他也真沉得住氣,不由自主的豎起大拇指:“陛下高見,微臣佩服之至……不對啊,那批人這麼長時間不跟朝廷聯繫,能保證他們仍然忠於朝廷嗎?”
的確,長時間的混跡於賊寇之中,還要努力的把自己塑造成爲一名真正的南山賊,最重要的是長時間見不到“親人”,相信很多人都已經在那邊娶妻生子,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被同化,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絕對的忠誠的。
皇帝點頭說:“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朕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決定派人前去和他們接頭,先確定他們是不是仍然心向大漢,然後再與之交流情報,判斷情報的正確性。正因爲這件事不好辦,朕才覺得應該派個既聰明又忠心的人過去,而你就是最佳人選。”
被皇帝誇讚爲既聰明又忠心,換做別人的話肯定會對着主子納頭便拜,激動萬分的喊着絕不辜負陛下的一番重託,必定爲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等等。
可是葉雲揚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他是個惜命的人,首先想到的是任務中的兇險,萬一自己的接頭人已經完全融入到賊寇之中,自己的小命難保。
見他面露難色,皇帝覺得應該來點兒實在的東西,說:“雲揚,朕明白你的顧慮,只要你能圓滿的完成任務,朕再將你官升一級!”
葉雲揚猛的瞪大眼睛:“從正七品升爲從六品嗎,我已經是參贊使了,這次封什麼官?”
皇帝老臉一紅,擺手說:“不是官位升一級,是爵位升一級,從縣公升爲郡侯,怎麼樣?”
聽起來很誘人,但他卻想也不想的搖頭說:“爲了升一級爵位豁出性命,這樁買賣怎麼算怎麼虧,陛下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皇帝眼睛一瞪,怒氣衝衝的說:“安平縣公,你一而再的推三阻四,這是身爲臣子該有的做法嗎,朕已經好話說盡了,答不答應你好好想想。”
他小心翼翼的問:“微臣很想知道,我要是不答應的話您會怎麼處置?”
“從縣公降爲縣侯,不,直接一擼到底,你就當個鄉侯吧。”皇帝見他面露不滿之色,哼道:“知足吧,朕已經夠厚道的了,沒有直接把你貶爲庶人,至少還給你留了個爵位。”
他不服氣的說:“我又沒有犯錯,只是不願意執行一項任務而已,爲什麼要被降級?”
皇帝神秘一笑:“朕想要治一個人的罪,還怕沒有理由嗎?”
葉雲揚心裡咯噔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起趙王和魏王的下場,不得不承認皇帝的手腕很強,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跟他作對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怪不得人家總說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算是從根本上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一臉悲憤的說:“微臣接旨。”
皇帝馬上樂了:“這就對了嘛,年輕人怎麼能對自己沒信心,就是天大的困難也得去闖一闖,既然安平縣公欣然接受此項命令,那就回去準備一下吧,隨時出發去往南蠻。”
葉雲揚咬着牙心想誰欣然接受了,我這是被逼無奈好不好,但臉上卻還得做出一副很感恩的樣子,抱拳道:“臣領命,沒有其他事兒的話,臣就告退了。”
“嗯,走吧,回去好好準備。”皇帝樂滋滋的說:“朕會隨時給你下達出發命令,記住這件事是絕密,不可走漏一點兒風聲。”
等他離開御書房,太子笑着說:“父皇,雲揚好像很不情願的樣子。”
“他當然不情願,這小子是個猴兒精,沒好處的事情從來都不會主動,更別說是帶有極度危險的任務,以他的性格絕對是遠遠的繞開,不給他點兒壓力他是不會接受的。”皇帝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讚道:“好茶,喝了這麼長時間總算是品出一點兒味道了。”
葉雲揚面帶悲愴的走出內宮,一路走一路想,越想越覺得這個任務太過危險,弄不好就要賠上小命兒呢。
當面答應皇帝又能怎樣,別人不敢反悔可他絕對敢,誰讓咱有個聖祭司的師傅在背後撐腰呢,只要師傅出面,皇帝肯定是要給面子的,就像剛纔他無法拒絕那樣。
對,有必要讓皇帝也體會一下無法拒絕的感覺,省的他以後總是給人挖坑。
有了主意,他一路狂奔離開皇宮,坐上馬車朝着聖廟後山趕去。
山洞裡,幽暗的燈光下,聖祭司賀玄遠很有耐心的聽完他的敘述,捋着鬍子說:“徒弟啊,不是爲師不幫你,而是爲師三十年前就發過誓,不再過問俗事,一心清修。之前爲了收你當關門弟子,爲師已經破戒了,近日思慮很久,覺得不能再做類似的事情,否則好不容易沉寂下來的心會重新活躍起來,三十年的辛苦也將化爲泡影,今生都別想邁進修行的最高境界。”
葉雲揚瞪着眼睛說:“那您就眼睜睜的看着我去賊窩裡犯險,萬一我死了,您就沒有關門弟子了,首先是臉上不光彩,大家會說您作爲聖祭司連自己的徒弟都保護不了,還有,我要是死了誰給您老人家養老送終?”
賀玄遠白了他一眼,哼道:“爲師一直都信奉兒孫自有兒孫福的真理,我都清修這麼多年了,臉面對我來說如浮雲一般,根本不在乎。至於養老送終這件事就更不用擔心了,爲師平生收徒數十人,你死了還有霍鴻、屈平原他們,爲師的晚年一定會很幸福。”
葉雲揚氣的直翻白眼,賀玄遠又說:“放心,你要是真的死了,爲師一定讓霍鴻他們去給你報仇……你別瞪眼了,大不了爲師教你一種絕招,保管你不會有性命之憂。”
他眼睛一亮:“什麼絕招,快說出來聽聽。”
賀玄遠一本正經的說:“爲師根據自己縱橫江湖數十年總結出一條經驗,那就是遇到敵人的時候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保命最要緊。”
“嘎?”葉雲揚先是一愣,他沒想到聖祭司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問:“可是還有一種情況,如果跑不了呢?”
“求饒!各種求,跪地打滾兒撒潑的求,千萬別拉不下面子,面子跟命比就是個球。”聖祭司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要是讓人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肯定會笑掉大牙。
“好……好吧,要是求饒也沒用呢?”
“用金遁術!”
“何爲金遁術?”
“笨啊,那麼明顯的字面意思都看不出來,當然是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送給對方,請對方饒自己一命。”
“咳咳……要是對方鐵了心殺我呢?”
“更簡單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