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國東京淺草古董集市
上午10點過後,集市人羣中,挽着個職業裝麗人的小子,西裝革履油頭粉面臉上一撇鬍子,眉毛秀美膚色白皙,帶着禮帽提着個文明棍,江葉林跟遊手好閒的花花公子沒什麼兩樣,這可不是陪女朋友來逛街,這是帶着私人助理來淘古董湊經費來着呢!
“哎,老闆,走得人家累死了啦,怎麼這一路都沒有看上的好物件麼?!咱們的時間可是不多……”白素貞心裡有事,這私人助理自然演的就不夠輕鬆懈意。
挽着江葉林差不多把整個集市的主幹道走了個遍,身邊這位被故宮耿老推許爲年輕一代古玩鑑定高手的傢伙,居然都沒有怎麼停留下腳步過,這讓白素貞有點着急起來。
“呃,我看沒什麼好東西,明清龍泉窯的瓷器倒是不少,不過也就二三十萬日元的標價,這玩意能撿什麼漏出來,還不如我從飛機上順來的元青花魚藻紋筆洗呢!”
江葉林一不留神說漏了嘴,美女警督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右手挽着江葉林的左胳膊,挎着包的左手可就不露痕跡的擰了這貨腰間*一把,疼的這傢伙直吸冷氣,
“哎哎,我說素素,掐老闆你還掐出癮來了不是?看晚上回去我怎麼收拾你!”江葉林呲牙咧嘴瞪着眼,看上去跟卓別林的年輕時代真有幾分神似。
“怎麼回事?不是青花瓷菸灰缸麼,怎麼成了元青花魚藻紋筆洗了?那玩意真是元青花的話得值不少錢吧?到底是真的假的?!”
白素貞把江葉林拉到了拐角,壓低聲音追問了起來。
“那啥,我覺得是真的,不過我說的你信麼?得故宮專家比如耿老史老他們說了纔算吧?現在只能算是疑似元青花,說不定是明永樂仿的元青花耶有可能……”
江葉林苦着臉老實交代,跟白素貞呆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江葉林越找不回當初預審室裡信口胡謅瞎話張口就來的感覺,在美女警督深邃銳利的眼神注視下,這貨好像很不捨得欺騙對方……
待人以誠不是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人家三級警督給自己當私人助理,說起來這老闆和助理可是住着套房雙宿雙飛着呢,這人家美女警督得背多少風言風語?
“元青花?這位老闆,原來也是收藏的高手,鄙人正好有幾件青花瓷器,不知道有沒有興趣一起來賞鑑一番?”冷不丁從倆人身後傳出了個男人的聲音,中文聽上去有點拗口。
江葉林和白素貞轉過身來,才發現拐角大樹下也擺着個小小的瓷器攤,說話的正是一位穿着和服的中年人,一臉的笑容和褶子。這人的攤位面積不大,三層博古架上倒真有幾件青花瓷的東西,東西都不大,看器型有瓶、壺、爐、盤、碗、盒和筆洗,倒有點玲琅滿目精緻細巧的氣氛。
“鄙人井上田之助,在下野公園邊上的古董街開着一個小鋪子,主營青花瓷,這位老闆是華夏來的麼?不知道怎麼稱呼?”和服老闆井上滿臉堆笑,中文說的生硬卻還勉強通順,有點叫人難以拒絕的樣子。
井上察言觀色,知道江葉林是老闆,身邊這位美女女朋友不像女朋友,秘書不像秘書,說不定是江葉林的外室,因此只是含笑點頭,並不唐突的和白素貞說話,把目光放到了油頭粉面的花花公子江葉林身上。
“井上君,我老闆姓葉,從加拿大來,從小酷愛收藏古董瓷器,這次到島國來,就是想看看有沒有好的東西……”白素貞嫺熟流利的日語讓場面位置一變,井上笑容滿面樂開了話,雙方沒有語言障礙的話,當然能用日語交流是最好的!
這下子和服老闆把注意力都放到了白素貞身上,嘰裡咕嚕用平常慣用的招攬客人的口吻,把自己的店鋪《井之屋敷》和這次帶出來的青花瓷器好好的吹了一通,彷彿白素貞和她的老闆錯過了自己的鋪子,那在這大江戶集市上再找不到第二家開門如此真的明青花瓷器鋪子了。
“這個是明朝的青花瓷麼?看着髮色好像有點虛……”江葉林拿起個青花瓷小盤子,不經意的問,井上聞言臉色尷尬的搓着手,嚅嚅的道,
“不瞞您說,這個小盤子,是幾天前當明青花給收進來的,當時就花了20萬日元,要是您覺得好,25萬日元直接拿走,好東西呀!您看這底下有款,大明隆慶年制,這兔紋正是隆慶朝最流行的圖案吶……”
“20萬日元?倒是不貴,不過老闆,依着我看,這東西只怕是後人仿的,都知道隆慶年的瓷器乃三朝之冠,款識絕大部分都用造字替代了制字,這個青花兔紋月亮盤的色彩豔麗太過,看上去有點虛浮,若是真的隆慶青花瓷,那款識應該是“大明隆慶年造”纔對,您說呢?!”
江葉林搖頭晃腦,一番話說的有根有據,把個井上老闆擠兌的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搓着手漲紅着臉,一個勁的“索噶,索迪斯尼,索噶……”
“老闆,若這是後人仿的贗品,那能值多少錢吶?井上老闆的20萬日元這算打了水漂了吧?”白素貞在一邊自然而然扮演起了好奇寶寶。
“不好說,贗品這東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的,這件東西若沒有款識的話,那跟嘉靖和萬曆兩朝的青花瓷倒也差的不遠,市場價格,對了……井上老闆,我對東京的古董行情不是很懂,剛纔一路問過來,好像明青花的瓷器,從十幾萬到開價上千萬日元的都有,若真是隆慶青花的話,25萬日元怕不夠吧?!”
江葉林的話說的實誠又厚道,跟他油頭粉面花花公子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對面井上鞠着躬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件東西是他不在店裡的時候,自家老伴足足花了50萬日元,從上門推銷的行腳商手裡收來的。
“葉桑,您說的太對了,這件東西,若真是隆慶青花瓷的話,遇到識貨的有緣人,那就是賣100萬日元也不稀奇,不過,哎,這叫我怎麼說呢,這件東西,今天就不該抱着僥倖心理擺出來,這是要砸了我《井之屋敷》的招牌呀!太叫人慚愧了!”
說着羞憤交加的井上抓起被認定爲贗品的青花玉兔月亮盤就要往地上砸,卻被白素貞一把托住了手腕,“哎哎,我說井上老闆,好好的一盤子怎麼沒說幾句就要砸掉啊,這買賣要都像你這麼做那不家家得關門了麼?”
江葉林這邊已經眼疾手快從井上手裡接住了滑落的盤子,拿起來端詳了再三,搖了搖頭道,“井上老闆,你太性急了,這個盤子我看就算不是隆慶朝的,也不會太近,看釉色和包漿,看畫工和色彩,肯定還是個明青花……砸掉豈不可惜……”
“不不,葉桑,你知道在東京開古董店憑的就是信譽,失去了信譽,明知道是贗品還當真品賣,那是品格出了問題,我《井之屋敷》傳承百年,招牌不能砸在我的手裡……”
井上一個勁的搖頭,卻沒有從江葉林手裡把那個青花玉兔月亮盤給搶回去,只是情緒很低落,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幾歲,白素貞目視江葉林,眼中的意味深長,當然是在問這盤子若不真,爲啥咱還花那麼多時間?
這個時候江葉林看見井上的攤位上擺着筆墨紙硯,好像是井上現場寫大紅標籤上的價格和年代所用的,笑着走過去,把那個明青花贗品小盤子放下,扯了張紙頭,刷刷刷龍飛鳳舞寫了行字,往那個青花贗品盤子上一貼,笑着道,
“這不就成了?咱不說這是隆慶朝的青花,說是萬曆仿隆慶的民窯器,我看有譜!”
這邊井上先是一愣,接着大喜,忙不迭的上前雙手捧起江葉林的墨寶,差不多老淚縱橫喜從悲來,接着卻又吃驚的道,“萬曆青花也不能賣這麼貴吧?60萬日元這太貴了點!”
“不貴,有啥貴的,其實若我是老闆你,我就寫明青花,年代不詳,標價100萬日元,你看有沒有人買!”江葉林這麼說可不是賭氣,這年頭,古玩行當裡買東西憑的就是一個眼力,井上老闆要不是人太實誠,就標個明青花,其他一概讓客人自己看,誰說就不能賣出去?
這邊白素貞看了場好戲,對小葉哥的舉動,那倒是真有點吃驚,咱是來這淘寶來的,不是來幫扶濟貧來的,不過,男人心慈宅厚,平添三分魅力,美女警督看江葉林的眼光自此又有不同。
這還真是那麼回事,話音未落,邊上不知道何時來了一洋人,那麼多青花瓷沒看上眼,還就一眼相中了貼着江葉林寫的那張紅標籤的青花玉兔月亮盤,要不怎麼說呢,這個盤子在一衆明青花瓷器中,色彩確實有點與衆不同,畫工尤其細膩傳神。
“老闆,這個盤子,去掉個零頭,100萬整數你賣不賣?!現款交易童叟無欺!”那洋人嘰裡咕嚕一堆廢話,最後還是身邊的帶着的二鬼子翻譯譯成了日語,而白素貞則低聲在江葉林身邊譯成了中文。
井上老闆一愣,葉桑剛纔寫的是60萬日元呀,怎麼這冤大頭居然說什麼零頭不要了,就100萬日元成交,等低頭一看,原來60之前,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加了個1在前頭,直接成了標價160萬日元了……
原來這是白素貞乾的好事,姑娘倒真沒想到,剛好玩的添個1在上頭,轉眼就來一凱子送上門來哭着喊着要出100萬日元!
井上老闆像做夢一樣,稀裡糊塗把個準備砸了的贗品隆慶青花,就這麼賣了100萬的高價出去,那洋人哪知道大明隆慶年制和大明隆慶年造的區別,喜滋滋的抱着100萬買來的寶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