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嗎?痛苦嗎?這都無法消除你的罪孽,我說過,你投降是你的事情,我沒有意願指責你,但是,你投降後轉來殺害你的同伴,而且這種殺戮沒有讓你感到一絲愧疚,這就不是指責所能解決的問題了,只有這種痛苦,才能讓你明白,什麼是神明的憤怒。”
維羅妮卡盯着眼前因爲身體中活體基因被生生抽取出來,而承受巨大痛苦的人類神明,聲音從未有過的冷酷,她說:“你所率領的人類軍隊是第一個進入異空間準備決戰的勢力,同時,也是第一個被那個超級生命盯上的人類勢力,那個超級生命找到了你們,你在超級生命的面前畏懼的無法戰鬥,隨後投降了那個存在,這個過程,我不認爲有任何可以指責你的地方,面對過於強大,無法戰勝的生命,每個生命都與選擇投降的權利。”
隨着維羅妮卡的訴說,整個戰場猛然安靜了下來,莉莉斯和其它幾位神明開始講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維羅妮卡那裡,對於那些開始逃竄的戰艦和惡魔們,這些強大的存在已經沒有任何興趣,它們就在那裡,消滅它們只是早一點晚一點的過程罷了。
維羅妮卡身上浮出的基因片段越來越多,越來越繁密,與之相對應,那個人類神明身上浮現的活體基因片段也迅速增加,並且繁密起來。
這就像是將一件毛衣拆散,重新變成毛線的過程一樣,維羅妮卡從生命的最底層那些基因片段做起,將人類神明的基因片段通過基因共振的方式,慢慢的大量的抽出,最終讓這個人類生命以活着的姿態親眼目睹自己變成無數的基因碎片。
這個方式看起來非常殘忍,但是,事實上,這個場面甚至沒有血液流出,因爲,血液細胞中也含有大量的基因片段,因此,血液本身也在發生着基因蒸騰現象。
活體基因被從身體中抽取,自己的身體最終會變成沒有任何基因片段存在的東西,那不是有機物,也不是無機物,甚至連物質都算不上,可以說,無法描述的存在,這樣的東西,由於沒有基因端粒發生裂解,因此根本不會有什麼變化,僅僅只能是那個樣子,永遠無法改變,而在基因抽取過程中承受的痛苦,將會永遠伴隨着這個東西,直到銀河系最後一顆恆星熄滅,陷入最終的沉寂,銀河系中的恐懼之眼隨之毀滅時,這個東西才能得到最終解脫。
人類神明無法掙扎,甚至無法發出聲音,他只能無能爲力的看着維羅妮卡,甚至雙眼都無法移動,只能面對着自己的痛苦和無法解脫的絕望,無力自拔。
“如果僅僅只是你的投降,並不是什麼問題,但是,你不僅僅投降,而且還和那個超級生命合謀,利用超級生命的能量以及你的神職,製造出了一個對人類生命傷害最大的異空間風暴,這個異空間風暴最終席捲了整個銀河系,大量的人類生命死亡,還有大量沒有參與最後黃昏的婦孺也因爲這個風暴而消失。”
維羅妮卡如此說着,她的眼睛中,似乎有些被稱爲淚光的東西正在悄悄孕育。
和維羅妮卡曾經共處過一段時間,瞭解維羅妮卡歷史的神靈族兩姐妹當然知道維羅妮卡現在的情緒爲什麼會突然這麼波動,那不僅僅是憤怒,同樣也是痛苦。
曾經是太多人類生命耦合體的維羅妮卡,同樣有着太多人類生命的記憶,受傷的孩子,瀕死的孩子,因爲飢餓而奄奄一息的孩子,還有那些無助的母親,痛苦的母親,因爲傷痛同樣垂死的母親,太多人的情緒集中在維羅妮卡的身上,以至於她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變化。
並不是維羅妮卡不會擁有感情,而是因爲她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感情來面對這個世界。
而現在,罪魁禍首就在維羅妮卡的眼前,她的憤怒就成爲理所當然的事情。
“事情並沒有因爲異空間風暴的出現而結束,雖然異空間風暴席捲了在異空間中所有人類勢力的軍艦,甚至是參與其中的星球,但是人類的主力並沒有因爲這次異空間風暴受到真正的傷害,他們完全可以在異空間風暴小一點的時候離開異空間,不過,這個想法被你篡改了。”
“你勸說那些人類神明們,宣稱自己知道這次異空間風暴的原因,並且勸說異空間中所有的人類勢力聯合起來,向着那個超級生命發動攻擊,人類神明們最終接受了你的意見,因爲他們也知道,如果沒有將那個超級生命殺死,人類將永無寧日,因此,最終人類所有的主力都開向了你指向的方向,當然,那裡是你和超級生命最早合謀的地方。”
“直到那個時候,那個超級生命都沒有利用混沌感染你的身體,它需要你用純潔的形象來誘騙自己的同伴,同樣,它知道,你不敢逃脫,就這樣,受到你的蠱惑,以及人類神明們自己的決定,人類最後的主力衝向了異空間的縱深,在哪裡,他們遭遇了超級生命早已準備好的伏擊,大量的惡魔出現在人類主力的周圍,並且向人類發動了無窮無盡的攻擊。”
維羅妮卡的敘述非常平淡,而且冷靜,根本看不出她有憤怒的跡象,但是,隨着她的敘述,整個戰場都在發生着巨大的能量動盪,這種動盪最終讓戰場中央猛然一空,隨後,幾隻莉莉斯再熟悉不過的黑色手臂探了出來,抓向維羅妮卡。
維羅妮卡不屑的看了一眼這些手臂,說:“滾開,我不是你的造物,不受你的束縛。”
那些黑色手臂並不爲維羅妮卡的語言所動,繼續向着維羅妮卡抓去,最終,一隻手臂接觸到了維羅妮卡的身體表面,隨後,在莉莉斯的目光中,那個黑色手臂猛然開始蒸騰,就像是維羅妮卡身體上孩子不斷浮現的基因片段一樣,這個黑色手臂轉瞬變成了無數的數據片段,然後不斷蒸發,最終消失在恐懼之眼的空曠環境中。
在場的每個生命都能聽見,一個巨大的嘶吼突然在遙遠的地方爆發,這個聲音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就連這些女性神明頭頂的神職投影,都因爲這個吼聲而發生動盪。
除了維羅妮卡,維羅妮卡頭頂的基因投影在這個吼聲中變得更爲龐大明亮,如果僅僅只是從感官上體驗,這個投影似乎變得比恐懼之眼都要龐大。
在這樣巨大的投影中,所有可以被看見或者正在孕育出現的黑色手臂,包括那些暗中悄然伸向莉莉斯的手臂,這些手臂都無法抵抗維羅妮卡基因投影的壓制,都在一瞬間灰飛煙滅,這讓無限遠處的那個吼聲始終沒有停止,直到恐懼之眼中所有的黑色手臂全部消失,這個充滿憤怒同時也充滿無奈的吼聲在慢慢停歇。
“那可是一個宇宙的基因投影。”
莉莉斯如此低聲感嘆。
維羅妮卡沒有因爲莉莉斯的感嘆而表現出格外的情緒,她重新將自己的注意力重點轉向了眼前幾乎快要變成承載紅色水分皮囊的人類神明,接着說:“但是,出乎你和那個超級生命的意料之外,人類的戰鬥力非常可怕,加上那個超級生命的實力已經下降的非常厲害,以至於那些對人類主力的埋伏最終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最終,人類有11位神明活了下來,其中就包括你,以你們當時的戰鬥力,找到隱身在附近的那個超級生命並且幹掉它並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事實上,當時其他的人類神明已經這麼做了,只不過,這個時候,你徹底的背叛了你的同伴,因爲畏懼那些隊友在事後發現異常而追究你的責任,主動讓那個超級生命腐蝕,並且在那些人類神明已經發現超級生命,同時正在捨生忘死與超級生命戰鬥的時候,從後面偷襲了你的同伴,最終,人類最有可能殺死那個超級生命的一次戰鬥被扼殺在你的手中,超級生命活了下來,而人類在異空間的所有主力,到此爲止,全軍覆沒。”
莉莉斯看着那個皮囊,微微搖頭,說:“如果你說的是事實,那麼我需要對你說,僅僅只是這種簡單的折磨,實在對他太過客氣了。”
維羅妮卡轉過頭來,看着莉莉斯,問:“你有什麼辦法?”
莉莉斯想了想,搖頭說:“不,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雖然這樣的方式仍然讓我感到不舒服,但是,我實在想象不出讓這個蠢貨承受更大痛苦的方法了。”
維羅妮卡微微點頭,說:“一個膽怯的神明,一個爲了活着而不顧一切的神明,讓他永遠活着,但是又讓他永遠活在無法承受的痛苦中,對他來說,纔是最後的懲罰。”
隨着這句話結束,維羅妮卡身體表面浮現的大量基因片段也告一段落,她轉身從已經嚴重變形的戰列艦上離開,再也不管那個人類神明的皮囊隨着戰列艦的轟然粉碎掉落在恐懼之眼中的什麼地方。
“它們給我們了一次盛大的歡迎宴會,但是,最終這個宴會被我們搞的一團糟,應該說,對於這樣好客的主人,我還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厄里斯如此說着,漂浮在她身邊的,是金屬之神瑞貝卡。
聽完厄里斯的感慨,瑞貝卡非常人性化的聳肩,回答:“不,這裡的主人不會因爲你的搗亂而失去耐心,相信我,它們會一直這麼好客下去,直到我們爲它們進行一次更爲盛大的回報。”
“但願你的想法能夠成爲現實,你瞧,我的身體這次運動的實在太少,還需要更多的運動,才能讓我感到更舒服一些。”
瑞貝卡笑了笑,扭頭掃了一眼與維羅妮卡飛行在一起低聲絮語,似乎在安慰維羅妮卡的凱維拉,似乎因爲凱維拉居然會安慰他人而感到驚異,不過,這種驚詫立刻回覆了正常,她猛然扭頭看着那個和異空間穩定聯繫的大門。
在場的所有神明,都能感覺到異空間通道那裡正在發生的大爆炸,那種可怕的,幾乎相當於一個行星系初創的劇烈爆炸產生的巨大能量泛波,別說在恐懼之眼這樣的環境中,就算在外面的現實世界,都能夠清晰感知。
“誰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
厄里斯低聲自語。
回答她的,是驟然從通道大門中衝出的樣式古怪的巨大飛船,那個飛船的速度異常之快,在厄里斯剛剛看見這艘飛船的大概時,飛船已經脫離了厄里斯的視線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