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遼闊的海面上,遊輪發出的轟鳴聲震耳欲聾,沉船出水後,平臺和浮吊頓時壓力倍增,此刻承受着數百噸的重力,幾乎將動力已經開到了最大。
那些操縱機器的工人,都是十分小心的緩緩移動着浮吊的吊臂,沉船幾乎是一寸寸的在上升着,緩慢的向早已空出來的遊輪甲板處挪動着。
那些國內相關的部門領導,看到這艘沉船後,頓時臉上現出尷尬的神色,他們所帶來的拖船還沒這船大呢,而且見到別人如此小心的動作,也知道莊睿斷然不會將份功勞分與他們的。
“往上一點,再高一點,好!”
“左邊一點,再來一點,輕點,別把船上的東西打碎掉了……”
“慢點放,再慢點,老於,你他孃的不是號稱可以用吊臂夾起一份煙的嗎?”
這些工人都知道莊睿給他們加薪的事情,是以幹起活來非常的小心,一個個指令從船上傳達到操作人員那裡,所有的工作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整整忙碌了三個多小時之後,這艘沉入海底一千多年的古沉船,終於安全的被放置到了甲板上。
泛着微微紅色光澤的船身,在陽光的直射下,顯示出一種歷經千年風霜的滄桑感。
爲了方便日後的運輸,漁網仍然沒有解除,但是上面的繩索都已經被清理掉了,莊睿走在最前排,和孟教授並肩站立在古沉船的旁邊。
“當……噹噹……”
莊睿用手敲擊了一下船身,發出了金屬碰擊般的聲音,這艘宋代船隻歷經千年,非但沒有任何的腐朽,船身似乎比以前還要堅固。
“歷史意義重大,考古意義重大,文物價值重大啊!”
孟教授用手輕輕撫摸着這艘沉船,臉上異常的激動,接連說出了三個重大的詞彙,即使在劉秀墓出土的時候,莊睿也沒見到老師如此的失態。
莊睿見到老師情緒激動,又是連夜乘船趕來的,怕老人身體出個什麼好歹,連忙說道:“老師,要不然先休息一下,咱們再進行清理?”
由於陽光的直射會讓沉船木質結構發生變化,這會正有工作人員在沉船上面搭建簡易的遮陽棚,莊睿的意思是等他們幹完活了,再進行沉船清理的工作。
要知道,即使剛纔粗略的目測了一下,船上的文物最少都要高達數萬件,單是那些密密麻麻擺在一起的瓷器都數不勝數,更不要說還有無數的金銀器皿,四散在船身的各處。
文物清理工作可不是隨便把東西拿出來就行了,還要給其進行編號分類,十分的繁瑣,單是這些清理工作,莊睿估計沒個十天半月的都很難幹完。
孟教授聽到莊睿的話後,擺了擺手,說道:“不用,咱們現在就開始,小莊,你還沒有意識到這艘船的重要性,它的價值不亞於陝西的兵馬俑啊……”
按照孟教授的說法,這艘宋代早起沉船的發現和打撈,其意義不僅在於找到了一船數以萬計的稀世珍寶本身,它還蘊藏着超乎想象的信息和非同尋常的學術價值。
因這艘沉船沉沒的位置,不僅正處在“海上絲綢之路”的航道上,而且它的“藏品”的數量和種類都異常豐富和可貴,給此段歷史的研究提供了最可信的模本。
並且對這艘沉船的勘探和發掘,還可以復原和填補與古代中國“海上絲路”密切相關的一段歷史空白。
要知道,這可是遠遠早於鄭和下西洋時的航海貿易行爲,同時也能論證出當時中國強大的製造力,其大航海時代更是遠超英葡等中世紀的海上強國。
孟教授和莊睿對沉船的認知角度不一樣,當他闡述完這艘沉船的價值後,莊睿有點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敢情自己這考古專業人員,還是鑽進了錢眼裡,只從文物價值上面去對其進行判斷了。
“沒錯,小莊,放置這些物件的房間準備好了沒有?記住,房間要乾燥些的,不然這些瓷器的釉色會被氧化變淡的……”
田教授在一旁也是摩拳擦掌,這些宋代外銷瓷器,對古代外銷陶瓷和南海海上交通貿易等歷史的研究,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世人皆以爲國封建王朝的頂峰是唐朝,其實不然,從商業角度上來說,宋朝纔是中國歷史上經濟最繁榮、科技最發達、文化最昌盛的朝代之一,也是當時世界上發明創造最多的國家。
宋朝的瓷器也是除了一些元代幾乎成爲孤品瓷器之外,在國際市場最爲受到追捧的瓷器,價格一直都是居高不下。
所以田教授此刻,已經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觀摩一下宋代這些外銷瓷器和國內官瓷民瓷的區別了。
“好吧,房間都已經準備好了,大家可以上船,不過小心一點,船上有些海藻會比較滑……”
見到兩個老師都這麼說,莊睿也沒理由阻止了,在他點頭之後,馬上有人架起了梯子,分次等上了這艘千年古船。
一件件珍貴的瓷器或者是金銀器,被人從船上傳了下來,這個工作十分的繁瑣,一直到深夜,甲板上拉起了照明燈,在船上還有四五個學員在忙碌着。
孟教授等人雖然精神亢奮,但是身體實在是撐不住了,被莊睿勸解着去休息了,不過莊睿一直都在現場盯着,這些玩意少一件他可都捨不得。
“莊總,您有空嗎?我想和您聊幾句……”
就在莊睿擦乾淨一面銅鏡,將它放入到塑料袋裡的時候,船下傳出一個聲音。
“您是?”
莊睿伸出頭去,看到一個長的白白胖胖,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莊睿依稀有點兒印象,這人似乎是和孟教授一起登船的,不過當時老師沒介紹,莊睿也沒在意。
“莊總,我叫竇哲,是國家交通部專門負責海事交通方面的,對於您的這次打撈行爲,我們領導給予了高度的評價,我想,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談一下……”
來人自我介紹了一番,莊睿聽完愣了一下,這位官還不小,居然是個正廳級的幹部,當下擦了擦手,從船體旁邊的梯子上爬了下來。
“竇局長,去房間裡坐下吧……”
雖然不知道這位局長大人找自己談什麼,但是莊睿也不想平白去得罪人,這會都半夜一點多了,對方前來找自己,也算是有誠意吧。
“竇局長,有什麼事找我呢?”坐下之後,莊睿給竇局長衝了杯咖啡,這幾天都是靠這個提神,而且在船上也沒別的飲料。
竇局長似乎知道莊睿的背景,站起身用雙手接過咖啡後,說道:“莊總,我受領導的委託,對您的這次深海打撈成功,表示祝賀……”
“呵呵,竇局長,謝謝領導的關心,您看這工作比較繁忙,文物清理才進行了一小半,要是……”
莊睿的話沒有說下去,不過想要走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哥們累了一天了,有功夫去陪陪老婆孩子不好嗎?閒的蛋疼陪這官僚在這扯淡?”
看到莊睿有點不耐煩的樣子,竇局長連忙放下手中的咖啡,說道:“是這樣的,莊總,雖然您這次打撈全屬您的個人行爲,不過打撈出來的這艘船,可還是國家的啊……”
“慢着,竇局長,您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吧?這船是宋朝的不假,但說是國家的,這扯的有點遠了吧?這裡是南海馬六甲,可不是咱們國家的相關海域!”
莊睿一聽竇局長這話,頓時火了,敢情這竇局長是來摘桃子的啊?自己花費數億打撈出來的船,一句國家的就想拿走?當哥們好欺負呀?
“不……不,不是這意思,莊總您誤會了,您誤會了……”
聽到莊睿的話後,竇局長那張白臉頓時憋的通紅,連忙站起身來,解釋道:“這艘沉船當然是屬於莊總您的,我們領導的意思是,是不是能將這次打撈,定性爲莊總和國家共同進行的?”
說了半天,竇局長這句話纔算是說到了點子上,中國首次深海沉船打撈,甚至有可能是世界上最深的深水打撈,這樣的名頭,對提高某些人的政績,是有着異乎尋常的重要作用的。
而那位領導所交代的,是讓竇局長和莊睿協商,看看能不能在打撈方加上國家相關部門的字樣。
竇局長雖然知道莊睿身後背景很深,但是見到莊睿年輕,就自作主張的想打個官腔,看看能不能獲取更大一點的利益。
而讓竇局長尷尬的是,莊睿根本不吃他這一套,直接把話堵了回去,這讓習慣於在國內打太極、凡事都留一線的竇局長很不習慣。
“國家行爲?”
莊睿笑了笑,說道:“這艘船的註冊國籍是巴拿馬,打撈地點是靠近馬六甲的公海海域,高達三億美金的打撈費用是我個人所出的,竇局長一句話,就將其定性爲國家行爲,是不是不太合適啊?”
莊睿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這人倒不是衝着這些出水文物來的,而是衝着此次打撈事件後,所引發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