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雖然是傅柳梢的,將來養在你身邊自然是你的。至於傅柳梢,我只能容忍她活到產下孩子,你不用擔心。”
傅柳梢的孩子是攝政王府的事,連皇帝都知曉了,雖然皇帝不確定那孩子是攝政王府的哪一人,可但凡有利用價值,綏平帝絕不會放過。傅柳梢落在綏平帝手裡,她和她孩子的下場都不會好,傅柳梢的命運已經不是金穗可以控制的了。
原本金穗聽了這話肯定會生氣,此刻她心平氣和地點了點頭。
姚大太太一喜,看來金穗是接受這個孩子了,她忙忙地又道:“若是長雍回來,這個孩子我一定遠遠地送走,不礙你的眼。”
金穗暗嗤,姚大太太也不見得是個良善的,態度能一拐十八道彎兒。
金穗象徵性地去了趟金玉滿堂,和洪燕菲碰個頭,告訴她離開的確切時間。
回府後,金穗把宮裡發生的事告訴了姚大太太,她的表情極爲平靜,彷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姚大太太卻覺得金穗太過冷血了,不可思議地大叫出聲:“長雍媳婦,傅柳梢的孩子可是長雍的孩子!縱然傅柳梢對傅池春下毒,可那孩子卻是無辜的。長雍媳婦,你一定有辦法救出傅柳梢的,對不對?”
傅柳梢和攝政王有關係的事,太后宮裡的人也不知曉,只有皇帝瞭解真相,所以,祝葉青得到的宮裡消息只是一部分罷了。
金穗也不打算告訴姚大太太全部實情,更不敢告訴她這是自己授意的。
聞言,金穗恬淡道:“太太,這是陛下的旨意,看守牢房的是陛下的親兵。媳婦實在無能爲力,媳婦聽祝掌櫃講的,連太后娘娘都不能探視傅姑娘,遑論媳婦呢?”
“行了。你不要再狡辯了!”姚大太太猛地呵斥,打斷金穗的話,滿面怒容,“傅柳梢給傅池春下藥,這事極爲隱秘,怎麼無緣無故的,陛下便知曉了呢?我難道不知道,是你!是你不忿傅柳梢下藥毒害你,不忿她懷了長雍的孩子,纔會故意透露給陛下的吧?”
金穗早知姚大太太會炸毛。但聽了這些話依舊覺得難過。她是有私心。是不喜傅柳稍跟自己搶丈夫,可也有爲姚大太太着想的意思,畢竟她快要離開伯京了,傅柳梢是好是歹。跟她有什麼關係?
姚大太太喘氣間,她極爲平淡地道:“太太,我不是自甘下賤的人,我確定傅柳梢的孩子不是四爺的,還故意栽贓到四爺頭上,所以,我不會救她。若她的孩子真是四爺的,我也只好退位讓賢,成全四爺和傅姑娘結成伉儷。也叫太太知曉。我知曉自己的斤兩,我一個婦道人家,又是個黃毛丫頭,我的話在陛下眼裡連朵浪花都翻不起來。”
姚大太太震驚地望着金穗,金穗是什麼意思。若是傅柳梢懷了她的孫子,她就丟下姚家不管了?那兒子對金穗的信任豈不成了笑話?金穗倒是瀟灑,卻堵得姚大太太一肚子氣。
“你有證據證明傅柳梢的孩子不是長雍的?”姚大太太冷冰冰地問道,原來金穗對姚長雍的感情這麼脆弱,連個遺腹子都容不下。
若是姚長雍活着,她還覺得情有可原,可誰都知道,姚長雍回不來了,這個孩子是姚家未來的希望!她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這個孩子。
金穗想了想,除非姚長雍親口承認從未碰過傅柳梢,否則便是她找出人證,姚大太太也不會完全信任。姚大太太現在認的是死理,只要那孩子有一分可能是姚長雍的,她就會拼命保下傅柳梢。
且,隨着時間推移,姚長雍杳無音訊,姚大太太只會越來越認定那孩子就是姚長雍的。
她搖搖頭,直接道:“我是有人證,傅柳梢的孩子是嵇延興的,可我想……”你是不會相信的。
“哼,”姚大太太尚未聽完金穗的話,便冷笑了一聲,氣得嘴脣哆嗦,站起身,居高臨下地點着金穗的鼻子罵道,“嵇延興不是死了麼?你當我不知道,居然把長雍的孩子栽在死人頭上!黃氏,你可真有一套,死無對證,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
金穗一怔,擡眼便看見姚大太太滿眼都是厭惡。
姚大太太罵了兩句,傅柳梢進了宮,可就出不來了,她說一千道一萬,不過白費口舌罷了,思及此,盛怒之下,她氣呼呼地揚起巴掌。
金穗驚詫,萬萬料不到姚大太太會對她動手,但她沒做錯,爲什麼要白白捱打?
金穗驀地站起身,握住姚大太太的手腕,神色變得些微冷漠:“太太自重!”
姚大太太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早後悔了,可金穗這麼冷漠地看着她,讓她心裡騰地升起一把火來:“怎麼?你還要打婆婆不成!黃氏,你敢動我試試,我休了你!”
金穗鬆開姚大太太的手腕,側身退開兩步,福了一禮,在姚大太太驚怔的目光中說道:“太太,媳婦違逆太太意思,找不到絲毫證據證明傅姑娘的孩子是四爺的。媳婦無能,亦是不孝,這就閉門思過去。”
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門口的錦屏本就聽到爭執聲,但聽不清是什麼,這會兒聽見腳步聲,趕忙打起簾子,見金穗神情漠然,心中便是一緊,再朝裡瞥一眼,只見姚大太太呆呆地立在原地,臉上猶帶怒火,她心口一跳,趕忙撂了簾子,不敢再看,戰戰兢兢地跟在金穗身後。
姚大太太等金穗走後,氣憤地喃喃道:“反了,反了!”
想想覺得不甘心,姚大太太去找慕容王妃哭訴。
慕容王妃時刻關注後/宮動向,傅柳梢的事當然聽慕容王爺提過,但慕容王爺沒有表示,她也不好置喙。
姚大太太這種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心理,她也有過,曾經慕容霆延遲一年未歸,她也是擔足了心,四處着人打聽慕容霆的下落,但凡有個風吹草動,便會派人去查。
慕容王妃可憐姚大太太,對傅柳梢的孩子並不看好,而且姚大太太急躁之下把金穗誅心之語如數說給慕容王妃。
慕容王妃反倒覺得金穗的話更有可信度,便道:“表嫂,你怎麼就不懷疑,長雍媳婦說的是真的呢?萬一那孩子是嵇延興的呢?”
姚大太太沒說嵇延興死了,她也是在巧合的情況下聽姚老太太說了一句,此時卻不好跟慕容王妃解釋,只道:“可萬一是長雍的呢?”
慕容王妃無語了,她寧願相信金穗的話,而姚大太太的心竅就迷在了她口中的那個“萬一”上,隨便勸兩句便罷了。
再者,姚大太太憤慨歸憤慨,卻未因此犯心疾,想來也是不大確定那孩子就是姚長雍的,否則的話,姚大太太早氣昏了。
慕容王妃考慮半晌,說道:“既然陛下認爲那孩子有可能是嵇延興的,那麼,便不會傷害傅姑娘。一切等孩子生下來,自然會見分曉。若真是長雍的種,陛下對長雍心中有愧,必定不會虧待孩子的。”
姚大太太聞言,抹了眼淚,道:“你說的也是。”
傍晚時,慕容王爺傳消息來,綏平帝下旨冬獵,王老五的三個兒子都在隨行之列。
現在的王老五是個黑戶,因爲錦官城關押的那個“王老五”已經被秋後處斬了。
金穗當初下令把“王老五”腦袋搬家的屍體扔到亂葬崗上,除此之外,讓人鞭屍,一面鞭屍一面咒罵,最後一把火燒成灰。
攝政王那邊派來的人看了半天是這個結果,呸了一口,十分晦氣。金穗對王老五的狠毒,反而讓攝政王那邊的人相信真正的王老五已經死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成敗在此一舉,金穗留了信給姚大太太和慕容王妃,慕容王爺肯定知曉她去做什麼了,不用再留信。
然後她乘坐馬車出了慕容王府去金玉滿堂,交給祝葉青一封信,苦笑道:“祝掌櫃,這信裡的內容是機密,需要你幫忙查。不過,現在不急,等明天這個時候你再拆開看。記住我的話便可,明天我可能出不了府了,只能提前安排。”
祝葉青連連點頭,說道:“雍四奶奶,太太不是不講理的人,只是一時沒轉過彎兒來罷了……”
他有些尷尬地住了口,說到底他是姚大太太的陪房,不希望金穗和姚大太太產生嫌隙。
金穗不在意地搖搖頭:“我瞞了太太許多事,太太不明真相,對我有誤會是自然的。我相信,真相大白的那天,太太肯定會理解我的做法的。”
金穗如此明理大度,祝葉青十分欣慰,金穗告辭離去,走到門口時,祝葉青恍然間覺得金穗的背影充滿了疲憊,想想這個女主子的命運真是坎坷,一時衝動地道:“四奶奶留步!”
金穗疑惑地轉身:“祝掌櫃還有事?”
祝葉青伸手請金穗坐下,看樣子是要長談,金穗看了眼懷錶,遲疑地坐下:“祝掌櫃有話請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