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句話出口,扯疼嘴角,他遲疑着摸摸臉,果然臉上浮腫,動動四肢,渾身疼痛,原來是被人胖揍了一頓。他索性躺在地上,望着蔚藍的天空,棉花糖似的白雲,嗤笑道:“還當你心軟。”姚長雍如此,是沒把他這個小蝦米放在眼裡,不屑與他過招,不接受姚太后的示好。
好在姚長雍沒給他下毒。
慕容霑氣急敗壞地尖叫,揚言要去太后面前告狀。傅臨冬絲毫不理會慕容霑的喋喋不休,望着她的目光越來越冰冷。
慕容霑昨晚伺候醉酒的傅臨冬,窩了一肚子火氣,今早醒來卻在荒郊野外,又驚又嚇,猜到是姚府的人動的手腳,轉而又惱又怒,前一回的狀還沒告,姚府竟又給她個巴掌,對上傅臨冬毫無溫情的眸子,她莫名心慌:“臨冬,你怎麼回事?受到這麼大的侮辱,該在太后娘娘面前好好分說,你倒好,竟不知恥。”
傅臨冬哼一聲道:“難得你還曉得什麼是廉恥。”
慕容霑臉色煞白,如兜頭潑了盆涼水,眸光轉冷:“你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我們回伯京吧。”傅臨冬一躍而起,忍着疼痛,一步步地朝林子外走。梁州不能呆了,他和慕容霑在梁州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慕容霑愣了愣,無限委屈,跌跌撞撞地跟上:“我們什麼都沒了,沒有盤纏怎麼回伯京?”不敢再提回去討公道的話。
傅臨冬轉身,拔下她頭上的金累絲鑲寶銜珠九鳳簪,邪笑着道:“不是有這個麼?”又上下打量她道:“再不濟,把你賣了。”
慕容霑鬆口氣,氣惱而嬌羞道:“去你的。”她下意識地檢查領口。
傅臨冬不語,他真動了把慕容霑賣了的念頭。只要有人敢買。
……
姚瑩瑩大婚上傅臨冬和慕容霑現身,這事在錦官城的上流社會傳得沸沸揚揚,大家等着看傅臨冬和慕容霑的笑話呢,姚府卻沒了動靜,甚至沒人清楚傅臨冬和慕容霑的去向。在大家懷疑傅臨冬和慕容霑被姚長雍剝皮拆骨活埋了時,有人從伯京帶回消息。兩人已經回到伯京,還覲見了姚太后。
貴夫人們不屑地撇嘴,沒種的男人,沒用的女人,還沒過招呢,就灰溜溜地逃回伯京了——浪費了她們掰八卦的感情。
金穗通過姚真真早得知了傅臨冬和慕容霑被扔出錦官城。姚真真得意地捂嘴笑道:“……算他們識相沒回城,我四叔交待城門守衛,不許傅臨冬和慕容霑進城,若是回城時被攔在城門口,那纔好看。”
金穗摸了把冷汗。這丫頭越來越惡趣味了,附和兩句,悄然轉了話題,問道:“你們曉得馬姐姐如今怎樣了?前兒也沒聽馬伕人提起。”
馬秋霜自從進了京城便再也沒消息了。金穗猜測是進了宮,若是另外擇婿的話,馬伕人不會提也不提,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姚真真興致稍減,金穗懶得理她,當初是她們三個懷疑馬秋霜,結果查出是史露華動的手腳。姚真真沒有絲毫愧疚,不疼不癢的,只因馬秋霜是姚瑩瑩的朋友而不是她的朋友。這就是身世的優越感在作祟。
今日金穗特意請了姚真真、張婉和許燕萍在黃府小聚,以彌補前幾回張婉請她沒請到的空,張婉因金穗在姚瑩瑩大婚上失信於人而窩一肚子氣,來了之後總也不理她。金穗當她青春叛逆期,好言好語地賠罪,等她自己消氣。
只有許燕萍微偏了頭,湊向金穗低聲道:“怪道你不曉得。聖上大婚時,馬姐姐封了側六品的宜姬。到今年開春升爲正五品的容華,不知怎麼的,前些日子聽馬家的人說降了正七品的貴人。”
言罷,她抿抿脣,略蹙眉,捂了熱茶杯,臉上染着微薄的寒意。
金穗聽得心驚肉跳,馬秋霜的份位一直不高,在正五品下徘徊,可從側六品一步躍到正五品,連跳五級,卻實在有些打眼。若不是綏平帝實在喜歡馬秋霜,就是在拿馬秋霜開刀。無論是哪種,對馬秋霜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難怪許燕萍渾身發寒要捂杯子了。
姚真真也心生不忍,到底是在一起玩鬧過的,斜了眼金穗,涼涼地說道:“後/宮沉浮,不是東風壓到西風,就是西風壓到東風。倒是史姑娘的淑妃位置坐得穩穩的。”她還有一句話沒敢說出口,幸虧大姐姐沒進宮。
後/宮傾軋可窺一斑。
金穗有些憂心,馬秋霜那個剛烈的性子,被人陷害降了份位,不知會怎麼鬧呢,一時意氣在刀光劍影的皇宮內院總要吃虧的。她微微嘆氣,馬秋霜如明豔的薔薇,勝時勝到極致,敗時敗到極致。只盼着她能吃一塹長一智,有再爬上去的機會,畢竟在後/宮之中,份位是把保護傘。金穗倒是不擔心馬秋霜的性命,馬家在伯京城裡是簪纓世家,且一直深得帝心,皇帝不會傷她的性命。
因提起馬秋霜,幾人不約而同地心情沉重,張婉對比自己和馬秋霜的命運,同爲馬秋霜感嘆,一時忘了和金穗之間的那點子不值一提的小性兒。
金穗道:“我們不說馬姐姐了,我近段日子研究圍棋,新得一本棋譜,我取來你們參詳參詳,那書肆的掌櫃吹得天花亂墜的。”
三個女孩都笑了,張婉吵嚷道:“我們幾個家裡的書房和閨房可都給你看過了,你的書房卻神神秘秘的,不給我們參觀,這是什麼道理?”
許燕萍也吵着要看,只有姚真真是見過的,站在一旁看熱鬧。
金穗無奈道:“哪兒是不給你們瞧,既然你們有興趣,這就去瞧瞧吧。”
金穗在前引路,張婉和許燕萍興致勃勃地隨在身後。
金穗的書房裡靠窗擺着一張梅鵲鏤雕紫檀大書案,書架有兩列,分牆而靠,書房正中央的玻璃缸裡幾條金魚快活地游來游去,另一側陰面靠窗擺了一套沙發。
姚真真坐上沙發,張婉也隨着坐下去,嚇得驚跳而起:“這是牀,還是凳子?居然有彈性。”
姚真真捂嘴噗嗤笑了。
許燕萍聽她如此說,不敢去坐,緊張地擰帕子。
金穗拉住許燕萍坐下,姚真真躺倒在沙發上,抱了個小熊抱枕,指甲撥弄小熊的黑珍珠眼睛,眯眼,愜意地享受斜照進來的陽光。
張婉小心翼翼地挪屁股挨上去。
金穗忍不住也笑了:“這個叫沙發,裡面加了彈簧纔會這麼軟的。”
張婉點了點頭,正襟危坐,瞥了眼姚真真,對金穗道:“凳子太軟,倒是沒了坐相。”
金穗又笑:“書房嘛,我平常練字坐一兩個時辰的冷板凳,還不興我坐坐軟椅子?反正在自己家裡,沒坐相誰能多嘴說我什麼。”
張婉頗有贊同之意地點了點頭,看來私下也是個沒坐相的。
許燕萍刻板些,但看另外兩位沒意見,她便沒開口,好奇地摸沙發上動物造型的抱枕:“倒是有趣,就是刺繡太單調了。”
姚真真瞟了眼金穗道:“你們別瞧黃姑娘平常多利落的人兒,我不怕告訴你們,她是個懶的,看這針線便曉得了。兩根線繡戳倆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這也叫刺繡?許姑娘,你這是擡舉黃姑娘了。”
張婉和許燕萍半掩了帕子咯咯笑。
金穗頰上飛過紅霞,怕姚真真再揭她的短兒,便沒回嘴。
很快張婉被金穗書架上以及牆上的瓷器擺件吸引了注意力,而許燕萍指着幾條大金魚問:“黃姑娘,放幾條魚做什麼?”
“哦,看書或者練字時間長了,雙眼呆呆的,就看看游魚。”金穗笑道。
“怪不得你眼珠子比旁的人靈動些呢。”許燕萍說完,便湊着魚缸逗魚去了。
金穗微囧,低下頭和姚真真研究棋譜,曉煙爲兩人擺上棋盤,兩人便琢磨下棋去了。
研究完金穗的書房,金穗又帶她們去看她的閨房。她的閨房以玫紅色爲主色調,紅水晶門簾,茜紅紗帳,裡面同樣擺了一套沙發,金穗同意她們躺一躺自己仿歐式的大牀。
張婉在牀上打個滾,笑嘻嘻地問道:“你這牀瞧着簡約,不靠牆,屋裡敞亮不少。在哪裡做的,趕明我也做個來?”
金穗調笑道:“我這牀就是個牀,睡覺的地兒,藏不了東西,你要捨得就拿你的拔步牀來換,你要不捨得,就等着出嫁時讓張伯母爲你再打一張。”她的牀是新打的,也是加了銅彈簧的。
張婉頓時不依,紅着臉撓金穗癢癢,姚真真加入戰團,許燕萍看金穗喘氣喘得厲害,笑吟吟地做壁上觀,只坐在牀邊,嘴上幹叫:“可憐見的,黃姑娘不過白說一句罷了。”絲毫沒去幫忙的意思。
鬧過一陣,眼看天色不早,金穗留晚飯,三人怕家人擔心推辭登車。
隔了兩日,張婉和許燕萍下帖邀請金穗,待姚真真邀請金穗時,錦屏覷個空過來傳話:“……四爺三天後要去東泗縣,問黃姑娘是否得空。”
或ps:慕容2han,是上”雨’’下“沾”,點點裡居然沒這個字,,,,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