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修改這一章,親們,我馬上回來。
黃老爹些微納罕,平安當的掌櫃什麼時候換了?
小廝察覺黃老爹的疑惑,心中一緊,幸而黃老爹並未問什麼,他微微鬆了口氣。
金穗沒察覺二人面色,畢竟她從未見過平安當裡的人,她扯扯黃老爹的鬍子,因黃老爹的行走,她說話的聲音隨着顛簸一起一伏:“爺爺,你看,那是不是關管事?就是藏寶賭坊的那個?”
黃老爹順着她的小手指的方向一看,剛從平安當出來戴扳指的男人鑽進一頂轎子,屁股正對着他們。轎子旁邊立着個殷勤打簾子的人,那人正是關管事。
這麼看來,轎子裡的人就是藏寶賭坊的老闆了。
黃老爹拉下金穗的食指,把她的手纏回自己脖子上,輕聲說道:“不是他,還能是哪個?”
言畢,步子加快了些,跟在他身邊的小廝才十歲年紀,跟着黃老爹的大步子吭哧吭哧,跑得很是辛苦。
因這段路上的人多是往城外走,像黃老爹這樣逆行的路人不多,關管事叫起轎的時候,正好眼尖地看見黃老爹。
他想起至今膝下空虛,把這份怨恨全部撒到阻撓他撫養秦小毛的人身上,雙廟村的人跟他有仇。黃老爹算其一。
他眯起了眼,對轎子裡的人諂媚地道:“老闆,那就是用皇帝威脅我、不讓我認兒子的人。”手指的正是黃老爹。
轎中人撩起簾子,只看見黃老爹的背影以及他背上扭過頭來的小女孩,那小女孩似察覺有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慌忙轉過頭去。
戴扳指的男人輕輕一笑,意味不明地說道:“他咋敢用皇帝威脅你呢?”
“他家才得了聖旨,我聽說皇帝在聖旨裡說啥感天動地的,縣太爺還許諾要把建牌坊剩下的銀子送給他家。聽那話裡的意思,竟是咱們皇帝看重黃老漢那個老頭兒和他小孫女兒。他能不得意嗎?”
關管事撇撇嘴,皺皺鼻子,口氣雖帶着抱怨,卻是酸溜溜的。
“原來是這樣。”男人聲音低了下去,又似有舒口氣的感覺。遂放下簾子。
關管事沒等到下文,急促地搓手,小範圍地踱步。
轎子裡的男人聲音平靜:“你生兒子,還要我來管嗎?”
卻已有怒氣。
關管事不自禁地打個抖,忙喊着起轎。
金穗抱緊黃老爹的脖子。貼着他的耳朵說悄悄話:“爺爺,藏寶賭坊的老闆戴的扳指是黑色的,嗯。我還看見扳指的中央有一條墨綠色的條紋繞成一圈……外面我看得見的那半圈是墨綠色的,裡面的就不曉得了。”
“你看這個倒眼尖。”黃老爹笑道。
金穗抿嘴笑,思及剛纔無意中對上賭坊老闆的目光,笑容漸漸淡了,小眉毛蹙成一團。那老闆的目光不僅犀利,似能看透人心,還夾雜着一絲狠毒。不過想想他的身份,有這樣的目光也不稀奇。
金穗把腦袋埋在黃老爹肩膀裡,想着以後再莫碰到他纔好。
到了客棧,連年餘抱歉地道:“實在沒料到顧大夫性格怪異至此。給您添麻煩了。”
黃老爹客氣還禮,並不在意。
金穗淺笑附和點頭,心道。連年餘這樣說,倒像顧曦鈞是他家的人似的。
連年餘接着笑道:“顧大夫那兒其實有我的一部分緣故,今兒算我給黃老太爺您賠罪,就現在客棧住下,我已讓店小二收拾出兩間乾淨的上房。”
“那咋使得?我們不過是粗人。隨便能有片瓦遮身,有個牀能睡便成。何必弄這大的動靜?”黃老爹堅持不受,搖頭說承受不起。
在濟民堂的時候,金穗和黃老爹睡一間屋。
因着那房屋是專爲病人設計的,中間都有一道簾子遮擋,金穗睡裡面的大炕,黃老爹睡在外面隔出的空間裡,只擺了一張可摺疊的榻,白天收起,夜晚張開。這樣極爲方便簾子外的人起夜照顧病人。
現下一下子被告知兩人可以各睡一間,還是連年餘親自交代的,那麼住宿條件肯定不會差。
這就好比本來以爲自己要住二十塊一晚的小旅館,還是兩人睡個單人間,突然被通知旅館維護升級,他們可以不花錢享受一回五星級大酒店的待遇,這衝擊可不是一般的大。
黃老爹受寵若驚,樸實了一輩子的人,被“驚”得非同小可,說什麼都不肯同意連年餘的做法,折中之下,和金穗共住一間普通客房,裡面有兩張牀。
既然在濟民堂對面,如此設計也是爲病人和家屬着想。
第二日,黃老爹給濟民堂的小藥童交代幾句話便又和金穗一起去新居打掃屋子,卻有人早他們一步。
來人是文太太家的丫環,那丫環手裡提了個食盒,見了黃老爹和金穗十分尷尬,臉頰上有兩片紅暈,解釋道:“太太想着黃老太爺和黃姑娘忙了一天,約摸沒開伙,讓我給二位送早點來。
“……原是囑咐了又囑咐晉老婆子和晉老頭兒兩個先收拾了的,只需買兩張牀便能住人了。想來是他們耳背沒聽真。我剛一問才曉得竟是黃老太爺和黃姑娘兩人打掃的!等我回去稟明瞭太太,再罰他老夫妻兩個。”
都說了是晉老婆子兩人耳背了,黃老爹怎麼可能真的讓丫環回去告狀?且這老倆口貌似會久居的,這麼老了還看守倉庫,必得文太太看重,以後是金穗的鄰居,他更不可能讓丫環告狀了。
黃老爹當即便道:“我們是農莊裡的人,揚麥子打穀子的時候比這個髒多了,且不過是一層灰罷了,能值當啥呢,還要勞動姐兒當做正經事一樣告訴文太太?姐兒只當是我動動筋骨吧。”
丫環笑道:“果真見識了黃家的氣量,黃老太爺心善,將來必有福報。”
指了指兩個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着頭的晉老婆子和晉老頭兒,又笑道:“黃老太爺,黃姑娘,這是我們老家人了,我們老太爺還活着時便是家裡的長工,今年兩人都有七十多歲了,耳朵聾了不好使,以後你們要使喚只管用吼的。”
“既是老家人,我哪兒敢使喚文太太家的人?”黃老爹忙道。
“黃老太爺莫以爲我是說玩笑話。我們太太是個念舊情的,這邊的屋子常年不做倉庫用的,只堆放些陳年的舊糧,”丫環瞥一眼老夫妻,雖知他們聽不見,仍是刻意壓低聲音,眼中卻是笑眯眯的,“不過是給他們找些事兒做罷了,你們來了,卻正好呢。前些年也是他們嚷着太清閒,纔有這個差使,黃老太爺以後有家中事務要做的,儘管交給晉老婆子……我們都稱呼一聲奶奶的。”
金穗明瞭,原來是老僕人要找事兒做,主人念舊情故意弄個相當於空倉庫的屋子給他們看守。
不過,昨天她和黃老爹兩人收拾屋子時,晉老婆子可沒一點意思要來幫忙呀?
金穗擡起眼簾,晉老婆子露出沒牙的嘴衝她笑了笑。金穗回以一笑,忙轉過頭聽丫環說話。這丫環是昨天站在文太太身後給她佈菜的那個。
黃老爹忙道不敢,推辭一番,由那丫環跟晉老婆子咆哮加手勢比劃,最終晉老婆子接手了爲金穗做一日三餐和洗衣服的活計——文太太的原話便是金穗住在這裡,其中並不包括黃老爹。
因此,黃老爹是編外人員,他在這兒吃飯要另外給費用的。
不過,黃老爹因與顧曦鈞採藥的緣故,在濟民堂有免費的飯菜可吃,也不用在這兒吃飯。
送丫環出門,金穗對轉身離去的丫環問道:“還沒問姐姐叫啥名字?”
丫環回眸一笑:“黃姑娘叫我小寒就是了。”
丫環小寒剛走,剛纔一句話沒說的晉老婆子先叫囂要收伙食費,晉老頭兒一味笑呵呵的,似未聽見晉老婆子的話。
黃老爹問要收多少,晉老婆子報了個數,之後黃老爹再跟她說任何話,她都裝聾作啞聽不見,堅持只要這個數。
金穗無奈地對黃老爹道:“爺爺,晉奶奶真是該聽見的聽不見。”
她話音剛落,晉老婆子卻突然側右耳過來,乾癟的嘴快樂地張開,絲毫不忌諱別人看到她“無齒”:“小娘娃兒,你剛叫我啥?再叫一邊來聽聽?”
“晉奶奶。”金穗嚇一跳,硬生生地沒後退,大吼了一句,卻暗地裡翻個白眼,晉老婆子的耳朵肯定是間歇性的失聰。
晉老婆子手舞足蹈:“小娘娃兒叫我奶奶了!”
晉老頭兒咂咂嘴,目光柔和地望着她,似真聽不見老伴兒說的話。金穗細細看過去,晉老頭兒的眼裡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寵溺。
她正怔忪,晉老婆子卻驀地拉住她的手,笑道:“既然你叫我奶奶,便是我的孫女兒,吃奶奶的飯還要啥銀錢?該一文不要纔是……小娘娃兒,你是不曉得,我的手藝比起太太家的廚子還要好,你嘗過我做的菜,別人的菜你再入不了眼的……對了,你叫啥名字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