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徐雅楠說。“俗了。”
“什麼熟了?”
“能不能說點高雅的。”徐雅楠沉了沉肩。
我捏着徐雅楠的脖子,“一切恍若如夢啊!”
“什麼如夢?”
“人生如夢,活着還是死去?這是個問題。”我說。
徐雅楠回過頭來,“喔,蔣未生,你還知道莎士比亞啊,這兩句話出自莎士比亞的名著《哈姆雷特》,To be or not to be,It's a question。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生存還是毀滅?”我說。“To be or not ?question?
徐雅楠用毛巾擦了擦腳,她穿鞋站起來,語調激昂,“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把它們掃清,這兩種行爲,哪一種更高貴?死了,睡着了,什麼都完了,要是在這一種睡眠之中,我們心頭的創痛,以及其他無數血肉之軀所不能避免的打擊,都可以從此消失,那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結局~~。當我們擺脫了這一具朽腐的皮囊以後,在那死的睡眠裡,究竟將要做些什麼夢?那不能不使我們躊躇顧慮。人們甘心久困於患難之中,也就是爲了這個緣故,誰願意忍受人世的鞭撻和譏嘲、壓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輕蔑的愛情的慘痛、法律的遷延、官吏的橫暴和費盡辛勤所換來的小人的鄙視,要是他只要用一柄小小的刀子,就可以清算他自己的一生。”
“這是莎士比亞說的?”我問。
“可以理解是作者莎士比亞所思所想的。”徐雅楠說。
“你背的這一段話,我還是不太明白。”
“你年齡還小,以後你就會慢慢明白這些話的深刻含義的。”徐雅楠說。“去,把洗腳水倒了。”
“好的,皇后陛下,我的女王大人,奴才這就去倒。”我說。
徐雅楠笑了,“你這孩子真有意思。”
我倒了洗腳水回來,徐雅楠靠着牀頭盯着我看。
“我敬愛的女王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我畢恭畢敬地說道。
“過來坐吧。”徐雅楠說。
“好的,奴才遵命。”我說。
“你左一個奴才,右一個奴才的,聽起來真有點噁心。”
“哎,女王大人,您有所不知,若干年後,大地上,不,宇宙就會崛起一個奴才之國,普天之下,率土之濱,統統爲金錢之奴才,之奴隸,之奴,到處都閃亮着鈦合金的複合狗眼,完美和諧,逼格極高。”
“什麼是逼格?不過,我覺得,你雖然年齡小,但是很有思想。”徐雅楠說。
“皇后過獎了,小人不才,胡言亂語瞎說而已。”
“好了,不扯這些沒用的,蔣未生,我覺得你很有音樂天賦。”徐雅楠蜷縮着身子。“你上次唱的那首歌,我特別喜歡。”
“哪一首歌?”
“非常美的歌詞,真是太美了,beautiful!“徐雅楠說,“只是因爲在人羣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夢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寧願相信我們前世有約,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
“其實吧,我現在不太喜歡這麼柔媚的歌聲,聽起來有點肉麻,我喜歡粗曠一點的,你等一下。”我轉身出了臥室。
“你幹什麼去?”徐雅楠說。
我從大伯房間裡拿來一個錄音機,用布擦掉上面的灰塵。
“給你聽聽一個讓人震撼的。”我說。
“好啊。”
音樂響起:
起來,飢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
要爲真理而鬥爭!
舊世界打個落花流水,
奴隸們起來,起來!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我們要奪回勞動果實,
讓思想衝破牢籠!
快把那爐火燒得通紅,
趁熱打鐵才能成功!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英特納雄耐爾就一定要實現!~~
“這是國際歌,這有什麼震撼的?”徐雅楠說。
“你接着聽。”
壓迫的國家,空洞的法律,
苛捐雜稅榨窮苦,
豪富們沒有任何義務,
窮人的權利是句空話;
受監視的“平等’呻吟已久,
平等需要新的法律,它說:
“平等,沒有無義務的權利,
也沒有無權利的義務!
這是最後的鬥爭,團結起來到明天,
“不聽了,關上吧。”徐雅楠說。
“這多好聽的歌啊,這纔是音樂。”我說。
徐雅楠關上了錄音機,“說說那天你講的部隊的故事吧。”
“講到哪了?”我問。
“你講到和指導員晚上站崗。”徐雅楠攏了一下長髮。
我從口袋裡掏出長筒絲襪,圍在脖子上,“我發覺我愛上指導員了,現在想到她,心裡還有一絲溫暖,你說,那天夜裡,萬籟俱寂,就我和指導員兩個人,怎麼也得發生點事吧。”
“那發生什麼事了?”徐雅楠問。
“那天夜裡很安靜,掉根針都能聽到,就這麼靜。”
“就這麼靜嗎?”
“對,掉一根小小的針都能聽到,沒錯。”
“然後呢?”
“當然那天夜裡,是不會掉針的,夜黑地一塌糊塗。”
“接着說。”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黑的黑夜,太他/媽的黑了。”
“你說粗話了。”
“對,我不該說粗話,夜的確黑,也沒有星星,我就像是一個殭屍一樣。”我說。
徐雅楠打了一個哈欠,“什麼殭屍?”
“殭屍這個,一講話就長了,不說這個,那天夜裡很冷的,我就特別想把身上的大衣脫下來,給她穿。”
“指導員身上也穿着大衣呢,你說過了。”徐雅楠閉上眼睛。
“對,指導員身上也穿着大衣,看上去比我身上的還厚,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