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先生,十分鐘之前,魯先生給莫立明那小子打了電話了。”
遠在T城北部郊區某個高檔小區的一座十分奢華的獨立別墅裡面,“博古藝術品拍賣公司”小有名氣的業務專家尹逵正在與人進行交流,只聽他們說的是嘰裡呱啦非常難懂的日本語,說起莫立明時,尹逵話語裡充滿蔑視之意,極爲瞧不上對方似的。
“魯先生怎麼說?莫立明答應什麼時候趕過來鑑定我們的東西?”
答尹逵話的應該是日本本土人,他日語說得可比勉強着嗓子講外語的尹逵流利清楚得多了。
這時赫然可見,尹逵身前共有兩個男子,一個是負手挺胸與他相對而站的,而另外一個則大搖大擺地坐着,只見他還是背對着尹逵的姿勢,正對他的牆面上貼着一張比例尺比較大的中國地圖,他正拿着一把教學尺在地圖上面東指一下西點一下,一本正經,似有深意。
尹逵低頭哈腰畢恭畢敬地回答道:“魯先生說了,莫立明在電話中承諾了一句,說今晚之前會趕來。山野先生……”
他欲言又止,細眉小眼之中神色閃動,若有所思。
“尹先生,有話請直說,沒必要遮遮掩掩,我們這次是聯手對付莫立明,先不管怎樣,能達到目的,我們兩方就都勝了。”山野先生噼裡啪啦地說道,說這番話間,他手中的尺子指定在了中國地圖上的某個地方。
尹逵呵呵地低聲一笑,說道:“山野先生,我就還是這麼擔心着,我們是以讓他公司來收貨的名義給他打電話的,只怕他會叫來他公司的專家,您是沒見過,這久鼎公司傅藝紅和陳漢文等一批專家眼力毒得很,我想只要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與他一同前來,那我們就絕對會穿幫了。退一步說,人多耳目雜,我們不好辦事,畢竟我們這次針對的只是莫立明他一個人。”
“假設,你這也就是假設而已。”山野先生卻聳了聳肩膀表示不以爲然地說道,“尹先生,你的那個擔憂的想法我看倒是多餘的。不妨我們就莫立明此人來推一下理。據我們所知,莫立明是在他們公司特批的假期內,這並不是在工作的時間,他人又在家裡,所以他沒有任何的義務來爲公司擔當什麼。這是其一。電話只打給他一個人,有什麼好東西他只會先過自己的眼和自己的手,這是一個人面對潛在的誘惑正常的心理效應,私心在這個世界上誰都有,只有強弱的區別罷了,更不用說是在爾虞我詐利慾薰心的我們的這一行上上了。第二點,這也是最爲關鍵的一個方面,你們不是說,他莫立明現在很急需錢麼?一個人很急的時候,火燒眉毛了,那選擇思考的時間和機會就很少很少了,應急纔是最想做的,不得已爲之也好,但事已成定數……”
山野先生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基本上,他每說一句話,揮着的木尺就會在地圖上掃點一下,儼然是一位教師,所說的話似乎處處透着點“人生哲學”,他好像已經把“人心”這兩個字給看透了,識人的經驗很豐富。
“山野先生,您分析的都很對。”尹逵鄭重地點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爲什麼我們不一開始就只打電話跟莫立明說,繞開他們公司,明言只叫他自己過來看東西呢?這樣就少了點後顧之憂了啊。”
“尹先生,如果照你那麼做,我們的做法就太淺薄了,沒有考慮很多細節問題。”山野先生沉聲說道,“我們得把敵人看作是一個智力中等偏上的人,千萬不要輕視敵人,你明白我的話嗎?莫立明這人是古玩行的新人,又有誰會認識他?倘若我們直接叫他過來收東西,那他第一感覺就會是,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偏偏叫我而不是叫別人,他一旦懷疑上了,那事情就不好辦了,而現在我們以他公司具體的名義去叫他,那就是‘出師有名’順理成章了,他自然不會有絲毫的疑慮,只會立馬趕過來。”
“山野先生,您的考慮真是太周到了,是我倏忽大意了。”尹逵連忙笑意盈盈地認同道。
山野先生說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吧。再過十分鐘,我們也出發。尹先生,你就不用去了,在這兒等我的好消息就是,藤野龍會配合我的。”
“嘿!”尹逵用力地一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山野先生,莫立明這一次肯定會栽在你的手上,我能肯定的是,他眼力比你們想象的要差得遠了,上次他那完全是碰上了好運氣。”
“哼!”豈料山野先生忽然冷冷地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說道,“我不允許你以你一己之見貶低侮辱我的敵人,尹先生,可別忘了,他當時鑑認出來的可是大名鼎鼎的‘薛仿’,這種高仿沒有火候十足的眼力,試問,行內有哪位專家能一眼識破?!莫立明這個人深不可測,絕不是你以前看到的那樣。即使這樣,你們中國也有一句老話說得很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你可別用靜止的眼光看東西!無論如何,我們總會試出他水的深淺的,而最重要的是,我要讓他付出沉重的代價,居然摔破我找來的將軍罐,還侮辱我的舅舅,我們日本人可是沒這麼好欺負的!”
“對,山野先生,莫立明當時候盛氣凌人地面對山本先生,那氣勢可是囂張得很,你一定要好好懲治他,爲我們出了那口惡氣!”尹逵漲紅了臉色特別激動一般地慫恿山野先生道。
“尹先生,你請放心,我定會叫莫立明身敗名裂一蹶不振!一次不行,那就兩次,直到逼得他走投無路跳樓爲止。不過我也希望他有資格做我的對手,別不堪一擊,丟了你們中國人的臉!”山本先生言辭振振信心飽滿地說道。
自始至終,他都是面向那邊的,沒有回頭張望,不顯廬山真面目。
…………
約莫是在半個小時之後,莫立明坐上了駛往城北部某住宅區的一輛的士,沒錯,他確實應了那個魯先生的請求匆匆趕去他家看東西了。
有這種好事,莫立明自然不會錯失良機了,公司有貨必出走一趟,這是規矩,其實在上車之前他撥打了傅藝紅的電話,但是也不知爲何對方的手機是關機的,因此他想還是自己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吧。
對方是以公司的名義來找自己出貨的,莫立明聽了沒作多想就準備叫上傅藝紅一塊兒前去看一看,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自私了,上一回他之所以瞞着傅藝紅收了那本宋朝版本的古書撿到一個大漏完全是迫於爲姐姐湊錢治病的事情,而現在他有足夠的錢來給家人治療,也就沒必要行這樣的私心了,做人還是公私分明,正直一些好,該屬於自己撿的漏不讓給別人,屬於公司的最好是歸公,再說了,東西都還沒看呢,那個魯先生剛纔也沒有在電話裡說清楚那都是些什麼老東西,如果東西很差或者是天價的國寶一類的東西,那自己不會上手至於後者也上不了手不是,自己可沒有那麼多錢來承擔。
車子再在路上行駛了差不多一刻鐘的光景,終於是到達了魯先生具體所指的那個地點。
這地方位於城北“天靈寺”附近,背靠“天靈”山了,山上的“天靈書院”可是擁有幾百年的歷史,現今那山上是旅遊勝地,每天的上下山遊人的人流量都很大。
由於是書院和古寺的近鄰之地,因而這片地盤上尚有不少老房子保存完好,爲的是吸引遊客,其中還有一些明清時期的老宅子都住有人家,可謂是另有一番風景。
莫立明在一個站點走下車後就給那位魯先生打去了電話,問他他家是在哪一處。
魯先生很熱情地說他過來接人就行了,讓莫立明在原地稍等一會兒,果不其然,過了幾分鐘之後,莫立明就遠遠地望見,一個人火急火燎地朝自己這邊奔跑了過來。
待那人快步走到身前不遠處時莫立明打量清楚了,那是一個穿着灰色西裝的中年男子,中分頭戴着副眼鏡,樣子給人一股斯斯文文的感覺,乍一看像是一個教書的文化人。
“您好,您就是久鼎公司的專家莫先生吧?”那中年男子好似一眼就認出莫立明來了,他當即笑意盈盈地跑上來向莫立明打招呼問好。
“嗯,您好。魯先生,是吧?我來了。”莫立明微笑着不慌不忙地迎上前去。
兩人握了握手,然後魯先生帶領着莫立明朝來路走去。
“魯先生,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知道我的電話的?我們以前好像沒見過面啊,這邊我也很少來得。”莫立明說道,這之前當接到魯先生那個電話的時候,他挺驚訝的,對方的聲音很陌生,他能確定自己以前沒跟他接觸過,他怎麼就偏偏給自己打來了準備走貨的電話,久鼎公司那麼大,專家成批算,自己在裡面可什麼也算不上啊。
“呵呵,這也並不難,我是問到的,你大概過去給人留了聯繫方式吧。”魯先生笑吟吟地解說道。
“哦,是這樣啊。”莫立明恍然地點點頭,當下他也沒就此多想什麼了,別人能給自己打電話算自己幸運不是,公司要是上了貨,會給自己一定獎勵的,這種事何樂而不爲啊。
“魯先生,你家那是什麼好東西?”莫立明突然隨口問了這麼一句道,他有點兒迫不及待了,如今他對古董可是很上心的,儘管他鑑定古玩的水平還淺得很。
“莫先生,你別先着急,先過去看看就知道了。”魯先生笑盈盈地說道。
“嗯,那也是的,不着急不着急。”莫立明莞爾道。
不多一會兒,魯先生就把莫立明帶來了一座老房前,據魯先生陳述,他家這座房子始建於明朝中期,最初住的可是他家族一位很了不起的先祖,那位魯祖宗在明朝位居高官,當的可是內閣學士,晚年辭官回到老家在這地方教私塾,恩育一方,桃李滿天下。
聽到這莫立明也該着肅然起敬了,心中只道魯先生的祖上投身教育事業功勳卓著啊,可諸如此類催人淚下的老故事他莫立明在這一行裡聽得實在是太多了,都麻木了,信不信都沒什麼了。
“莫先生,請進。”魯先生“吱嘎”一聲推開了那扇斑駁陸離的紅漆大門,而後熱情地邀請莫立明入內。
“謝謝。”莫立明邁步走了進去。
而就在他後腳剛剛收進來的那一刻,驀地裡,他眉頭緊縮了起來,表情霎時大變。
“哦?!”
莫立明並忍不住在心下里驚呼,他似乎發覺到了什麼令他十分震驚的事情。
原來在他涉足魯家門檻的一瞬間,有一股極其強烈的感覺登時向他撲面而來。
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知覺,莫立明很快就想過來了,自己當初在初見霍小龍店子裡的那個金佛以及丁衝手上那塊佛像玉佩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感覺,只是遠遠沒有這麼強烈而已。
“這裡面一定有強大的‘佛靈’氣息的存在!”莫立明暗暗地咬了咬牙,心頭如此肯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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