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被小嫣那麼翻天覆地地一攪和,霎時間變得亂亂哄哄的了,旁觀衆人七嘴八舌地議論了開來,有的兀自在評論雷子和老張的霸道行爲,也有的在談論小嫣其人其事,還有些人話頭所指的是莫立明,有覺得他傻的,認爲他一開始就不應該這麼做,何必當着那兩個貪財鬼擦開石頭呢,最後讓他們耗上了,當然,更多是欣賞他的賭石眼力以及爲他鳴不平。
小嫣動手後,局面頓時扭轉了過來,反而莫立明佔了主動地位了,他不但有大多數羣衆的支持,更有那個身手不凡的神秘富家女的支援,面對這情形,雷子簡直氣急敗壞了,他跳起來揚言說要報警抓莫立明和小嫣,豈知小嫣非但不害怕,還“鼓勵”他這麼做。
實際上,等不到幾分鐘,市場外的街道上就隱隱地傳來了警車的呼嘯聲。
“真來警察了?!”雷子心裡猛地一跳,大感吃驚道,“我還沒報警啊!”
他兩眼嘰裡咕嚕地掃了一下週圍的人羣,只道其中有人報了警,剛纔他說要報警,也就是試圖嚇嚇莫立明他們而已,而其實他纔不會走這條路,一旦警察介入,那那塊開了綠門子的極品翡翠賭石自己就很難便宜得手了。
自從那塊石頭擦出滿翠的玉面來之後,雷子就自認它屬於自己了,最多支付五十萬上手,他看玉石的眼光多麼毒辣,自然知道翡翠原石質地的好壞優劣。
警車來得好不迅速,一下子就駛到了大門邊似的,剛那一下雷子還在慶幸警車不是開向這邊的,可不料它來得比大家想象的還要快。
雷子臉色徹底沉下去了,那冷得,要結出了冰花一樣。
“雷子,現在怎麼辦?”
剛剛被小嫣重重撂倒在地的摔得不輕的老方好不容易纔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此刻他腦袋還是又痛又昏的,當聽到了警車鳴叫聲,並且意識到面臨這種窘迫的狀況,老方自是非常緊張,這件事從頭至尾一波三折,全因一個天價石頭而起,卻不知會如何收拾,但他老方這下似乎已經有了自知之明,感覺自己跟雷子落不到什麼大好處了,你想想看,這說說不過人家,打也打不過,人家羣衆基礎也雄偉,對方像是處處佔了優勢。
“先別急,等到警察到來之後再說。”雷子低聲說道。
“哦。”老方也只有點頭答應着。
約莫再過了四五分鐘,突然只聽到人羣外響起一陣呼喝聲:“警察來了,都讓一讓!”
觀衆也都很配合地讓出了一條道來,然後只見三個身着戎裝英姿颯爽的警察昂首闊步地走了上來。
莫立明現下倒顯得很鎮定,他視線注視着迎面走過來的那三名警察,見他們均是年輕男子,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六七歲的樣子,行走在前看似出警隊長的那個年輕警察臉上輪廓分明容貌甚是俊朗,走來時他眼睛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一個人,這個人便是站在自己身邊的那不知名女子。
“小嫣,你說誰在實施詐騙?”那帶頭的英俊警察衝口便問小嫣道,他笑盈盈的,語氣十分溫和,完全看得出來,他在小嫣的面前態度表現得既親切又熱情。
“就是他們兩個,他們想強買強賣,要搶走人家價值一百多萬的翡翠!”小嫣毫不客氣地指着雷子和老方對那警察高聲說道。
雷子兩人一瞬間面色慘白,他們即刻在心中叫苦不迭:“孃的,大事不妙了,警察是她叫來的,她在公安局有熟人!”
“你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警察轉身走到雷子跟老方的面前,面容嚴肅地問道。
“誤……誤會一場,這僅僅是我們之間的一點小糾紛,真不好意思,還勞你們大駕過來一趟了。”雷子就像一條變色龍,立馬便轉換成了一副笑容盈然若無其事的表情,連忙向那警察解釋道,“我們自己可以化解好的。”
“別囉嗦了,先跟我們回局子裡去把情況交代清楚吧。”那警察當即使個眼色,叫隨來的那兩個警察一人一個押了出去,落在警察手上,他們縱使有三頭六臂也不敢得瑟了,唯有乖乖地趕去公安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而這一邊,小嫣叫那警察把那個石頭帶上,那是“第一物證”,可別弄丟了。
“他叫武藝,是城南分局刑警隊的副隊長。”小嫣指着那警察向莫立明作介紹。
“你好。”武藝笑吟吟地向莫立明問好,他剛依照小嫣之言雙手捧上了那個石頭,所以手抽不出空來與莫立明握手。
“你好。”莫立明眯了眯眼,也彬彬有禮地問了聲好,並主動做了自我介紹,“我叫莫立明。”
“你是做玉石生意的吧?這塊石頭是你剛賭出來的?眼力不錯啊,都看到透明的翡翠了,這種東西誰見了不眼饞呢?幸虧是在這鬧市,如果是在一個偏僻的地方,那這事就說不定有危險了。”那位被小嫣稱作“武藝”的警察說道。
莫立明回答道:“我也不是專業的玉石商人,就偶爾出來看看貨,好這一口。呵呵,那是我運氣好,恰好賭對了這塊石頭。你說得對,這一次是我太不小心了,下一次一定當心點。武隊長,我來拿石頭就可以了。”
武藝卻搖搖頭道:“沒關係,我們走吧。”
他說罷帶着莫立明和小嫣走向了停靠在賭石市場門前街邊的警車。
莫立明他們走開以後,看熱鬧的人也陸續散開了,站在莫立明這一邊的那些人終於放心了,有了警察的調查和解,皆大歡喜啊。
“這事比賭石本身都要驚心動魄啊!”
市場內還有幾個賭石攤的老闆聚在那裡就“賭石風波”一事各抒己見,只聽中間一人說道:“當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雷子這回是碰上個扎手的了——你們可是認識那個漂亮的小姑娘?嘖嘖,說出來怕嚇壞你們!別說是一個雷子了,就是雷子他全家人都頂不得她一根小指頭!她要動大拇指,那雷子、老方他們豈不要被活活捏死,這年頭,錢財和勢力真的能壓死人的啊!”
“老董,你就別吊大家的胃口,快說說,那女的到底有什麼來頭?!”有人迫不及待地詢問。
“就是,就是,快說了!”也有人附和道,他們急着從老董口中打探到有關那身份深不可測的女子的消息。
…………
“警察,我認,我們完全認了,那東西是他的,只要他付給我們十萬……哦,不對,是十萬零五千,我就把那塊翡翠石的佔有權交託到他手上!”
T市城南公安分局的一間審訊室裡,雷子和老方這下兒總算是軟了,沒一點兒的脾氣了,他們一致交代了事實,承認那個切開門子的賭石是屬於莫立明的,他們不該強買。
事到如今,雷子是不敢狡辯了,他除了如實“招供”,沒有別的招可使,這倒不是莫立明給的壓力,而主要是來自小嫣的壓迫,雷子是個“明白人”,深知小嫣大有背景,和她作對,負隅頑抗只會招來更爲嚴重的後果,那還不如及時“承認錯誤”,從自己所設的那個局裡面退出來,爲了一塊石頭就揹負官司不值得。
“這麼說,你們都決定把東西還給人家了?”審問的警察反問道。
“是的。”雷子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說道,“不過我有點要求。”
“什麼?”那警察微皺眉頭,有一些不悅地問道,“你的要求,得符合事實。”
“那當然了。”雷子笑吟吟地說道,“是這樣,他當時許下了諾言,說願意以一百萬的價錢把那個翡翠石轉賣給我,所以還請你們轉告他一聲,如果他願意相讓,我收了,也算是對他表示表示歉意。誤會啊,對他的影響有點點不好。”
“哦,好吧。”那警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幾分鐘後,同一家公安局的一間接待室裡頭,武藝正在和莫立明展開談話。
“告他詐騙是證據不確鑿的,畢竟他沒從你手上詐取一分錢,石頭也在那裡,他們沒動什麼。”武藝好言說道,“莫立明,實則說來,這事情你也有一定責任的,你想一想,你是行裡的人,對賭石的規矩應該比我更懂,在你沒交賭金之前,你要石頭老闆給你解石是不明智的選擇知道嗎,東西好了人家反悔這或許只是一種道德問題,並不涉及法律,當然了,那老闆也考慮問題不周到,他就不怕你反悔嗎,如果東西一擦開料子很差呢,所以說,你們雙方都有問題,不過這個這個糾紛解決好了就沒事了,大家都高興不是?”
“武隊長,謝謝你的指點,讓我茅塞頓開啊。”莫立明很實誠地說道,“不瞞你說,這是我第一次真真意義上的賭石,以前只看別人賭,關注的是賭石的過程,而沒去留意這中間的交易,原來是陷阱重重,一不小心就讓人鑽了空子!”
“你想明白就好了。”聽了莫立明那話,武藝欣然笑道,“還有,莫立明,雷子向你發出了一個請求,他說他現在願意以一百萬買下你這個石頭,不知你意下如何?”
“哦?”莫立明眼神一閃,瞬即點頭道,“成啊!”
他很爽快地就同意了,但他說他要的是現金,雷子這種人如此之狡猾,他要是開出一張空頭支票給自己那就麻煩大了,現在對付他要小心在意,一步都別走錯了。
“嘿嘿,他要了那個石頭,不就狠狠地坑了他一下嗎?!”莫立明忍不住暗爽道。
…………
“好了,你們兩個人握握手吧。”
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公安局的接待室裡,莫立明和雷子交易成功了,倒是武藝做的“和事佬”。
莫立明只覺得雷子這人還真有能耐啊,說一百萬現金,他一個電話打去,就有人送來了,這做玉石生意的大商人就是不一樣啊,身邊有個幾百萬的現金那是常有的事情。
“莫老弟,咱們合作愉快。”雷子笑意盈盈地握住莫立明的手,熱忱地說道,“我們不打不相識,今後就是朋友了。”
“嘿,對,是朋友。”莫立明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道。
此時此刻,他手邊的桌子上多了一個黑色精美的密碼箱,箱子裡真金白銀一百萬,剛親自用從公安局相關部門借來的點鈔機驗明瞭,一張都沒少。
…………
“雷子,你……你就這麼便宜了那小子?!”
返回玉石中心的路上,一輛黑色本田車中,滿臉窩囊之色的老方口氣很不爽地問坐在旁邊的雷子道。
“老方,那你還想怎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已經玩不下去了。”雷子無可奈何地說道,“不過我們到底是大賺了,你看這石頭擦出來的玉面,老坑種玻璃底,一百萬絕對是賺大了!”
“我也知道這東西很好。”老方神色有所緩和地說道,“雷子,那你是想把這塊石頭拿去做半賭料還是自己切出來取料?”
“做半賭石大概能賺個百來十萬……”雷子眼睛凝視着擱放在身邊的那個石頭,沉吟道,“切開,還是切開算了!只要能切出三分之一的好料來,我們這次就大發了,上回羅老闆在騰衝賭回來的那塊冰種足足賣了八百萬,它的那一塊質地未必就比我們的好!”
“是是是!雷子,我支持你這種做法,賭一把吧!再不濟,這東西能從剖面刮下來幾個好的戒面!”老方終於眉開眼笑了。
“烏鴉嘴!”雷子瞪了他一眼。
“呵呵,我說錯了!”老方趕忙堵住自己的那張臭嘴。
當下兩個有說有笑,都對那石頭充滿希冀,做着“白日飛昇”的夢。
…………
“諸位,哈哈,我們又回來啦!”
大約過了四五十分鐘之後,雷子和老方嬉笑哈哈大搖大擺地走入了賭石綜合市場,他們自然還帶着那塊石頭。
“各位朋友,這石頭總歸落到我手上了吧!告訴你們,我只花了五十萬!”雷子一邊吸着水菸袋,一邊自鳴自得一般地叫道,他這倒是說大話了,爲的是挽回自己的面子,他在此地是多大的人物,面子怎能丟呢。
他那話一出,場內就起了哄,紛紛有人走上來察看,那石頭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告訴大家一個振奮人心的大好消息,我準備馬上把石頭切開,讓你們先睹爲快!”雷子抖了抖水菸袋揚聲說道。
周圍的人歡呼聲頓起,見有一塊上品半賭貨要進行切割,大夥兒自是很興奮,誰都想親眼見識一下。
切石是賭石最關鍵的步驟,輸或贏的結論是把石頭剖開之後才能認定,切石首先是部位要找準,一般是從擦口處下刀或是從顢上下刀,還可以從松花或是順裂紋下刀,當切第一刀不見顏色時,還可以切第二刀,第三刀,無論怎樣,是死是活都要見分曉,切石之後,可能一下子就讓賭石者傾家蕩產,也可能瞬間就出了個百萬富翁,行話說的“一刀窮,一刀富”,指的就是這個道理。
在這個地方,衆所周知,老方是一個手動切石的高手,所以讓他來把握那塊石頭誰都沒什麼懷疑的心理。
“咯嚓——”
沿着先前擦開的綠邊一刀切了下去,一旁尚未擦開的石頭便抖落了下去,“啪”的一聲,有一大塊掉在地上。
那掉落的就好比雷子身上的肉疙瘩一樣,他感到那個心痛啊。
“咦?!”
切開了一刀之後,衆人驚呼聲四起,原來他們發現那好看的綠色擦口旁邊卻沒看到絲毫綠色的玉質,反而有很不好的表現,出現了幹底裂紋,要不然剛纔也不會脫落那麼大一塊了。
可都知道,綹對玉石的危害很大,直接影響取料和美觀,危及價格,因而是不可忽視的表現,有經驗的商人常說:“不怕大裂怕小綹:寧賭色不賭綹。”
“灰色劣綹走綠了!”
猛地裡,人羣之中也不知是誰叫了這麼一聲,聽到這話後,雷子身體不由得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什麼叫做“走綠”他豈會不知道。
一下子,人羣中引發了一陣議論聲,大家都按捺不住了,操刀的老方也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他萬萬也想不到,這石頭怎麼會是這樣的,好看的玉面旁邊是一團團一文不值的灰疙瘩,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
“雷子?”
老方停止了動作,他眼神顫顫地注視着雷子,請他示下。
“切!”雷子緊張地用手掌擦了一下臉道。
“好。”老方好生答應着,於是他轉過頭來繼續準備切石。
他小心翼翼地下刀,生怕引發什麼震動。
然而,刀一切下去。
“砰噹!”
一大塊石頭居中斷裂開來,並掉開了,整塊石頭便一分爲二。
“垮了,垮了……”
那一剎那,老方舉起瞪大眼睛,心中只念叨着那兩個字,“垮了”。
是啊,他們徹底地賭垮了!
那裡邊哪是什麼完整美觀的綠玉,唯一的一團綠滲透了很多條粗細不一的裂紋,是那種無法正常取料的那種貨色。
“哎——”
衆人大感遺憾。
而雷子臉色已是大變,毫無人色。
“操,上當了,我們上他當了!那個混蛋,我絕饒不了他!”
雷子氣得渾身發抖,猛然,他“噗”的一聲,居然從嘴裡吐出了一大把鮮血,並一頭就地栽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