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一看,打人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白麪微須,容貌俊雅,但手裡那根猶自沾着血滴的鱷魚皮鞭與其儒雅外表極不相稱。
這中年男子身後還跟着兩個隨從,其中一個問:“老二,要割這人舌頭否?”
那中年男子道:“且讓我抽一個痛快再割不遲----”手裡的鱷鞭又是“嗖”的一聲,結結實實抽在中年工匠左肩上,頓時衣衫破裂,血跡滲出,人也摔倒在地。
路人四散躲避,逃也似的散了,竟無一人爲這工匠抱不平!
周宣大怒,孃的這人誰呀,官府公差也沒這麼狠吧?路見不平一聲吼:“打!”
四癡動手最快,瞬間欺身近前,在那揮舞鱷鞭中年男子的肘彎一撞,那鱷鞭陡然兜回,鞭梢狠狠抽在中年男子自己臉上,白皙俊朗的臉頰從左至至右斜斜一道血痕。
這中年男子被打懵了,起先還不覺得痛,片刻後才嚎叫起來:“打我?我被打了!殺死他們,殺死他們!”
那兩個隨從厲叫着拔出腰刀,看那架勢絕對是要砍死周宣幾人。
四癡已退回周宣身邊,問:“主人,如何處置?”
周宣道:“初來乍到,與人爲善,打個半死吧。”
這時藺戟和力虎已經與那兩個隨從動上手,這兩個隨從武藝還不低,但與藺戟比就頗有不如,其中一人很快被打翻在地,腿全部打折。痛得滿地打滾。
另一人與力虎搏鬥,四癡閃身過去在那人腰眼上戳了一下,那人在軟倒之前,臉上捱了力虎重重一拳。鼻骨斷裂,一張臉成了柿餅,昏迷過去。
那中年男子捂着臉跳着腳在叫:“殺死他們!殺死他們!抽筋剝皮,挫骨揚----哇----”
金毛犬魯魯衝上前一口咬在他大腿上,扯下一塊肉。
周宣拾起地上的鱷皮鞭,在那抱腿痛叫的中年男子臉上又抽了一記,然後鞭子一丟。說聲:“我們快跑,趁夜出城!”見那捱了打的工匠還愣在一邊,喝道:“你也快跑!”
見那工匠撒腿往東跑了,周宣四人帶着金毛犬魯魯狂奔回館驛,在門前整整衣衫。好象散步歸來一般回到驛舍。
一名奉化府兵來報,吳越國鬥蟲使臣求見郡公,已等候多時了。
周宣便去見那吳越國鬥蟲使,寒暄之後,得知此人姓鮑。是錢惟演門下清客,攜蟲千里來到南漢興王府參加五國蟲戰。因爲路過漳州時受到陳濟地禮遇,頗爲感激,得知唐國的鬥蟲使到來,特來拜會,萬萬沒想到唐國鬥蟲使竟然是一個郡公!
周宣微笑着與他閒談,絲毫不提唐軍已拿下泉州、現在說不定已經攻下了福州。
四癡在一邊忍不住問:“敢問鮑蟲使,貴國此次以什麼蟋蟀參戰?”
鮑蟲使略一遲疑,開口道:“這個本來是不先透露的。但周郡公是貴人。雅量非常,在下就透露給郡公知道也無妨。”吩咐隨從回驛舍取蟲來。
不移時。兩隻精美蟲罐取到,鮑蟲使親自捧給周宣觀看。
周宣與四癡仔細看那兩隻蟋蟀,俱是青背,方首大牙,極其雄壯,周宣贊道:“好蟲,好蟲,久聞吳越出產猛蟲,真是名下不虛,出手就是兩隻青背猛蟲,闊綽!”
鮑蟲使笑道:“周郡公過獎,我吳越國今年的蟋蟀較往年大爲不如,前年在杭州有百姓捕得蟲王獻給吾王陛下,當年地五國蟲戰正好在杭州舉行,那隻蟲王所戰披靡,一舉奪魁,去年是一隻僅遜於蟲王的青背猛蟲,在貴國秦淮河畔獲得第二,冠軍被宋國的蟲王奪去,今年這兩隻蟲又不如去年的,難免五國墊底了。”
這鮑蟲使說着,眼睛在室內逡巡,那意思是我的蟲都給你們看了,你們也得讓我看看吧。
周宣微微一笑,道:“好教鮑蟲使得知,我唐國此次倉促參賽,曾有一隻青背蟲,可惜半路死了,沒辦法,只好以一隻劣蟲聊以塞責。”
鮑蟲使趕緊道:“周郡公太謙了,唐國鬥蟲一身興盛,猛蟲在所多有,郡公攜來的蟲定非凡品,不知在下能否先飽眼福?”
周宣便對四癡道:“老四,請雪獅王見客。”
四癡珍而重之地捧出“雪獅王”,鮑蟲使一見愕然,他也是一個老蟲客了,卻從沒見過拿白背蟲出來斗的,鄉野小兒也不要白背蟲,更別說如此重大地五國蟲戰了?這周郡公不象是失心瘋的呀,難道這白背蟲真有什麼神奇之處,但除了顏色白得比較好看之外,個頭和精、氣、神都很平庸啊。
周宣道:“慚愧,讓鮑蟲使見笑了,實在是半路丟了蟲,甚是氣惱,隨便捕了一隻蟲來糊弄糊弄,也算是特立獨行吧。”
鮑蟲使好心道:“若周郡公不棄,在下有一隻勾頭可以送給郡公,也是一隻青背蟲。”
周宣驚歎道:“吳越國果然豪奢,連勾頭都是青背的!承鮑蟲使好意,但這白背蟲無論怎麼低劣,好歹也是我親手捕的,而若被他人知道我唐國用吳越國的一隻勾頭出戰,那豈不是貽笑天下?”
鮑蟲使忙道:“是在下冒昧,郡公勿怪。”匆匆告別去了,五國蟲使並不住在同一個館驛。
四癡問:“主人看這吳越國這兩隻蟲是何級別?”
周宣道:“俱是中將級實力,其中那隻青色暗紋地更兇猛一些,調教得好,和上將級猛蟲也有得一拼。”
四癡滿懷期待道:“吳越國就有兩隻中將級猛蟲,更不知宋國、蜀宋、南漢這三國還有什麼猛蟲?”
周宣道:“蟲王、上將肯定少不了,我們的雪獅王要面臨大敵啊?老四,雪獅王與它的蟲妃交尾沒有?”
四癡把頭一低,應道:“交尾了,今日一早交尾的。”
周宣笑道:“很好,成年了,血氣方剛,三日後可一展大牙了。”
正說着話,忽聽得外面馬蹄急驟,一派兵荒馬亂的樣子。
周宣把驛丞叫來一問,卻原來是全城宵禁,正捉拿幾個逃犯,衛尉已提兵馬,出城緝捕。
周宣與四癡對望一眼,心裡都道:“難不成是捉我們地?”
驛丞走後,四癡皺眉道:“那中年男子是什麼來頭?不會是劉繼興吧?這麼巧!”
藺戟道:“不會是劉繼興,劉繼興的年齡比我唐皇陛下還大了兩歲。”
周宣道:“不是王族就是高官,這可有點麻煩。”
四癡道:“就怕影響到我們鬥蟲啊,當時應該一刀殺了乾淨!”
周宣道:“明日我把這一部美髯剃了,就是當面遇到也認不出來了,當時天色已晚,應該沒看清我們面目地。”
四癡突然“嗤”的一聲笑,扭過頭去。
周宣問:“老四,笑什麼?”
四癡回過頭來,笑意已斂,說道:“主人剃了鬍鬚,那豈不是象宦官了?”
周宣瞪眼道:“胡說!”自己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說道:“真不知道那些有了妻室卻爲了謀官而閹割的人,舉案齊眉,能不愧乎?”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周宣沐浴後穿戴得齊整,準備漢皇劉繼興的召見,可等到午後都無人前來宣旨,倒時雪豬太子派了費清來請周宣明日赴宴,說屆時會請神巫盧瓊仙接見周宣。
周宣只知盧瓊仙原是劉繼興的才人,與神巫樊鬍子勾結,編什麼玉帝之子的鬼話糊弄劉繼興,又說樊鬍子、盧瓊仙是玉帝派來輔佐劉繼興的,所以劉繼興對樊、盧二人極爲寵幸,樊鬍子死後,盧瓊仙與龔澄樞、陳延壽、李託等人結黨把握朝政,權勢熏天。
費清低聲懇請周宣道:“周郡公,明日盧仙姑與太子殿下召見郡公時,郡公千萬爲費某美言幾句。”說着,手一揮,隨從擡進來兩隻箱子。
周宣最喜受賄,眉花眼笑道:“好說,好說,我與費中郎是患難之交,什麼都好說。”
費清大喜,長揖而退。
小茴香也很喜歡有人送禮來,這個小管家婆等費清及其隨從一走,馬上過來開箱看是什麼禮物?
卻見是黃金百兩、白銀千兩、明珠百顆。
周宣慷慨道:“此次隨行的十名金吾衛、十名奉化兵每人賞黃金五兩、白銀五十兩,這就都分了吧。”
衆人歡天喜地,山寨分贓一般就把這些金銀分了,那一小箱珠子就由小茴香收好。
藺戟雖然沒得到賞賜,但心裡卻是更喜,他知道周郡公絕不會虧待他地,回到金陵定有大大地好處。
費清還沒去遠,驛丞又報:“陳黃門求見。”
周宣笑眯眯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有請。”
果然,陳延壽也是攜了重禮而來,懇請周宣明日爲他美言。
周宣道:“我與陳黃門是患難之交,什麼都好說,心照不宣,哈哈。”
又是這麼一句話,周宣坐收黃金五百兩、極品珍珠兩百顆、四尺珊瑚樹一對、翡翠玉笛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