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酒樓二樓雅間和永盛酒樓的雅間佈置的差不多,覃初柳坐在扶手圈椅上,看着對面一臉興奮的鄭掌櫃,彷彿一下子回到了當初。
“柳柳啊,這件事情你覺得如何?”鄭掌櫃殷切地看着覃初柳問道。
早幾天,百里徵告訴他覃初柳來了的時候,他便想好要與覃初柳繼續合作了,今日見到她,他實在是太興奮,興奮到除了談生意,竟然想不到還能說什麼了。
覃初柳緩過神來,抿了一口茶,笑對鄭掌櫃道,“這筆生意不是早就談過了嗎?當初我便答應你們,若是有新的方子,都先緊着百里氏的。說起來,這件事還是我做的不對,後來有了新方子,卻給了福順酒樓。”
“柳柳,你這樣說,讓我等如何自處”,鄭掌櫃擺擺手道,“若不是你,永盛酒樓那些個師傅夥計還不知道要如何安置,若是用你的方子能換回他們今後的平安順遂,那這筆買賣就值了。”
鄭掌櫃如此說,覃初柳卻不能真的如此想,經商貴在守信,她早前沒和百里家的人知會一聲便把辣白菜的方子給了福順酒樓,說起來,確實是她做的不夠周到。
“鄭掌櫃,既然你們只剩下這座酒樓,不若這樣,以後我有了新方子,給福順酒樓一份,給咱們隆盛一份,左右他們在朔北,咱們在京城,也不衝突。”頓了頓,覃初柳又道,“至於分紅,我看就不必了吧。”
不要分紅,相當於白送!
還不等鄭掌櫃說話,邊上一直沉默的百里徵便開了口,“柳姐姐,這怎麼能行?咱們哪有佔你的便宜的道理。”
“我自然不會讓自己吃虧”,覃初柳忙解釋道,“我在京郊有個莊子。從今年秋開始,隆盛酒樓的菘菜蘿蔔就讓我的莊子來供應吧。從明年開始,我們種的所有菜,都賣給隆盛酒樓如何?”
鄭掌櫃和百里徵面面相覷。覃初柳所說的這些,說起來好似是覃初柳得了實惠,其實,不也是幫了他們嗎。
隆盛酒樓現下用的菜,也是從京城外的莊子上買來的。由於譚氏從中作梗,他們買菜的價格要比別人貴上許多,若是覃初柳賣給他們菜,那指定不會比別人家貴啊。
“隆盛酒樓用什麼菜多,什麼菜不用,早一年你們都列好一個單子。也好安排佃戶耕種,這樣咱們都能省下些麻煩”,覃初柳繼續說道,“我回去再看看,若是莊子上能養雞鴨。那以後隆盛酒樓的雞鴨蛋也由我們來供應就更好了。”
覃初柳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鄭掌櫃應答,心裡惴惴,莫不是她提出的要求太讓他們爲難了。
“好,就這麼定了”,正想着,鄭掌櫃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柳柳。咱們欠你的人情,都記在心裡了,日後百里家東山再起了,定然不忘你今日的好。”
到底是誰對誰好,這個時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從隆盛酒樓出來,百里徵要送覃初柳回城南,覃初柳想到家裡那個讓人頭痛的傢伙,不得不拒絕少年的好意。
“徵兒,你不必送了。去幫鄭掌櫃忙吧,我見他都忙出了一頭汗。”覃初柳道。
百里徵見覃初柳態度堅決,便也只得悻悻地回了隆盛酒樓。
回到城南小院兒,覃初柳把和鄭掌櫃的交易與蔣大鵬說了,蔣大鵬樂得合不攏嘴。
“還是覃姑娘你有本事,種糧食雖然餓不着,但是想賺什麼錢確實太難。我以前也想過種菜,可惜沒有銷路,沒想到覃姑娘只說幾句話就辦成了。”蔣大鵬誠心誠意地誇讚道。
覃初柳被誇的不好意思,正要謙虛幾句,誰知譚紹維忽然插話道,“你也不看看柳柳是誰的閨女,她娘就聰明,她還能差了。”
此時譚紹維一臉得意,若是他身後有一條大尾巴,指定搖的分外歡暢。
蔣大鵬尷尬地輕咳一聲,“我,我準備馬車,覃姑娘你也收拾一下,一會兒咱們就去莊子吧。”
覃初柳知道他爲什麼尷尬,也不攔他,任他去了。
蔣氏父子對元娘做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年,元娘自己只怕也早忘記了他們,但是蔣大鵬卻一直記在心裡。
往日覃初柳不在他面前提起還好,譚紹維卻不知道當年的事情,經常當着大傢伙的面說起元娘,每每這時,蔣大鵬總是找藉口默默走開。
剛進莊子,便有婦人攔住了馬車,火急火燎地對蔣大鵬道,“你快去看看吧,你媳婦在家上吊了,剛被救下來。”
蔣大鵬一頭霧水,“我還沒成家,哪裡來的媳婦?”
“哎呀,就是早前和一個小姑娘來的那個小媳婦,我見她給你洗貼身的衣裳,還以爲,還以爲……”這婦人嘴也快,說話跟倒豆子似的,“不管咋樣,她上吊了,你快去看看吧。”
沒奈何,蔣大鵬下了馬車,覃初柳和譚紹維也跟着下了馬車,“走,一起去看看吧。”覃初柳道。
她倒是想看看,她這三姨母沒事作什麼幺蛾子。
安香和莊子裡的廚娘以及後院的漿洗婆子們住在一個院子裡,院子不大,但是每個人都有獨立的房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此時,小小的院子外擠滿了人,有附近來看熱鬧的佃戶,也有莊子裡的伺候的人,還沒近前,就能聽到鬧鬧哄哄的聲音。
蔣大鵬一個頭兩個大,大喝一聲才讓這些人安靜下來,先覃初柳一步進了院子。
安香住的是這個院子的正屋,覃初柳一進到院子裡就透過大敞的門窗看到裡面被一個媳婦扶坐着的安香。
她雙手捂在脖頸上,哭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特別是看到款步走來的蔣大鵬的時候,眼淚更是洶涌。
“蔣大哥啊,我以後可怎麼辦啊?柳柳不要我了,我可怎麼活啊?”安香掙開扶着她的媳婦,連滾帶爬地來迎蔣大鵬。
蔣大鵬走到她身前,她乾脆一把抱住他的腿,蔣大鵬想甩都甩不開。
蔣大鵬的一張臉氣的紫紅,他最是討厭這種尋死覓活的、磨磨唧唧的女人。
“你……”他剛開口,身後便傳來一個清越的女聲。
“三姨母這是幹什麼?我不過是出去幾日,這不是回來了嗎,怎麼會不要你?”覃初柳走到蔣大鵬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一臉錯愕的安香。
她對安香笑,笑得很是明媚,但是安香卻遍體生寒。
“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鬆開蔣大鵬。三姨母你一個良家女子,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抱住一個外男的腿像什麼話。”
原本大家都只顧看熱鬧了,沒往旁的地方想。經覃初柳這麼一說,大傢伙才恍然,可不是,哪有正經人家的姑娘媳婦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就算是兩口子,當着外人的面也沒有這樣的啊。
安香也顧不得哭了,趕緊鬆開蔣大鵬,身子還往後退了退。
“柳柳,我,我沒有……”
“蔣大鵬,讓大傢伙都散了吧,”覃初柳不給安香說的機會,吩咐蔣大鵬。
蔣大鵬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裡,帶着一衆看熱鬧的人離開了小院。
待房間裡只剩下覃初柳和安香兩個人,覃初柳緩步圍着安香走了幾圈兒,直走的安香一顆心都要跳出來。
“三姨母,我早就與你說過,事不過三”,覃初柳終於開了口,“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安香不敢看覃初柳,低垂下頭,訥訥地說道,“我,我是真以爲你不要我了,你走的時候也沒與我說一聲。”
覃初柳輕笑,這個時候還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三姨母上吊之前也太大意”,覃初柳忽然轉移了話題,“若真是想死,該是關好門窗纔是,你這樣門窗大敞的,我還當你是特意想讓別人看到的呢。”
安香面如死灰,原來,原來這些細節覃初柳都看到了。
還沒完,覃初柳繼續往下說,“說來也巧,你這邊一上吊,蔣大鵬的馬車就進了莊子。看來,我回來的不是時候,若我不坐在馬車裡,不跟着蔣大鵬回來”,覃初柳蹲下身子,平視安香,“三姨母,你年紀不小了,姿色也平常,有那些心機手段不妨找個老實巴交的人好好過日子,莫要想那些有的沒的!”
說她年紀大長得一般那還是客氣的,其實就是人老珠黃。以蔣大鵬現在的家底,想要娶個白嫩嫩的黃花大閨女不是不能,他又怎麼會看上安香。
人沒有自知之明,就是死路一條。
安香跌坐在地上,腦袋已經不能思考。
她自認爲天衣無縫的計劃,自認爲神仙難查的心思,竟被一個小姑娘一眼識破了。
是這小姑娘太可怕,還是她自己漏洞百出?
“三姨母,我讓你自己選擇,是走是留。”最後,覃初柳突然緩和了語氣,與安香鄭重道,“我的本事你也看到了,你那些小把戲,根本逃不過我的眼睛。若你要留下,以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若你不想留,就帶着百里府少夫人給你的那二兩金子趕快走人!”
安香驚恐地看着覃初柳,“你,你,原來你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