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頭髮被扯散,遮蓋了大半張臉,根本看不清容貌。
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朝覃初柳走了兩步,身後的男人突然又扯住了她的頭髮,趾高氣昂的看着覃初柳,“你怎麼認識這賤|貨,你是她什麼人?”
他用的力氣不小,安香疼得直齜牙,喉嚨裡發出“喝喝”的聲響,十分可怖。
覃初柳微微一笑,淡淡地說道,“我怎麼認識她,是她什麼人與你有什麼關係?你是她什麼人?”
那人手上又加了力道,安香整個身子都向後倒去,遮蓋在臉上的頭髮滑落到一邊,露出佈滿青紫血跡的臉。
那青紫有輕有重,顯見是經常捱打。
“回答我,否則我就打死她!”男人惡狠狠地說道。
“殺人是要償命的,如果你自己想死,儘管把人打死!”覃初柳語氣依然淡淡,好似安香的死活與她毫無關係似的。
男人有些茫然,眼前的小姑娘能說出安香的小名,顯見是認識安香的。可是她對自己如此虐打安香卻無動於衷,又完全像是一個陌生人。
正在此時,護衛走了過來,他們先給覃初柳行了一禮,才道,“黎大人不放心覃姑娘,特讓我們兄弟來保護覃姑娘。”
覃初柳回他們一禮,這在轉頭看男人,此時他看着兩個腰間跨刀的護衛已經嚇破了膽子,拉着安香就往後退,嘴裡還磕磕巴巴地說着,“我打自己婆娘關你們什麼事?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我們回家……”
安香伸出雙手,在空中胡亂的抓着,最後什麼也沒抓到,被男人越拖越遠,眼神裡滿滿的都是絕望。
突然,她的嘴動了動。好似在所說什麼。覃初柳看的清楚,笑得更燦爛了。
就衝安香喚出的這兩個字,這件事她就管定了!
“護衛大哥,麻煩你們去跟着那人。看他去了哪裡。”覃初柳對那兩個護衛道。
護衛猶豫,覃初柳只道,“護衛大哥放心,我與谷良這就回去,絕對安全。”
得了覃初柳的保證,兩個護衛才向早已經消失在街角的人追去。
往回走的路上,谷良終於憋不住問道,“那個叫安香的,是不是……”
“是!”覃初柳知道他想問什麼,乾脆接口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我三姨母。她離家的時候我還小,記不得她的長相了,所以也不能十分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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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初柳嘴上說還不能十分確定,心裡卻已經十分確定了。不僅她確定。谷良也已經確定。
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大名一樣,小命也一樣。
“那她的事……”
“管!”覃初柳對谷良一笑,“現下說這些還太早,等一會兒回驛站再細說。”
回驛站覃初柳確實細說了,卻不是與谷良細說,而是與黎叔細說。
“若是遇不上我們也只當她死了。可是現下遇到了,且看她過得十分不如意,我總不能袖手旁觀。”覃初柳坐在黎叔對面,用帕子輕輕擦了擦眼角,“若是我娘知道我遇到了三姨母,也指定希望我拉扯她一把的。”
黎叔聽到覃初柳提起元娘。眼睛裡有一道精光閃過,覃初柳畢竟年紀小,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
現下有個人送上門來了,他不好好問一問怎麼能行。有事情壓在心裡不弄明白,實在是難受的緊。
他輕輕拍了拍覃初柳的胳膊。“你放心,你這一聲黎叔可不是白叫的,我自會幫你出頭。”
覃初柳連連道謝,高興的不行。
當晚,?幾個護衛就把安香帶了回來。
安香比白日更加狼狽,頭髮散亂不說,還沾了些枯草。衣裳也被扯壞了,勉強能夠蔽體,只是上面沾了不少豬糞,味道十分難聞。她腳上也沒有穿鞋,赤着的腳上也滿是豬糞。
她好似受到了驚嚇,整個人瑟縮在牆角,不敢擡頭只一個勁兒的發抖。
“大人,我們去的時候,她被關在豬圈裡!”一個護衛叉手向黎叔稟報。
黎叔嘖嘖兩聲,“真是可憐,柳柳,你幫她梳洗一番,有什麼話咱們待會兒再說。”
覃初柳點頭應下,心道不就是嫌棄人家身上的味道不好嗎,還說的那般冠冕堂皇。
待護衛和黎叔他們全都走了,覃初柳才走到安香身前,俯視着她道,“你現下如何,可能自己洗澡?”
安香哆嗦了幾下,微微擡起頭,待看清楚覃初柳的臉,狼狽的臉上竟然有了笑意。
“我就知道你會救我的,你會救我的,大姐……”說着,安香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天時,覃初柳看到的口型,便是“大姐”兩個字。她與元娘長得那麼像,又能說出安香的小名,想來安香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
覃初柳決計不會因爲那樣的時候安香還念着元娘便出手救她,覃初柳只是突然想到了別的事情。
這個安香,興許有用。
覃初柳蹲下|身子,順了順安香散亂髒污的頭髮,“三姨母,你先莫哭,等梳洗好了咱們再好好說話。”
安香憋着眼淚,連連點頭。
不一會兒便有人送來了熱水,安香洗了一個多時辰,換了三次水,纔算是把身上的那股子味道洗沒了。
安香和覃初柳的身量差不多,覃初柳還要比安香稍稍高一些,她便把自己的一套衣裳拿給安香穿了。
待都收拾妥當,覃初柳又把黎叔請了過來。
黎叔仔細端詳了安香,又看了看覃初柳,輕輕呷了口茶道,“你們兩人怎地沒有一點兒像的地方?”
來了,來了!
覃初柳就知道黎叔會問到這些問題,她說的黎叔興許不全信,那麼,安香說的,他應該全信了吧。
“稟大人,我們兄弟姊妹六個。長得都不大像,柳柳長得隨她娘,跟我不像也應該。”安香站在那裡恭恭敬敬地回答。
禮數還挺周全,看來這些年在外面安香也不是一點兒收穫沒有。
黎叔點了點頭。笑呵呵地指了指一邊的位子,“快別站着了,又沒有外人,坐吧。”
安香了一眼坦然坐在黎叔身邊的覃初柳,在黎叔指着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黎叔問了安香許多問題,大都是以前她在安家村時候的事,或多或少都會提到元娘。
安香也不知道這黎叔是誰,問這些幹什麼?但是見他周身的氣派,身邊還有那麼些帶刀的官兵,她就知道這樣的人惹不得。所以無論黎叔問什麼,她都老老實實地回答。
期間,覃初柳幾乎沒有說話,只老老實實地在一邊坐着,看着黎叔絞盡腦汁地從安香嘴裡套話。
她心裡覺得好笑。黎叔這人,就算是套話是不是也應該先把她支開。這樣當着她的面變着法的打聽她孃的事情,他是當她什麼都不明白,還是覺得自己問的天衣無縫,旁人根本沒有察覺?
眼見夜深了,黎叔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只得失望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覃初柳也有些乏了。想要早點休息,不過安香卻遲遲不肯離開,去自己的房間。
“三姨母,你可還有事?”覃初柳問道。
“柳柳,你這是要去哪裡?能不能帶上我?”她說的小心翼翼,生怕覃初柳不答應她。
“我要進京面聖。剛剛與咱們說話的黎叔便是來宣旨的天使。”覃初柳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與安香說道,“我原是想着給你些銀錢,讓你自己僱一輛馬車回安家村的……”
“面,面聖……”安香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重複道。“你要進京面聖?”
覃初柳點點頭,安香看了覃初柳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爲,爲什麼要見皇上?你,你怎麼要去見皇上?”安香激動地有些磕巴,問出的問題也十分凌亂。
覃初柳也只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繼而拉回剛剛的話題,“三姨母是如何打算的?明天一早我們便要出發,您儘快想好纔是。”
安香慢慢冷靜下來,暫時把覃初柳要進京見皇上的事情放到一邊,爲自己以後做起打算來。
臨州城是待不下去了,姓曹的嗜酒如命,現下又學會了賭,早晚有一日他得把她賣了。
回家,爹孃還能不能認她?萬一不認,她豈不是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一個女人,總不能睡在荒郊野外。
思來想去,安香咬牙下定決心道,“柳柳,我隨你去,左右你也是要回家的。我見你身邊也沒個人伺候,我在你身邊也能好好照顧你。”
覃初柳差點兒冷笑出聲,這些人可真有意思,明明都是爲自己想的,偏偏還要給自己冠上這麼好的理由。
“你要留下,這件事我也做不得主,不若明早你自己去問黎叔吧。”說完這話,覃初柳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安香也不好再待,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一大早,安香就與黎叔說了自己要留下的事情,黎叔裝模作樣地問覃初柳,“這件事柳柳怎麼想的?畢竟是你的家事,我也不好插手。”
不好插手你昨晚還問那麼多,覃初柳心道,面上卻是一點兒不顯,想了很久,才爲難的開口,“我自然是願意和三姨母在一處的,只是怕給黎叔添麻煩。”
“誒,添什麼麻煩,不麻煩!”黎叔大手一揮,安香便也就留了下來。
之後,覃初柳的馬車上就變成了兩人一狼,安香並不知隼是狼,只以爲它是狗,整日趴在角落裡睡大覺,她也沒有害怕。
路途漫漫,路上,安香說了自己這幾年的經歷,還追憶了一下當年在安家村的事情,自然,主要說的還是她與元孃的關係有多好,她在家的時候有多照顧元娘他們一家。
後來,她又問了不少覃初柳和元孃的事情,最關心的還是覃初柳家裡的現狀。覃初柳把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和安香說了。聽說覃紹維多年前就死了,她還揪着帕子抹了幾把眼淚。
這一路上有個人說話,日子倒也不顯得憋悶。
馬車又行了三日,這一日傍晚他們到驛站歇息。安香抱着覃初柳的東西先上了樓,谷良才逮着機會與覃初柳說話。
“柳柳,你們說話小心些,馬車周圍的人隔一段時間便會向黎大人稟話。”谷良湊近覃初柳小聲說道。
覃初柳不以爲意地笑了,拍了拍谷良的胳膊,“你放心,我都知道。”
是啊,都知道!既然人家想聽,她便說給人家聽就是了。有人自以爲聰明的以爲自己掌握了一切,殊不知,他想聽到的,也不過就是她想讓他聽到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