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還好,她剛問完,豆大的淚珠子便從安小河的眼眶裡蹦了出來,“柳柳,我闖禍了。”
“咋的了,安小河?你莫哭,給我說說。”覃初柳見安小河一個半大的男孩兒突然哭成這個樣子,心知他闖下的禍定然不小。
安小河用衣袖抹了抹臉,哽咽着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沒想到她會摔倒。她流了好多血……”
他說的斷斷續續,覃初柳根本就沒聽明白,正想讓安小河從頭說的時候,安元娘陪着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兒走了出來。
安貴趕忙站起身來,安大海迎上老頭兒,“叔公,咋樣了?”
被安大海稱爲叔公的人,叫安廣榮,是安家村裡唯一的一個大夫。以前安家村沒有大夫,有個病痛都要去鎮子裡看。
後來,安廣榮在鎮子裡的醫館當了兩年的小學徒,回來之後就開始給安家村的人看病。
他在四里八鄉也有些名氣,當然,不是因爲醫術有多高超,而是因爲診金十分的昂貴。
覃初柳上次請的大夫,正是安廣榮。
一般情況下,若不是急診,村裡人寧願去鎮子裡也不願找他看病,現下看來,大舅母的情況真的很危急了。
安廣榮捋了捋鬍子,搖了搖頭,“孩子不成了,大人沒事。跟我家去拿些藥來給你媳婦熬上吧。”
安大海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他和媳婦張巧蘭成親五年了,好不容易纔懷上這麼一個,都三個多月了,就這麼沒了。
“大海,快跟叔公去拿藥,你媳婦還等着呢。”安元娘見安大海呆怔地站在那裡,出言提醒。
安大海緩過神來,踉踉蹌蹌地跟着安廣榮走了。
安元娘在屋裡聽她娘說了個大概,心知小河這次恐怕得受罰,她走到安小河身邊,悄聲說道:“小河,你先跟着柳柳去大姐家……”
“他敢走,看我不打折他的腿!”安貴暴喝一聲,打斷了安元孃的話。
安小河的身子瑟縮了一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爹,都是我的錯……”
這時候安小河也不哭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倒是有幾分骨氣。
他不跪還好,這一跪下,徹底勾起了安貴的怒氣,脫了鞋就往安小河的身上拍,“你還知道錯,你還知道錯!看我不打死你……”
“爹,你別這樣,小河也不是故意的。”安元娘上前去拉安貴。
安貴此時腦子裡只一個想法,他的孫子沒了,都是安小河的錯,只恨不得一鞋底拍死安小河,胳膊一甩就把安元娘甩了出去。
好巧不巧,安元孃的手肘真好杵在了一塊突起的石頭上,登時便流了血。
“娘,你沒事吧?”覃初柳上前扶起安元娘。
安元娘顧不得手肘上傳來的痛疼,又過去拉安貴。
剛纔是沒有防備才被甩開的,現下有了防備,倒還真把安貴拉開了。
“爹,你這是幹啥?你就是打死小河又有啥用?”安元娘也急了,用上了她平時罵街的聲量,就連安貴都被她鎮住了。
搶過安貴手裡的鞋,親自給他穿上,“爹,現下也不是算賬的時候,小河還是個孩子呢,他懂得什麼?您把他打個好歹,心疼的還不是你和娘。”安元娘柔聲勸解道。
“呦,可不是嗎,爹,您把小河打壞了,還得請大夫吃好的,這可都得花錢呢!”一直沒有動靜的東廂突然打開了門,一個二十左右歲的少婦盈盈走了出來。
她說不上好看,但也不能說難看。
兩隻眼睛中間的距離好似比旁人近一些,嘴巴也有些大,只皮膚白淨,倒真應了那一句“一白遮百醜”。
一出來就能接上話,顯見她是一直都在門裡面偷聽了。
她走到小河身邊,笑得不懷好意,“小河,跟二嫂說說,你爲啥推大嫂啊?”
安小河的二嫂,也就是安大江的媳婦,覃初柳的二舅母,名喚李桂花,去年剛生過安家孫輩的第一個男孩兒。
她這可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覃初柳心裡暗想。
“娘,你胳膊流血了,找布條包紮一下吧。”覃初柳走到安元娘身邊,拉着她娘流血的胳膊說道。
她不是不好奇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剛剛二舅母問小河的時候瞟向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直覺,這件事兒可能與她家有關,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牽扯進去的好。
“唉,大姐,你可不能走啊,小河把大嫂推倒,可都是因爲你呢。”二舅母李氏果然是惟恐天下不亂,根本就不給覃初柳置身事外的機會。
安貴只知道是安小河把大兒媳婦推倒的,倒還真不知道爲啥,現下聽了二兒媳婦的話,不等安小河說緣由,心裡竟然就信了七八分,他瞪着安元娘,“小河都是跟着你學壞的!”
在屋裡頭的時候,安元娘只聽她娘說大海媳婦是被小河推了一下摔了跤,纔會大出血的,還真不知道這事兒還能和她扯上關係。
她是安家老大,下面的弟弟妹妹哪個她沒看顧過,安貴現下說小河是她帶壞的,她心裡就跟被千金巨石壓了似的,難受的很。
“爹,你咋能這麼說?難道我照顧弟弟妹妹還不對了?”安元娘問道。
安貴不看她,對着跪在地上的安小河道,“小河,你給你大姐說說,你爲啥推你大嫂?”
“爹,這事兒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和大姐沒有關係。”安小河有骨氣,把所有的事兒都攬在了自己的肩上。
“呦,小河,這麼大的事兒你哪能承擔的起?你就說說你爲啥推大嫂吧?”李氏撇了撇眼睛,似笑非笑地說道。
“小河,你說,大姐也想知道。”安元娘蹲到小河身邊,柔聲問道。
安小河看了看安元娘,思忖了半天,才說,“昨晚吃過飯,我出去找柱子他們玩兒,正好碰到了安大寶,他說他逮了只刺蝟,我們就跟他去看。正巧那個時候大嫂也在他家,正和大寶他娘在屋子裡說話呢。我無意中聽她們說到了大姐,就悄悄地聽了一會兒……”
小河聲音越來越清亮,“她們說大姐命不好,剋夫,生出的女兒命也不好,說不準克全家呢,不姓安更好。大嫂還說多虧了大寶他娘,送雞蛋前先來咱家通了氣兒,要不也不能把雞蛋全都拿回來。”
安元娘氣的渾身發抖,旁人怎麼說她都沒事,但是說她的寶貝女兒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