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金政明將金寶沁叫去問話並沒有讓人多想,二人也沒有表現出相識的跡象。一個繼續忙碌於公事之中,一個窩在瑞芳閣的小花園裡,吃着鮮果點心等待宮宴。
三日,眨眼間便過去了。
對於宮宴,金政明本無絲毫興趣,不過在遇到金寶沁後他雖然稱不上期待,可也是歡喜地等待着,等待着正式的相遇。
他們之間感情不需要說出口,面對彼此的真實便是對感情的註解。在他眼裡,她只是當年那個陪伴了他一夜,吹曲子給他止痛的小女孩;在她心裡,他不是殿下,只是一個她喜歡的人而已。
有些人的感情需要宣之於口才能收穫果實,他們的感情卻是時間在凝鍊,一個眼神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七年間不曾相見,分隔兩地又如何?
如今,父王擺下宮宴,擺明了是要爲他們兄弟選妃,而他終於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既然如此,順了也是——這一切只因他心儀的人兒在呀。
“大哥!”突如其來的呼喚打斷金政明的思緒。回頭看,是遠處正朝他走來的金成胥,而宮宴所在地已經遙遙在望。
金成胥走近,笑容滿面:“大哥,沒想到會看到你,還以爲大哥不會來呢。”
“父王有旨,怎麼能不來。”金政明笑笑,說道。
“大哥這些年來可是很少參加的宮宴的,這一次父王擺宴,目的明顯,大哥,看來這次你跑不掉了。”金成胥像個孩子揶揄着大哥。
幾日相處,金政明多少了解了這個弟弟的性子,一開始的疏遠已經不那麼明顯。“你也跑不了,別忘記你只小我一歲。”
想到這個,金成胥就想到母親的話,心裡徒然沉重了幾分,可臉上的笑容不變,語氣輕鬆地嘻嘻笑:“可是再如何也沒大哥的壓力大啊。”
金政明但笑不語。壓力嗎?不,他沒有壓力,相反離宮宴開始越近他就越期待。
兄弟二人說笑着朝會場走去,半路上金政明有事離開,百無聊賴的金成胥則四處閒逛。突然,眼角餘光捕捉到一抹豔紅,不由得凝目望去——路邊草叢中,一隻紅寶石耳環靜靜地躺在那裡。
金成胥順手拾起,轉身準備繼續閒逛卻看到一個極美豔的少女在草叢中翻找着什麼。濃眉一揚,心下多少明白了。
“這位姑娘,你是在找這個嗎?”金成胥走近,眼睛先望少女的耳垂上瞧,果然看見少女耳垂上戴着一模一樣的紅寶石耳環。
正在找着耳環,心急不已的李蓉蓉聞言擡起頭,見着他大掌中正躺着自己找了許久的耳環,大喜。
接過耳環,她纔看向金成胥:“謝謝你。”眼睛在見到那張讓女人都嫉妒的漂亮臉蛋,李蓉蓉只覺得心跳漏了數拍又撲通撲通地急速跳了起來,熱燙似火的紅暈爬滿俏臉,羞澀地垂下頭來。
金成胥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只是淡淡一笑,轉身離去。徒留失了心序的李蓉蓉目光癡迷地目送他遠去。
這一場宮宴的目的,在場衆人心中都很清楚,一場王室安排的相親宴,
一場王族子弟與貴族千金的相親宴。
場中,琴音舞影,水紗飛揚旋轉,一名貴族小姐在舞動着她曼妙的身軀。
金政明、金行慎、金成胥坐在文武王左手邊的下方,三人都看似在欣賞,心中卻各有天地。金政明藉着喝酒之際目光飄向坐在對面角落裝扮毫不起眼的金寶沁,每每接收到他的目光,金寶沁都會趁衆人沒注意的時候給他一記俏皮的笑容;金成胥至始至終揚着燦爛的笑容,輕鬆愜意地喝着酒,至於心裡是否如表面一般的輕鬆,不得而知;金行慎則一貫的沉默不語,低垂着眉目,偶爾會擡起溫和的眼眸聽身旁的金成胥說些什麼。
琴聲舞影停下,文武王擊掌大讚。
“好!”
受到文武王褒獎的官家小姐受寵若驚地退下。
這是一場相親宴,一場給王族子弟舉辦的相親宴,每一位進宮的千金小姐都得上場展示才藝。待那位官家小姐下場,接着上場的是排在金寶沁前面的宋如晴。因爲要參加宮宴,不習慣穿曳地長裙的她爲此從接到聖旨那日起便穿上了曳地長裙練習走路,如今她已經不會走兩步就被過長的裙襬絆倒了。
“臣女宋如晴拜見陛下、王后娘娘。”
文武王與王后對視了眼,王后問道:“原來是英武將軍之女,擡起頭來。”
宋如晴擡起頭,稍作裝扮的她的姿容不輸在場的任何一位千金,相反的那一雙英氣勃勃的眉給他柔美的臉蛋平添一股生氣。
打量着她,王后連連點頭,顯然很滿意。反觀宋如晴,表面上很鎮定,心底卻緊張的很想暈過去。千萬別看上她呀,她的心裡只有那個傢伙。她再心底叫囂着。
“你父親可好?”王后笑着問道。
“謝王后娘娘關心,家父一切安好。”
點點頭:“你要給我們表演什麼?”王后很喜歡眼前這個眼神清明率真的女孩子,問話的方式也跟着家常了起來。
“回王后娘娘,是劍舞。”說着,偷覷了眼金寶沁,後者微點頭,她才鬆了口氣。
“劍舞?”王后與文武王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模樣,“那到沒見過,聽你這麼一說,到蠻期待的。”
“那臣女獻醜了。”頓了頓,“陳女有一不情之請。”
“說。”
“劍舞配樂更具備觀賞性,請王后娘娘……”
“樂器是嗎?”王后截斷她的話,“這裡的樂器可有與之相配的?”
宋如晴看向金寶沁,金寶沁看向身後的綠袖,綠袖走到樂器架子前看了看,然後朝宋如晴搖搖頭。宋如晴臉上期待的表情垮了下來。這時綠袖從袖子裡取出一支綴着金絲雲紋的黑色長笛,揚目朝宋如晴一笑。知道自己被捉弄的宋如晴嗔惱地瞪了綠袖一眼,那表情好想跑過來找綠袖打上一場卻只能強忍,瞧得金寶沁咬脣竊笑。
宋如晴接過內侍遞來的長劍,擺出姿勢。看了數遍的劍舞,已經心中有數的綠袖站在場外,玉笛橫託脣邊,紅脣微啓,笛聲傾瀉而出。
劍影,舞姿,笛音,
相輔相成,配合無間,瞬間安靜了現場,奪取了衆人的耳目。
與臨江站在場外守護金政明的寒雲聽到這笛聲,臉色一變,魁梧的身軀明顯一震,驚動了旁邊的臨江。寒雲的目光緊鎖樂器架邊吹奏長笛的綠袖,不,確切的說寒雲目光是落在綠袖脣邊的長笛上!那震驚的表情令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三年的臨江心生疑竇。
寒雲是個不容易將情緒表現在外的人,能讓他失去自制那表明那個吹笛子的小姑娘一定震動到了他的心底,至於震動了什麼,他不知道,不過他會找出來。難得木頭人有了人的反應,他不積極地加把油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等到宋如晴止身,綠袖放下玉笛,二人才發現現場安靜得連一片落葉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到。許久,文武王鼓掌。
“寡人只知道宋愛卿的女兒巾幗不讓鬚眉,沒想到還藏着這一手,這劍舞這笛音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
宋如晴盈盈一拜:“臣女謝陛下誇獎。”
宋如晴退下,內侍上前一步,照着手中冊子念道:“宣,金文金大人之女金寶沁。”
金寶沁知道這是避免不了的,心下仍然免不了的嘆了口氣,看在入宮也有收穫的份上,她,認了……
“臣女金寶沁拜見陛下、王后娘娘。”伏地跪拜。
“擡起頭來。”
應命擡頭,此時她是金府二小姐,端莊嫺雅的金府二小姐。
王后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方纔宋家小姐表演了劍舞,你呢?”
金寶沁低下頭,道:“臣女一無舞技二無琴藝,才藝平平,望王后娘娘恕罪。”
角落裡,宋如晴與綠袖低語。
“綠袖,你家小姐會些什麼?”
“多呢,不過小姐說的是實話,才藝平平。”
“看你家小姐那麼聰明,怎麼會才藝平平?”
綠袖睨了眼自家小姐,癟癟嘴,道:“再聰明的人如果懶,才藝平平也是很正常的。”也是有罪的。綠袖在心裡加了句,老實說她真的很鄙視小姐呢,簡直是浪費老天爺給的天分。
“看你這語氣,你不怕你家小姐懲罰你?”宋如晴笑着調侃。說完,看向金寶沁。
那邊金寶沁說道:“臣女無一精通,尚拿的出手的也是難登大雅之堂的民間小曲。”
“無妨。”
文武王笑望着她,完全不因爲她的才藝平平而有任何失望的表情,只要她父親肯留在他身邊。況且以金文的才幹即便教不出個才華出衆的女兒,在德行上肯定有過人之處的。
身爲一國之君,他閱人無數,他的這雙眼睛豈會看不出眼前這才藝平平的小姑娘的真正本事?才藝平平又如何?面對他不畏不懼的直視,淡定從容的儀態,不卑不亢的舉止以及那渾然天成的端莊嫺雅,簡直就是兒媳婦的最佳人選。
一國之君都這麼說了,金寶沁只得取出陶壎吹奏,縱使她心不甘情不願,不過眼角餘光瞄到金政明帶笑的眼,她也當做安慰了——就當吹給他聽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