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妃早已哭成淚人了,文辛的話字字扎心,也讓她想起了自己過世多年的母親,情緒也是難以抑制的翻滾着。
端王妃笑着擦擦眼淚,“我想起我娘了,我娘也曾這樣叮嚀我,讓我不要怨恨我爹,說他也不容易,呵呵呵!哎呀!我一直不理解,覺得母親很懦弱不夠痛快爽利,自己做了娘才懂母親的一份心吶!”長嘆一聲,有點唏噓。
端王坐在那裡正危襟坐,雙手放在膝蓋處,微微用力可以看到泛白的關節,髮妻啊,是他心底深處的痛,一度不敢面對,甚至在她需要的時候不敢回來看她,怕自己難過的無法面對。
如今再聽到文辛聲聲泣血的哭求,好像挖開了心底多年的傷口,鮮血淋漓的疼痛,不會比文辛少半點。
眼底深處有些潮溼和晶瑩,甚至不敢擡頭害怕眼淚會一下掉出來,緊繃的神情有些過於冷厲。
端王妃嘆息一聲,“跟孩子好好說說話吧,我曾經真的很怨恨,無法釋懷,別留下遺憾。”
她懂,越是情深就越是會躲藏不敢面對,因爲一碰就生疼,幻想着只要我不去看不去了解,那麼永遠都還在,她還在不會離開,會一直等着我不會走的。
曾經她都不敢去母親的屋子,生怕觸景傷情,那種感覺她懂。
端王妃起身默默的離開,給他們三人一點說話的空間。
“老夫對你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你辜負了我的女兒,讓她早早去了黃泉,讓我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啊。你如今卻依舊沉迷在幻想當中,不敢自拔,你讓我如何能原諒你呢。”
林相爺才長嘆一聲,站起身,有些佝僂,步履有點搖晃,背影有些悲傷和無奈。
一步一步離開了廳堂,深深的一聲嘆息,道盡了一個老人的辛酸和悲嗆。
端王始終沉默,在林相爺即將走出廳堂的時候,他啞着嗓子開口了,“岳父,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誤了彎彎。我很後悔!”
彎彎是文辛母親的小名,因爲笑起來兩眼彎彎,因此林相爺給女兒起名爲彎彎,意思是你是我的開心果,小月牙。
聲音嘶啞悲鳴,帶着無盡的傷悲和無力迴天的難過。
林相爺只是停下來搖晃了一下身體,擺擺手什麼也沒說出去了。
屋裡就剩下父子二人了,端王朝文辛招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跟前來。
夫子二人正坐在一起,久久無言。
端王看着這個廳堂,苦笑一聲,指着那個瑞獸香爐說道:“那是你母親選的擺上去的,說擺在那裡看着好看。那副畫也是你母親喜歡的,說看着威武大氣。
說着說着有說不下去了,長嘆一聲。
“你是好樣的,沒讓我和你娘失望,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既然你喜歡楊家姑娘,我去跟太后提親就是了,儘快給你定下來。”
端王看着這間屋子,處處都是髮妻留下來的痕跡和影蹤,當初迎娶新人也不曾讓這裡改動過,也許內心深處是不願意讓她離開自己,哪怕是熟悉的環境看着也好,哪怕給自己一點念想呢。
有些話他也說不出口,但不代表不難過不傷心,拍拍兒子的肩膀,長嘆一聲。
站起身,文辛這纔回過神來,“父王你去哪裡?”
“我去看看你外公,我怕他傷心再憋出病來,讓他罵罵我心裡能好過一些。”
端王呵呵笑了一聲。
“父王……”一時文辛哽咽難言,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一直不敢面對你外公,我不是怕捱罵,而是覺得對不住他老人家,有些事說了也沒意義,人都走了,終究是我的錯,可我也是文利的爹,我不能再把他娘也弄死吧,算了不提了!”
端王擺擺手,自己的錯誤不容抵賴,然而堂堂王府也容不得他肆意妄爲,其中牽扯頗多,牽一髮而動全身,他何嘗不明白委屈了髮妻,然而他也有自己的無奈和艱難,不足以向外人道也。
“父王,兒子不孝,讓您爲難了,我是真心願意放棄繼承權的,我以後不會再讓您難做人了,我會努力不給您丟臉的。”
文辛用力說道,眼眶紅彤彤的,肩膀輕輕聳動着,望着父親的背影神態認真而堅定。
“唔!我考慮一下。”
端王什麼也沒答應,但心裡確實很驕傲的,兒子能做到這一步,說明是真心想進步的,連最後的退路都斷了,是考慮清了,下定了決心的,他很驕傲。
但王位也不是他說放棄就放棄的,可沒這麼好的事,該你擔的責任你小子也別想跑。
端王去院子裡看看岳父大人在哪裡。
端王妃在院子裡陪兒子禍害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看到王爺出來了。
文澤扭動着肥肥的小屁股撲上去,拽着端王的腿仰着頭喊道:“父王騎大馬,騎大馬。”
意思是要騎老爹的脖子四處溜達,這活別人不敢幹。
文辛也出來了,擦乾了眼淚,不過眼圈還有點紅,一把抱起弟弟抗在自己肩頭,“走,哥帶你玩去,咱們看小狗去。”
“駕,駕,哥哥跑!”
文澤得意的晃動着小短腿,揪着文辛的耳朵咯咯咯的笑着催促着他跑起來。
“去那邊涼亭了,我讓人上了茶水,沒敢打攪。”端王妃貼心的笑着指了路。
端王拍拍她的手,眸光中多了幾分溫柔之意,“讓人弄點酒菜,送去書房,我們爺倆喝兩杯。我對不起岳父大人的厚愛和提攜。”
深吸一口氣鼻頭有些酸楚。
“快到姐姐的忌日了,我已經讓人準備的差不多了,到時候讓全家來祭拜吧,這個不能忘。”
端王妃進門從來沒有忘了這事,每次都是規規矩矩十分恭敬的下跪磕頭行禮,操辦的十分鄭重嚴謹。
因爲這一點贏得了文辛的好感,散去了一些怨氣,這也讓端王高看尊重她幾分,感情也是這麼日漸處好的。
所以說日子是人過出來的,端王妃選擇了堂堂正正做人不卑不亢做事,一步步走出了困局,而秦熙的嫡母則沒這分心胸和氣度。
“好,你辦事我放心,別忘了通知側妃,本王不想聽見她又生病了,又不舒坦了,每回都要找藉口躲避,無事生非。”
端王提起側妃也是有些厭惡,可她終究是文利的親孃,那個走了難道這個也打死去?讓兩個兒子都沒娘麼。
這本身就是個無解的難題,從來就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