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孟夫人一如平常一樣早早的起了身。
二十多年的習慣了,每天的這個時辰,都是她起身的時候。
這山上沒有什麼猛禽走獸,所以,孟夫人安心的在家裡養了些雞,並不爲吃,只爲那蛋,可以換些油鹽錢。
孟夫人才到井邊打完水,準備洗漱,忽然,雞窩裡的雞不安起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現象,孟夫人以爲,可能是昨天晚上,自己不舒服,給它們喂的食太少了,所以,今天餓的早,纔有些與尋常不同。她草草的洗了洗臉,然後進了小廚房,自己還未吃東西,倒先把雞食準備好了。
可是,就在她把雞食端出廚房的一瞬間,孟夫人愣在了那裡。
“是她麼?”
“就是她。”
說話的正是樂氏父子二人。只見樂業一揮手,身後幾個高大結實的護衛衝了上來,手腳利索的先用一掌將夫人擊暈,然後麻袋一套,把夫人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他們乾的乾淨,前前後後的事情,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因爲還是清晨,所以這山上也沒有什麼人,他們順當的將夫人扛到了山下,然後把裝着夫人的麻袋往準備好的車上一扔,匆匆的回了城。
……
賀萱今天總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打從自己傷好開始,習武練字成了自己每天的功課。除此之外,唯一的消遣也就是到院外轉上一轉了。
正因爲今天心神不寧,她一上午連一篇像樣的字也沒寫出來。
過了中午,賀萱叫上小幺,出了院子。
這巷子口那裡有一處茶棚,我們以前也說過的,雨墨會經常到這裡“觀察”賀萱。自然,一次看不到,兩次看不到,賀萱也不可能每一次都看不到雨墨的,他也知道雨墨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是,每次雨墨與賀萱的目光幾乎都是沒有交集的,知道賀萱一切安好,這就是廖庸最關心最在意的事。
至於,相思之類,就算不明說,彼此也是知道的。
可是今天,賀萱明顯的感覺到雨墨與平時大不相同,總是用眼睛掃着自己,她感覺得到,雨墨有話要和自己講。
“咱們喝碗涼茶吧。”賀萱對小幺說。
小幺想了想,也好,不然在家裡煮次涼茶也是挺麻煩的。他點了點頭,隨着賀萱走近了茶棚。
正是中午的時候,茶棚裡坐了不少的人,賀萱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在她的身後,不到一拳遠的地方,就是雨墨。
茶上來了,賀萱裝模作樣的瞧了瞧,搖了搖頭。
“公子想吃什麼麼?”小幺看出了賀萱表面的意圖,開口問道。
“上次吃的那個涼糕……糯糯甜甜的,倒還可口,可是這裡,好像沒有啊。”賀萱有些遺憾的說。
小幺一笑,說道:“那不是在這裡買的,出了巷子纔有賣的。公子想吃?”
賀萱手搭着涼棚,看了看外面的天氣,搖搖頭說:“太熱了,算了吧。”
“沒關係,公子這幾天也沒什麼胃口,好不容易有了想吃的東西,再說又不遠。我去去就回。”
說着,小幺站起身來,就往巷子口跑去。
“什麼事?”賀萱抓緊時間,坐直了身體,佯裝喝茶,問道。
“有人讓我過來傳話,說是夫人不見了。”
夫人?賀萱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來,“哪個夫人?”
“是六度寺裡那位啞師傅過來傳的話。”
這一下,賀萱明白過來了。
孟夫人不見了!
可是,眼下自己的情況,有心也是無力啊。
“啞師傅還告訴您,夫人進了您旁邊的大院子。”
賀萱還想問什麼,可就是這時候,小幺拿着涼糕回來了。小幺之所以這麼快,是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做是十分危險的,萬一賀萱跑了,自己就沒辦法交待了。
雨墨見接下來沒有什麼機會說話了,便付了茶資,起身離開了。
回到家中,修飛和廖庸正眼巴巴的等着雨墨回來。
“可見到了?”一見雨墨回來,修飛急切的問道。
“見到了,話也帶到了。”雨墨說。
修飛點點頭,廖庸讓雨墨下去休息了。
其實,在雨墨出去之後,修飛也有點後悔,現在賀萱的這種情況,告訴她這件事情又有什麼意義呢?除了給她再添些煩惱之外。
“啞師傅……”這時候,忽然聽廖庸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後傳了過來。
“哦,廖公子。”
“現在能告訴我,您爲什麼突然會說話了麼?”廖庸帶着微笑問道。
修飛愣了愣,然後抱歉的對着廖庸深施一禮,說道:“廖公子,在下確實是個出家之人,但卻與其他的出家人有些不同之處。”
“比如說,裝啞?”
“裝啞只是手段,我是帶着別人臨終之前的吩咐纔出家的。裝啞,只是不想因爲當時不想因爲我的口音而暴露了身份,所以……這一裝就是十年。”
“什麼吩咐?誰的吩咐?”
修飛也已經知道賀萱的身世與左家和廖家那裡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所以自己也就不再隱瞞,他將十餘年前,慄將軍臨行之前囑咐自己之事告訴了廖庸。
因爲修飛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他講的也就是個含含糊糊,廖庸也就聽了個囫圇半片的,但是大約也明白了,那位被人擄走的夫人,是慄將軍命令他一定要保護周全的。也是賀萱應該接班繼續保護的,廖庸點了點頭。
“您也別想的太多了,這件事告訴無憂也未必就是件壞事。”廖庸安慰修飛說,“不過,您住在我這裡確實是不太方便,我這可不是趕您走啊……”
“我明白。”
廖庸想了想說道:“不如這樣,您還是回六度寺。若有了消息,我自然會想辦法通知您。”
修習琢磨了一下,也確實是這樣,自己憑白無顧的留在廖家,也確實是有許多的不方便,而且,自己此次外出,跟寺裡任何人都沒打招呼,若再留的久了,難免在寺裡不會引起什麼其他的事情來。
修飛告別了廖庸,回六度寺去等消息不說,單說賀萱這裡。
賀萱聽說了孟夫人被人擄走……確切的說,就是被賢親王派人擄走的這件事後,心裡隱隱的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孟夫人的存在,實在是太敏感了。
做爲一個王爺,可以尋花問柳,可以留戀坊間,這些事情都是可以讓人睜一眼閉一眼的。但是唯一不能做的就是把罪臣,特別是皇帝欽定爲罪臣的女子留在身邊。
好吧,留在身邊也可以,但是,絕不可以與這樣的女子有男女之事。
好吧,有男女之事,只要注意些不讓外人知曉也可以,但是,孩子都有了,這不就成了私納犯臣之女了麼!
不管有沒有那紙婚書,事實就是事實了。
這樣的行爲,做爲一個親王尚且有違禮數,更何況……現在皇上對這個女子還是念念不望……
賀萱有點頭大了,自己應該怎麼辦呢?
那可是自己的父親拼了性命保護的人啊!
不如……賀萱想了想,否定了自己。
飛檐走壁,躲過門外的那些侍衛倒也不算是件太難的事兒,可是,就算是到了王府又能如何呢?
問允臻要人麼?
自己憑什麼問人家要呢?
眼下的自己還有什麼資本和人家叫囂呢?
空手套白狼的事兒,也許跟廖庸或者左良用用還可以,對允臻這隻狐狸,是不管用的。
賀萱嘆了口氣。
正在賀萱嘆氣的時候,忽然聽小幺敲門走了進來。
“有事?”
“剛纔王府那邊送信過來,說……一會兒王爺要過來瞧您。”
“什麼時候?”
“晚上吧……”
賀萱點點頭,然後若有所思的吩咐道:“準備些王爺愛吃的點心和茶水。”
小幺一愣,然後沒有出聲,退了出去。
允臻現在在哪裡呢?
就在王府裡。
不只是他,連太后也在。
允臻一大早派人把孟夫人擄了來之後,還有些不放心,所以進了宮去見太后,將這事與太后講過之後,以賞花爲名將太后接到了自己的王府裡。
一般情況之下,太后出宮這是要提前準備好些日子的,但是太后已經等不及再多等了,只是簡單的和皇上說了一聲,便離了宮。
眼下,太后已經見過了孟夫人,雖然是遠遠的,但還是見到了。這位夫人,她先前也是見過的,以前她以皇上隨身侍女的身份陪着皇上進過幾次宮,因爲出落的太過出挑,所以太后對孟夫人是非常有印象的。
“好好的審,既然這賤人還活着,那她的孽種也有可能還活着。”
“是,太后。”
允臻應道,在用過茶點之後,太后就返回宮中了。
允臻並沒有太着急去審問孟夫人,他心裡盤算着另外一件事情,這也是他讓人傳話給賀萱說要見她的理由。
眼下,允臻可以說是捏住了皇上最重要的一根命脈,只要這個人捏在自己的手裡,那自己將要去做的大事,就可以說,已經成了一半了!
允臻不禁有些得意,而這份得意,他現在最想讓賀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