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萱明白,自己得的是心病……自己被這突出其來的事實給嚇到了,嚇倒了!
慢慢的,賀萱睡了過去,可是忽然她意識到,若是請了大夫來,自己的身份不就……就這一下子,她猛的從牀上坐了起來。
“怎麼了這是……”
看着賀萱這麼突然的坐起來,屋子裡的衆人皆以爲她夢魘了。
賀萱一轉眼,看到此時果真有給自己診着脈,當她看清楚那人是誰的時候,才鬆了口氣,還好,是修飛……
“引戒師傅,她可要緊呢?”廖庸臉色也有些緊張的問道。
修飛搖了搖頭,走到桌邊,用筆寫道:略感風寒,憂思過甚,微有驚嚇。只需要用些疏散之藥便可。多休息,多飲水!
“還好。那就請師傅幫忙開個方子,我讓小廝去抓藥。”廖庸說道。
修飛點了點頭,轉過臉來看了看賀萱,雙手合實,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都怪我,好好的拉着她大半夜的聊什麼天!倒底給她凍病了。”廖庚一臉的不悅,埋怨自己道。
“下次有什麼話,找個暖和的地方說。眼下過了八月了,天氣也是越來越涼了。而且,這山邊兒上,本就風大的!”
廖夫人看着自己的兒子如此自責,拍了拍廖庚的手,安慰着說道。
“無憂啊,好好歇着。用什麼只管開口,啊!”
“多謝伯母關心。蕧雅兄,我這病不關你的事兒,你別往自己的身是攬!”
廖庚見賀萱病的有氣無力,還在安慰自己,心裡更是有些不安了。
“娘,您和蕧雅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照顧着她。”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出聲的廖庸這時候說道。
廖庸心裡也覺得奇怪,賀萱的身體一向很好,斷不是個被風吹吹就會一病不起的人。剛纔那位和尚寫下的幾個字中,他倒是更介意後面的那幾個:憂思過甚,微有驚嚇。她這個人,什麼時候能把腦子裡和心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好讓自己輕鬆一些呢!
“哥,讓我留下照顧她吧……”
“你們倆個昨晚長談,你必也是沒睡好的。回去休息一下吧。”
“可是……”
“別爭了。”沒等廖庚說完,廖夫人說道,“能看到你們兄弟倆個,如此關愛一個朋友,爲孃的真的是高興,看來我還真沒把我這兩個兒子給養成那樣心裡只有自己沒有別人的人。你們關心無憂這是好事,可是你們人多了,他便不得休息。蕧雅啊,聽你哥哥的話,先回去睡一下,用過了午飯,再過來替你哥哥,下午的時候,讓庸兒休息,這樣一來,豈不都是方便?”
聽了母親的話,廖庚和廖庸都點了點頭。廖夫人也不想耽誤賀萱休息,又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廖庚也陪着母親一起走了出去。
廖庸送走了母親和廖庚,回到房間裡,對着雨墨和雨青說道:“你們倆個,一會兒去親自把藥熬好再端過來。不要讓別人插手。”
“是。”兩個人明白這是自家的少爺有話要與賀萱說,便非常識趣的離開了房間,並關好了房門。
“你每天都在想什麼?”廖庸一臉嚴肅的問道。
“……”賀萱一言不發的看着廖庸,不知爲何,這一瞬間,賀萱忽然覺得特別的委屈,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你……我也沒說什麼,怎麼還哭了?”廖庸一見賀萱落了淚,剛剛還因爲她生病而惹起的一肚子的氣,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忙坐到賀萱的身邊兒,拿出手帕來,輕輕的幫賀萱把眼淚拭乾。
“入凡,”賀萱第一次,主動牽住了廖庸的手,“我……”
“這是怎麼了?都聽別人說,生病的時候特別的脆弱,我一直以爲我們賀女俠不是這樣的人呢,現在一看,竟也是這樣呢……”
被他這樣一講,賀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還在爲自己的擔心麼?”廖庸問道。
賀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這算是什麼意思呢?”
“有一點,但也不完全是……”
“你……”
“入凡,我……我想和你說點事情。”
廖庸聽賀萱這樣講,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說過,等我有一天準備好了,想和你說什麼的時候,你都會準備好聽的。是麼?”
廖庸又點了點頭。
“這話,現在還作數麼?”
“我和你說的話,哪句沒作數麼?怎麼,想和我說什麼?想說什麼都行,多肉麻的我都能聽得下去!”
“去你的……又沒正經了……”
“好,我不打趣你……你說,我聽着。”
賀萱看了看廖庸,問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是現在的自己了。你……還會選我麼?”
聽了賀萱的這句話,廖庸有些莫明其妙,笑了笑,問道:“怎麼,要我表決心麼?”
“不,只是想知道。”
“會的。不管我是當了皇帝還是當了乞丐,我都賴定你了……”
“那……如果我不是現在的我了呢?”
“也會。反正,你原本也不是現在的你!”
賀萱點了點頭,說道:“我……有件事兒,想和你說……只和你說……”
“好,說吧。”
“我……並不姓賀……”
“哦?名字也是假的?我以爲只有身份是假的呢……”廖庸看賀萱一臉的嚴肅,想緩和一下她的心情,故意輕鬆的說道。
“我姓粟。我的父親……是原守邊大將軍慄萬靈……我的名字叫粟鶴萱。”
“誰?你說誰是你父親?”
“守邊大將軍慄萬靈。”
真真切切的聽到兩次慄萬靈的名字,廖庸頓時呆在了那裡。
“你是慄萬靈將軍的大女兒?”
賀萱含着眼睛點了點頭。
“十年前,父親被密召入京。我與師傅,也就是我的義父,不久之後,也隨入京中。可是就在入京當日,我親眼目睹父親被綁赴法場出斬……”
“等等……你……先等一下……”
廖庸站了起來,以手扶額的在屋子裡繞了好幾圈,不斷的深呼吸着,平復着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這很難讓你相信,可是……”
“我信!”
“什麼?”
“你知道,我們找了你多少年麼?整整八年!八年吶!左伯伯明裡暗中,整整找了你八年!直到後來,我們不得不以爲你真提被太后的人悄無聲息的殺掉,這才罷了手……沒想到,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就在我的身邊兒……天吶,蒼天可憐,這下左伯伯非樂瘋了不可!”
“相爺一直在找我?”
“你不知道,當年雖然我和子卿還是年幼,可是,也是有十一二歲的年紀了,慄將軍入獄之前,曾經託人給左伯伯帶去書信,請他必務保護好你的安全……我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
“父親不就是被左相爺參到君前的麼?”
“具體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左伯伯只是說,有人想利用你的父親,行逆天之事,慄將軍不得不犧牲一已之身,而保全社稷穩定,這才求着左伯伯到君前參了他。”
“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若是左伯伯有意謀害慄將軍,又圖個什麼,在出斬當日,讓我與子卿去法場爲將軍送行呢?”
“你也去過法場?”
“是啊!當天我陪着子卿一同前去的。左伯伯是要我們替你……替你盡一下孝道……”
賀萱聽到這裡,回想一了下父親出斬那天的事情。是的,有這樣一回事。兩位少爺,騎着高頭大馬,也就是因爲他們的出現,自己才聽到了父親是被左丞相參劾的那些話……原來,原來事情竟然與自己想像的完全不同……
這是真的麼?會不會是廖庸在偏幫着左俊忠和左良……
不……他說的有道理……與修飛叔叔所講的,也是一個版本的……
莫非……莫非這十年以來,自己一直都在被自己騙着?自己十年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因爲流言而起的誤會麼?
那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爲,又是什麼呢?
自己活到今日的目的,又算是什麼呢?
“無憂……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要給左伯伯寫信……不行,寫信太危險,等我們回去,等我們回去的時候,我一定要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左伯伯……”
看着廖庸的樣子,賀萱不得不承認,這種狂喜,是無法裝出來的!
“你不怕麼?”賀萱問道。
“怕什麼?”
“我可是犯官的後人。我父親的這個罪名,是昭雪不了的!”
“這有什麼可怕?我爲什麼要怕?”廖庸重新坐了下來,緊緊的拉住賀萱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問道,“你的那些憂思,那些恐懼,就是因爲這個麼?怕我某一日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世背景,就會離開你麼?”
“我……”
“我不會……我不管你是誰,你都只是我的賀萱,我的無憂,我的那顆黃花菜!”
看着賀萱,廖庸一邊說着,一邊放聲大笑了起來。
可是笑過之後,廖庸忽然明白了,賀萱最終的擔心是什麼了。
“無憂,等回去之後,我們要好好的謀劃一下,原來我一直以爲,你不過是個什麼綠林好漢的後人,女裝男扮也不過是因爲看不慣朝廷,想戲弄一番的。我還曾經以爲,你是賢王派到我們身邊的人,想接近左良,板倒左伯伯……可是後來想想,這些都不成立,所以,我一直等着你告訴我真相的這一天。可是這個真相,雖然對我和左伯伯那裡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對你而言,卻是個千難萬險的一關。我們必須要把你從這個官場裡抽出來。離的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