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白琉璃這個代府尹就更加忙碌了,天氣一轉暖,河裡的冰全化了之後就要開始春耕了。青州府尹不僅要籌備開春的祭祀活動,還要督促排遣手下的官員們下去檢查春耕的各項事宜。青州是關中糧倉,若是不把握好播種這一塊一年的收成就鐵定是要打折扣的。
而白羽姬這邊,雖然對於小棧農莊來說她就是個甩手掌櫃,大小事都有張牧這個恪盡職守的全能管家張羅她是半點都不用操心,可是其他的事張牧就不能代勞了。首先就是天上人間火鍋店,入冬之前就已經開業了,再加上有白琉璃這個青州的地方官親自捧場,生意好不紅火。
在青州的這個店面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原本就是一間大酒樓,因爲東家突然死了,家中人丁單薄無法經營便賣了。白羽姬自然在第一時間盤了下來,稍微整修一下,換了桌椅就重新開業了,小英依然做了掌櫃,只是因爲她年紀還是太小,雖然有能力,可難免會因爲那張稍顯稚嫩的臉而被人看輕,所以一開始的時候白羽姬都要盯着天上人間的生意。一個冬天過後天上人間的生意走上了正規,口碑也建立起來了,白羽姬才慢慢放開手,僱了一個年紀大些長相富態的掌櫃在前面撐門面,店裡的大權依然全權交給了小英。
而另一件事便是鳳棲臨走的時候還交給她幾分地契,其中包括三個莊子還有兩個礦山,都是碧落一族的產業,只是爲了掩人耳目掛在一個叫“嚴珺”的人的名下。這五個地方離青州不遠,最近的三個莊子來回也就一天,另外兩個礦山稍微遠一些,而且位於深山裡。那兩張地契寫得是兩座山,因爲鳳棲另外加了說明白羽姬才知道山中有礦,所以恐怕這礦也是暗的,鳳凌洲的朝廷並不清楚。
發現自己竟然接手了這麼危險的東西時白羽姬頭上掛滿了黑線,心裡暗罵鳳棲離開這些年不高個頭長了心眼也是同步增長,居然丟給她這麼些麻煩的東西。可是既然答應了她又不能不管,好在現在是冬天,不管是莊子還是礦山都不可能開工的。所以白羽姬便尋了個空,拉上墨璃,順便讓他安排路上的事往這幾個地方跑了一趟。
那三個莊子還好,雖然位置偏了一些,但都是良田,除了糧食外還種了一些蔬菜,養了些牛羊,三個莊頭見白羽姬拿着地契前來態度立刻萬分恭敬起來,雙手將近五年的賬目送上。白羽姬看到那些賬目就頭痛,自然不可能真的查些什麼,當她拿出鳳棲給她的那枚代表着碧落族的令牌時那三個莊頭更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神情激動萬分。
關上門細問之後白羽姬才知道這三個莊子裡的人大部分都是碧落族的人,特別是莊頭,均是族中貴族出身,已經在鳳凌洲經營三代了,不過他們這三個莊子也只是正常的經營,每年運送些糧食和銀錢回去。
離了三個莊子白羽姬帶着墨璃進了山,山裡剛下了雪路非常不好走,若不是墨璃事先做了安排而且鳳棲留給她的東西中還附了一張地圖,白羽姬覺得自己鐵定找不到這個位於深山峻嶺中的村子,也見不到那個叫“嚴珺”的女人。
整個山村都被牆圍着,而且結構嚴謹,牆上還有拿着兵器的人守衛,白羽姬若不是拿着碧落族的令牌肯定會當做入侵者就地正法。
而此刻她正裹着狐裘,坐在村子裡最大的建築中喝茶,而對面站着一名中年女人。那女人看着有四十多歲了,眉宇間很是嚴肅,身材高大,相貌不醜,但是以白羽姬來看實在是粗獷了些,而且顯得很兇的樣子。
此時嚴珺手中正拿着鳳棲給她的那幾張地契,當然也包括這兩座礦山的,到了這裡白羽姬才知道這兩座山一座是鐵礦一座是金礦,雖然相距不遠但也是分開來開採的,至於這兩樣金屬用來做什麼她用膝蓋想都明白,只是這些事可不是她願意關心的。
她一見到這個叫嚴珺的女人,先不看她的長相,光看她身上所穿衣服上那些特別而繁複的花紋白羽姬就知道此人也是碧落的人,而且地位不低,至少也是長老級別的,因爲她衣服上的花紋和那日碧玉煙衣服上的別無二致。
那嚴珺將手中的地契和碧落的令牌繁複看了好幾遍,知道並沒有假造,可是她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少主會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白家的人,要知道宮裡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憂君就是白家的人,可以說是他們碧落一族的死敵啊,但是她所接受的命令就是見地契和令牌便如見族長,於是輕嘆一聲後她掀起衣襬就要下跪行禮。
白羽姬見她這樣的舉動急忙出聲制止道:“別!我可受不起碧落族長老的大禮!”
對上嚴珺更加緊鎖的眉眼白羽姬說:“我和你們碧落族的人打過交道,你們的少主鳳棲更是我的好友,所以看你身上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飾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她輕咳了一下繼續說,“你也別多心,這些事可不是我自願攬上身的,而是你們少主硬推給我的,我今天不過是來看看,這經營的事自然還是你負責,我也不想插手,日後你遇到了困難再來找我就行了,我住在哪裡你應該很清楚吧。”
“這……”嚴珺沒想到白羽姬會說這番話,她在此地多年,周圍的環境自然摸得很清楚,白六小姐經營着青州的小棧農莊她自然也知道,只是驚愕之餘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而已。
該說的話也說完了,再加上在荒山野嶺裡實在冷得讓人受不了,她坐在這屋子裡喝了半天滾燙的熱茶手腳還是冰涼的,恨不得立刻回到那個溫着暖爐,鋪着厚厚羊毛墊子的馬車上去。
“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就此告辭,有事了再來找我,沒事的話自然也就不用來了。”說完她便利落的站起身,招呼了一直戴着幃帽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墨璃就往外走。
馬車上的爐子一直沒熄,所以還是非常的溫暖,白羽姬一回到車子上立刻撲向軟綿綿的氈墊,然後用棉被把自己全身都裹上,等到墨璃也坐了過來便順勢靠了過去,一連串的動作非常流暢。說來也是奇怪,墨璃的性子冷冷的,又變幻不定,白羽姬以前曾戲說他像蛇一樣,但自從兩人的關係親密以來白羽姬便發現墨璃的性子雖冷,身上卻總是暖暖的,冬天靠着十分舒服,這大概也是因爲他習武的緣故,哪裡像她,一到冬天就怕冷的不得了,恨不得整個冬天都窩在炕上冬眠。
感受到溫暖後白羽姬又往墨璃的身邊縮了縮,然後雙手自然的抱住了墨璃的胳膊。感覺到她手上的冰冷,墨璃皺了皺眉握住了白羽姬的雙手,只覺得冰涼一片,於是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龍眼大的棕色丸子說:“你今天忘了吃藥了。”
白羽姬看着那大丸子,聞着刺鼻的藥味不滿的皺了皺秀氣的鼻子嘟囔道:“現在在蜂蜜水都沒有,我不吃這麼苦的藥。”
墨璃皺着眉說:“不行,你的手都冰成這樣了,要是不吃藥等回去肯定要病倒的,快點吃了!”
白羽姬其實怕的東西不多,第一怕死,第二怕苦。怕死是因爲怕疼,怕苦是因爲她天生的一點點任性。所以就算墨璃這麼說她一聞到那藥味就覺得要反胃了,於是一扭頭固執的說:“不要,沒有蜂蜜水我寧可回去病倒也不吃!”
墨璃見她任性的把頭轉過去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若是以前他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點了她的穴直接把藥塞進她嘴裡就完事了,可現在他卻不忍心這樣做了,只得從旁邊的小方桌的抽屜裡取出一個乾淨的盤子,然後把手中的大蜜丸一點點的捻成綠豆大小的小丸子,然後又取出一包蜜餞,倒了一杯散發着濃濃香氣的***茶遞到白羽姬的面前耐着性子說:“別鬧了,快點吃了。”
白羽姬只是臨時任性一下,心裡還是很清楚墨璃這是爲了她好,雖然這藥丸並不起眼,卻是墨璃爲了治她身上的不足之症專門配置的。特別是這個冬天她開始吃以後身子骨明顯比原先好了許多,雖然手腳仍然冰冷,可是晚上吃過藥後就能安睡了,白天就算勞累一些也沒有辛苦了。
再加上難得看墨璃這麼溫柔,白羽姬只覺得心中流過陣陣的溫暖,於是伸手接了茶和裝着蜜餞藥丸的盤子,一捏鼻子便都吃了下去,然後趁着藥丸的苦味沒有擴散塞了一把蜜餞進嘴裡。
見她一張小臉皺得和小老太婆一樣,墨璃忍不出輕笑了出來,但是見她把藥吃下去了也就放心了,於是也斜靠在墊子上開口問道:“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回家,”白羽姬閉着眼睛順勢靠在他身上假寐,“等春天到了還要再出門一趟呢,真是麻煩死了。”她撇撇嘴非常不滿的說。
“去哪兒?”
“柳州,我爹給我派了那麼一個麻煩的差事,若是什麼也不做怕也交不了差,你和西門家的少爺認識,所以你陪我去一趟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