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妃臉色有些不好看,正要提醒皇后一句,三公主第一個坐不住了,喊道:“母后,九皇嫂來了。”
三公主馬上就要遠嫁燕國,在皇帝面前又一向得寵,皇后也不能拿她怎樣。錢皇后像是這纔看見陸清嵐似的,臉上的笑容立刻盛了幾分:“瞧你這孩子,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卻是倒打一耙,把錯處全丟給了陸清嵐。
如此衆人矚目,皇后語氣雖然和緩,但話中卻是質問的語氣,換了別的初見皇后的皇子妃,估計早就方寸大亂了。可陸清嵐前世在蕭少玹的後宮裡,什麼血雨腥風沒經歷過,這點波折算得什麼呢。
她笑容得體地屈身福了福:“兒媳見過母后。”至於誰對誰錯這樣的話,她也懶得爭辯,反正大家都有眼睛。
皇后還未等反應過來,王氏已經“噗”一聲笑了。她頤指氣使教訓道:“到底是小門小戶出身,不懂規矩,皇后是你的正經婆婆,你初見皇后,該跪地敬茶纔是。”
皇后眼中也含着一絲譏誚的神色。她一直想着把自己的侄女錢琳嫁給蕭少珏爲正妃,藉此控制蕭少珏,沒想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讓陸清嵐半路給截胡了。本來就讓她心中十分不快,如今更鬧得錢琳成了慶王府的側妃,錢家跟着丟人現眼,她把這筆賬全都算到了陸清嵐的頭上。因此恨不得她丟盡了醜纔好。
貞妃和三公主等人也有些不解,不明白陸清嵐怎麼會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
這時皇后身邊的大宮女親自拿來了軟墊,放在陸清嵐的腳下,意思是叫陸清嵐再拜一次。
貞妃等人都覺得,陸清嵐若是真的這麼拜下去,就等於間接承認了自己剛纔的錯處,現在真是騎虎難下。
不料陸清嵐根本就不跪拜,而是淡淡說道:“母后,不是兒媳不想拜,實在是不敢拜下去。”
皇后臉色已經變得陰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本宮嗎?”
“母后言重了。”本來她也不必與皇后針鋒相對對着幹,可是蕭少珏從來就是那麼個不肯吃虧的性子,若是自己給他丟了份,回去他大概不會高興。在皇后和蕭少珏之間如何選擇,對她來說自然再簡單不過了。“我怎會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她微笑着,語聲輕柔,不緊不慢,讓皇后就算想發作,也發作不出來。
錢琳見了陸清嵐那一身親王妃鳳冠霞帔的行頭,她覺得本來這個親王妃該是她來做的,如今被陸清嵐橫插一槓子搶了過去,心中惱怒異常,忍不住開口道:“你不是忤逆姑姑,又是什麼意思?”直接就給陸清嵐扣了一個忤逆的帽子。
陸清嵐沒想到錢琳這般愚蠢,這麼快就把把柄遞到她的手裡來。上一刻她還柔和文雅,幾乎一瞬間她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大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竟敢對本王妃大呼小叫?”
錢琳臉色一變,猛地站了起來,指着陸清嵐道:“你……”她能坐在皇后的身邊,不過因爲她是皇后侄女,她並未嫁人,也沒有封誥,說她是個白身也不算錯,在座的哪一個不比她身份地位高?
皇后臉色一變,感覺要糟,還沒等說話,陸清嵐已經搶先說道:“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你不過是一個侯爵的女兒,而我是皇上下旨冊封的親王妃,你竟高高在上,對我指手畫腳,道理何在?”
若真把這個道理擺出來講一講,錢琳又哪裡佔理了?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求助地望着皇后,“姑母……”
錢皇后臉色一沉道:“是本宮叫嫂子和琳兒坐在旁邊的,你是在怪本宮行事不周嗎?”
陸清嵐淡淡地道:“我絕無此意。”面對皇后的時候,她一直語氣溫柔謙卑,倒顯得皇后咄咄逼人。
她繼續道:“只是安平侯夫人和錢姑娘都是名門出身,理當知道禮數,我跪拜母后之時,兩人不避不讓,與母后一同坦然受禮,豈不是讓我一個堂堂親王妃,倒要跪拜她們二人了?我所以不敢下拜,實是爲母后着想,擔心母后日後落下一個縱容孃家,不分尊卑上下的名聲。”
王氏和錢琳的座位,距離皇后極近,陸清嵐從這麼遠的地方向皇后下跪行禮敬茶,那看上去真是連她們娘兩個一起都跪了。她們今天這樣安排也是故意爲之,本以爲陸清嵐小媳婦見公婆,總會戰戰兢兢的,就算有些委屈也要忍了,畢竟她在慶王府也還立足未穩呢。按照那時候的禮節,沒有給婆婆敬過茶,陸清嵐就不算正兒八經的九皇子妃。誰知道她戰鬥力這麼強悍,眼裡根本容不得半點沙子,直接當場翻臉,連皇后的面子都不賣。
到了此時,皇后、王氏和錢琳不佔理,有些進退兩難的尷尬。大殿中一時陷入了沉寂。
這時陳國長公主開口了。“老九媳婦說的在理,她給皇后行跪拜之禮,安平侯夫人和錢姑娘理當避讓。”錢皇后寵幸重用孃家人,錢家人飛揚跋扈,甚至凌駕於皇家之上,陳國長公主對此也極爲不滿,加上榮哥兒救了她的寶貝外孫女,她對陸清嵐本來就很有好感。這個時候纔出手幫了她一把。
陳國長公主是皇帝親姐,地位尊崇,她的話基本就等於宗室的話一樣,皇后便是再狂妄,也不敢不給她面子。只得道:“既然姐姐也這般說……罷了,你們還不退下。”
永寧宮的內侍趕忙重新搬了兩把椅子來,正不知要放在哪兒,清河郡主用手一指,正是衆人最末的位置,內侍有些拿不定主意,趕忙去看錢皇后的臉色。錢皇后在衆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再壞了規矩,只得點頭。
王氏母女灰頭土臉地在最末的位子上坐下。她們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場中大爲快慰的可不只一個陸清嵐,誰沒有受過錢家的欺侮呢?
陸清嵐見好就收,這才規規矩矩地跪下,給錢皇后磕了三個頭,從托盤裡端起茶盞來,恭恭敬敬地遞上去。錢皇后見她禮數週全,一絲不苟,本來想再爲難她一下,卻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心裡雖然十萬分的不痛快,也只得從大宮女的手裡接了茶盞,抿了一口放下。
一時禮成。
錢皇后賞了陸清嵐一對碧璽手鐲,陸清嵐也恭敬地接了,交給墨畫拿着。剛纔她讓青棋在外面等着,自己則帶着墨畫進了永寧宮。
之後陸清嵐挨個拜見了各宮主位,各位妃嬪,以及幾位皇嫂、皇親等人。收禮物收到手軟。
錢皇后給她賜了座,先是訓誡了她幾句,無外乎叫她遵守婦道,好生侍候蕭少珏,早些爲他開枝散葉之類的。只是語氣比較嚴厲,顯然剛纔在陸清嵐面前丟了面子,現在還在耿耿於懷。
陸清嵐自然不會傻得這個時候還和錢皇后對着幹,無論錢皇后說什麼,她都只是面含得體的微笑應是,錢皇后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絲毫沒有着力之處,萬分的難受。
錢皇后明白了一個道理,在言語上和這個小姑娘打官司,根本就不可能佔到什麼便宜,她也懶得廢話,直接說道:“老九媳婦,本宮有一事不明想要當面問一問你。”
陸清嵐心生警惕,表面還要做出一副恭謹的樣子,“母后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
錢皇后看了一眼錢琳,神色微凝,“皇上的旨意裡寫得清楚明白,你是正妃,琳兒是側妃,旁的皇子成親都是正妃側妃一同入府,爲何單單到了老九這兒,只把你迎娶卻將琳兒扔在一旁,這是何道理?皇上把琳兒指給老九,也是想讓他多一個人侍候,早些開枝散葉。老九不肯將琳兒一同接入府裡是不是你從中作梗?”說到這裡,她神色已經非常嚴厲。
陸清嵐心中好笑,今天是她和蕭少珏成親的第二天,皇后就把錢琳的事擺上了檯面,真是成心膈應她不想讓她過安穩的日子。她語氣平靜地道:“什麼時候讓錢妹妹進府,都是王爺自己的意思。想必您也知道我家王爺的脾氣,一向都是乾綱獨斷的,豈有我插手的餘地。要擱我的意思,我還巴不得讓錢妹妹早點入府,也幫我分擔分擔呢。”這個時候不把鍋推給蕭少珏,難道讓她開口答應接錢琳入府嗎?
孫賢妃一向唯皇后馬首是瞻,笑道:“老九媳婦真是說笑了,現在誰不知道老九待你百依百順,有求必應。若不是你在老九耳邊說了什麼,老九又豈會放着嬌滴滴的姑娘不要,這男人嘛,不都是喜歡新鮮……”說着抿了嘴笑。
陸清嵐心說這一個一個怎麼這麼不要臉,這纔剛成親,就非得往她男人那裡塞一個小妾。
貞妃見她們圍攻陸清嵐,心裡也有些不痛快:“這事兒怪不得老九媳婦。前陣子皇兒奉命迎娶老九媳婦,時間太過倉促,一時沒顧得上錢姑娘也是有的。”
到底是嫡親的婆婆,關鍵時刻還是幫着自己的,陸清嵐忙向貞妃投去感激的一瞥。
錢皇后立馬抓住話頭道:“貞妃妹妹說的有些道理,可是如今老九這婚禮也操辦完了,總不能再把琳兒冷落在家裡吧?琳兒老大不小了,這說出去也不好聽是不是?你是老九的親孃,又是老九媳婦的正經婆婆,不妨你來說句話,讓他們什麼時候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