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也好,二皇子也好,派系之內都不是鐵板一塊,都存在着激烈的競爭和鬥爭。就比如說大皇子這邊,定國公韓斌、武安伯孟博延,包括陸瀚,都把女兒嫁給了大皇子,定國公之女是正妃,陸清瑩和孟雲緋是側妃,這三個人對外的時候自然是團結一致,可是他們之間,也存在着競爭的關係。若是大皇子當不了皇帝,那自然一切休提,若是大皇子當上了皇帝,這太子之位可未必一定就是皇后所生的嫡子。
所以說一正兩側三妃的肚子都十分關鍵。
陸瀚有些驚訝與侄女的敏銳,本來他是不想和一個小姑娘說這些的,不過既然已經說到這裡了,這小侄女又這般聰明敏銳,陸瀚也就直說道:“定國公身爲兩朝元老,在朝中地位尊崇,家族勢力又遠非咱們侯府所能比擬的,所以我一開始就叫你姐姐避其鋒芒,唯王妃馬首而是瞻,並不着急誕下皇嗣,王妃也曾明確表示,只要自己生下嫡長子,地位穩固便讓你姐姐給寧王殿下生孩子。”
這也是韓寄柔籠絡陸清瑩的手段了。要知道到了她們那個層次,宅鬥可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兒,每個人的後面都牽扯了一個龐大的家族,皇長子無論出於哪方面的考慮,都不會允許自己陣營的兩大家族自相殘殺。因此就算定國公是皇長子最得力的支持者,他也不可能徹底冷落陸清瑩或者孟雲緋。
這些事情,陸清嵐前世在蕭少玹的燕王府都曾經歷過一遍,自然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想了一下道:“如今寧王妃可是已經生了兩個皇孫了,難道她竟還不許大姐姐懷孕生子?”若真是如此,韓寄柔可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陸瀚道:“這件事,我再想法子查探一番,咱們再做定奪。這一次,多虧了寶兒傳遞消息。說起來,你五歲那年就救過你大姐姐的命,我還沒有機會謝你呢。”
陸清嵐道:“這算得什麼呢。咱們都是一家人,她又是我大姐姐,我不幫她幫誰呢?”
一家人就該相互扶持幫襯,這話陸瀚深以爲然。
陸清嵐覺得機會難得,想提醒一下陸瀚。“大伯父,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陸瀚道:“有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陸清嵐斟酌道:“我只想提醒大伯父注意一個人。”
“誰?”
“四皇子蕭少玹。”
“哦?”陸瀚微微一怔,“爲什麼不是九皇子或者其他皇子,偏偏是四皇子?”他作爲皇長子的高參,對每一位皇子都下過苦功研究,但是四皇子畢竟出身低微,現在又沒有什麼作爲,大皇子也好,陸瀚也好,都並未把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皇子看在眼裡。
陸清嵐道:“我想請問大伯父,若是二皇子倒了,他麾下的所有勢力將歸於何人?”
陸瀚微微一震,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二皇子要是真的完蛋了,他手下的人自然不可能投靠大皇子,兩邊這麼多年來相互使陰招下絆子,早就結下了深仇,那有能力出面收拾殘局,將這些人歸於麾下的,自然只能是其他皇子了。四、五、六、七、八、九、十諸位皇子中,五皇子、七皇子沒有野心,對政治也不感興趣,屬於主動遊離於朝局之外的人物,六皇子和大皇子走得近。九皇子有野心也有能力,但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沒有把這位桀驁不馴的弟弟收服,十皇子唯九哥馬首是瞻,他們已漸漸成爲除了大皇子二皇子之外的另一股政治勢力。
還有八皇子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二皇子黨,可就他那口碑和能力,若是二皇子完蛋,鐵定是爭不過四皇子的。陸瀚這麼一想,又想起這些年來,四皇子也辦了不少差事,雖不是什麼重要的差事,但也都踏踏實實地完成了,可以說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在皇帝和羣臣的心目中改變他的印象。回想起這些年他的勢力的確是增長了不少,而且每一天都在增長過程中。
若這一切都是有計劃有步驟的,那這個人真是十分可怕。
陸清嵐怕自己的話未能引起大伯父的警惕,便又道:“這些年我時常進宮,二皇子和四皇子給我的印象完全不同。若說二皇子是一隻能夠威懾百獸的老虎的話,那四皇子就是一隻狼。有時候狼比老虎更可怕。”
“哦?”陸瀚挑了挑眉:“這話怎麼講?”
陸清嵐道:“二皇子是皇后嫡子出身高貴,雖少不得弄權和耍弄詭計,但因爲自恃爲天潢貴胄,做事總還有底限。四皇子則不同,他像是狼一樣,堅韌、狡猾、伺機而動、有耐性,爲了獵取獵物,可以跟着獵物一起行走幾天幾夜,直到獵物徹底崩潰。而他出身低微,從小受盡歧視和白眼,行事更加不擇手段,一旦掌權,對異己者的打擊將是非常殘酷和致命的……”
她所說的這些話,根本就不是推測,前世蕭少玹的種種表現正驗證了這一點。他對大臣們的殘暴和刻薄寡恩,是大齊歷代皇帝所不曾有過的。這絕對和他的出身有關。
陸清嵐爲了增加說服力,又舉了幾個小例子說明,這些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當然絕大部分事例都是前世知曉的。
陸瀚認真地聽着,不知不覺竟然被自己的侄女說服了。他有些震驚地道:“這些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陸清嵐道:“有一些是三公主告訴我的,有一些是小郡主告訴我的。”小郡主就是蕭琪,陸清嵐沒法和大伯父解釋,只好搬出了這兩位閨蜜來。
陸清嵐最後道:“大伯父,請你稟告皇長子殿下,一定要小心四皇子這個人。”
陸瀚面色凝重地道:“你放心吧,我會把這些事告訴殿下的。說起來,我們還真是有點小覷了四皇子了。”
陸清嵐見話說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辭。陸瀚拿出懷錶來看了看,不由一驚,他竟和這個侄女說了一個多時辰,而且說的還都是朝堂中的事。他一邊起身送她出們,一邊問道:“剛纔那些觀點和看法,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嗎?”
陸清嵐點了點頭,陸瀚有些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若寶兒是男娃就好了。”這般遠見卓識,他的所有兒子和侄兒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況且她今年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
陸清嵐連忙謙虛幾句,她這個有作弊嫌疑,沒什麼值得誇耀的。
陸瀚道:“以後但凡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及時來青峰苑告訴我,我的書房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陸清嵐聽了這話大喜。她正愁着沒有合適的藉口影響陸瀚,借而影響皇長子呢。經過這麼多年的深思熟慮,她已經想好了,今生爲了讓長興侯府不至於再受大皇子的株連,唯有全力輔佐大皇子登上帝位。
前世大皇子和二皇子奪嫡的過程中並非完全沒有勝出的機會,後來是因爲二皇子設下了一條毒計,而大皇子明明知道那是一個陷阱,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搞得身敗名裂,說來說去,全是因爲一個女人,一個情字害人不淺。
只要預先知道前世的計謀,二皇子再想給大皇子挖坑,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陸清嵐只要通過陸瀚提醒大皇子,到時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這樣想着,陸清嵐又問陸瀚:“那大姐姐那邊……”
陸瀚笑着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會想法子和你大姐姐聯繫上。”
陸清嵐點了點頭,陸瀚的能力她放一百個心。
陸瀚不是個行事魯莽的,他又經過了一番詳細的調查之後,纔去了寧王府,將四皇子的事蹟告知了皇長子。
皇長子聽過之後也覺得心驚,“你是說,老四明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皇后和孫賢妃害死的,還一直認賊作母,假裝和她們親近,這麼多年又一直唯老二馬首是瞻?”
這件事也是陸清嵐告訴陸瀚的。
陸瀚道:“臣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這一點,不過經臣的分析,這件事有七成的把握是真的。”
陸瀚爲人謹慎,說話從不說滿,這一點大皇子是十分清楚的,他說這件事有七成的把握,那在大皇子看來基本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大皇子想到蕭少玹這麼能忍,也不由不寒而慄。一個人,對別人狠不算什麼,對自己狠纔是真正的狠人。
大皇子神色凝重道:“我還以爲老四是真心幫着老二爭奪這個皇位,現在看來,他怕是想把老二推到前面和本王打擂臺,他好在後頭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這個老四真的太不是個東西了。咱們須得調整力量,時刻小心警惕老四這個人了。”
且不說大皇子對蕭少玹生出了警惕之心。
按照當初約定的時間,本來很快就該到了蕭少玹大婚的日子。可湊巧的是,之前在萬歲山發生了塌方事件,含山縣主郭端秀的父親成安侯郭亮在萬歲山掉下懸崖摔死了。
郭亮這一死可不得了,按制,郭端繡要給父親守孝三年,蕭少玹如今都二十歲了,還怎麼能再等得了三年?
蕭少玹正好不想娶郭端繡呢,眼前正好送來個機會,不過他一向是心思深沉之輩,並沒有着急向皇后提出來,只是在孫賢妃面前隱晦地提了提,他知道孫賢妃也想把她孃家的姑娘嫁到燕王府裡來。
果然孫賢妃就跑到錢皇后面前說去了,“老四這歲數實在是等不得三年了,娘娘您看,是不是給他重新挑一個正妃?”
郭端繡是錢皇后用來控制蕭少玹的一枚棋子,她哪裡捨得放棄,便道:“老四的正妃之位是連皇上都看過且同意了的,怎能說改就改?我看不如這樣,就讓老四娶荒親好了?”
所謂娶荒親,就是女方長輩死後百日內,若是男方確有非成親不可的理由,女子可以不爲長輩守孝,直接嫁給男方。不過這樣的話,爲了表示對女方長輩的尊重,婚禮的很多儀式就要從簡甚至取消。
孫賢妃有些爲難地道:“這樣是不是有點太委屈老四了?”畢竟是個皇子,一般而言一輩子也只有一次成親的機會,這樣冷冷清清地把親事辦了,蕭少玹豈能心甘?
錢皇后當然也知道這樣行事對蕭少玹不公平,不過蕭少玹高興不高興,痛快不痛快和她沒有關係,她關心的只有兒子的地位是否穩固,是否能在奪嫡的過程中勝出。因此她淡淡道:“這件事不妨,老二和老四兄弟情深,老四一向最聽他的,讓老二去勸勸老四,老四一定答應。”
孫賢妃心裡不願意,可在錢皇后面前她根本不敢提出什麼反對意見。
第二日,二皇子蕭少璟受到錢皇后的委託,去了燕王府勸說蕭少玹。兄弟倆在蕭少玹剛佈置好的書房裡商量了一個來時辰,蕭少璟走的時候滿面春風,顯然此行收穫不菲。
蕭少玹卻在將二哥送走之後,回到書房裡把所有的下人全都趕了出去,然後把書房裡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他的貼身太監李世是他絕對的心腹,對蕭少玹的心思多少有些瞭解,他看見蕭少玹面色猙獰地將一個汝窯出產的花瓶砸碎,咬牙切齒地道:“蕭少璟,早晚有一日,我要讓你跪在我的腳下,將我今日所受到的屈辱十倍百倍地加諸在你的身上!”
他聲音中透出深深的恨意,猶如一隻受傷咆哮的獅子,隨時擇人而噬。
李世嚇得躲在一旁,不敢說一句話。
過了好一陣子,蕭少玹終於發泄完了。這才吩咐李世小心地將書房打掃出來,並且不可走露一點風聲。他雖然心中暴怒,但他是個識時務的人,嘉和帝並不看重他,他要想獲得權力,只有緊緊抱住蕭少璟的大腿,爲他辦事兒。所以哪怕他心裡再不高興,也不能和蕭少璟對着幹。
郭端繡,他是非娶不可的。
到了十月份成親的日子,蕭少玹在八皇子的陪伴下,騎着高頭大馬,披紅掛綵,興高采烈地去了成安侯府迎親。不知道的人看了,還以爲四皇子對自己的正妃有多滿意呢。
成安侯府此時正在辦喪事,草草就把新娘子送了出來。蕭少玹見郭端繡大紅的嫁衣上還繡着一圈白色的襴邊,只覺得無比晦氣。
一行人將新娘子接回燕王府,拜堂成親之後,新娘子被送入洞房,蕭少玹則去了前頭陪着一衆皇子兄弟們以及前來賀壽的大臣喝酒。
蕭少玹很早之前就叫人給陸清嵐送了請帖,陸清嵐當然是不會來的,直接就把請帖掃進了垃圾堆裡。
且說郭端繡蓋着厚厚的蓋頭,在新房裡枯坐了兩個時辰,還不見新郎官進來,不由又是惶恐又是震驚。這個時候,她的奶嬤嬤走上前來,把她的蓋頭掀了起來,對她說道:“縣主,咱們早些歇了吧。”
郭端繡一把抓住奶孃的手道:“奶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爺呢?”
奶孃道:“您不必再等王爺了,王爺已經在廂房歇下了。”
“什麼?這可是我的洞房花燭夜,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成婚的第一日,就被冷落至此,蕭少玹連洞房都不肯進,這對一個女人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郭端繡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
“不行,我要去問問王爺,他如此待我,到底是什麼意思?”郭端繡並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
“縣主,您還是別去了。”奶孃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奶孃是郭端繡從孃家帶來的,自然是一門心思地向着她。
郭端繡聽出來她是話中有話,連連追問道:“奶孃,到底是怎麼回事?”
奶孃這才道:“現在在廂房裡伺候姑娘的,是紫蘭姑娘!”
“怎麼會是她?”郭端繡神色木然,喃喃自語道。
她出嫁之前,皇后娘娘送了她兩個宮女,一個叫紫蘭,一個叫紫芝,兩人俱都長得十分美貌。名爲伺候郭端繡,實則根本就是送來伺候蕭少玹的,預備着將來給他作通房妾室的。郭端繡不想要,可是錢皇后送來的,豈是她能推脫掉的。沒想到嫁過來第一夜就給她惹出這樣的事情來。
“這兩個騷蹄子!”郭端繡不由破口大罵。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帶着奶孃直奔廂房而去。遠遠的,就能看見廂房之中,燈光映襯下,精壯的男人軀體和纖弱的女人軀體緊緊貼合爲一體,甚至能隱隱聽見男人的悶哼聲和女子嬌媚的喘息聲。
郭端繡見此情形,簡直心如刀割。她腳下的步子愈發快了,不過到了廂房十步遠的地方,就被人給攔住了。
那時兩個身穿甲冑,腰繫長刀的侍衛。“這裡是王爺的寢房,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郭端繡道:“你們是什麼人?敢攔着我,你們看看我是誰……”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大紅嫁衣,“我是你們王爺新娶來的王妃,王府未來的女主人,還不趕快讓路?”
兩名侍衛蕭少玹早就提前叮囑過了,心中暗笑:“洞房花燭夜王爺寧願玩兒一個宮女,都不肯和你同房,被王爺羞辱成這樣,你還擺什麼王妃的架子?”
其中一個侍衛就面無表情地答道:“咱們負責王爺的安全,從來只聽從王爺一個人的調遣,什麼王妃不王妃的,咱們可不認識。你們還是從哪裡來的回到哪裡去罷。”
郭端繡還想再說,另外一個侍衛不耐煩,直接拔出了腰間明晃晃的長刀,臉上也作出兇惡的表情來,“再不走,咱們可就不客氣了!”
郭端繡哪裡經過這個,登時腿都軟了,只得怏怏退了下去。回到新房裡,她靠在龍鳳喜牀上,臉上淚落如雨,“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哭了一陣子,因爲白天實在太累了,也就睡了過去。
這邊郭端繡剛走,李世就走到廂房的窗戶底下咳嗽了幾聲。蕭少玹當即停止了動作,從那個長相風騷的紫蘭身上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晝夜 、杏芸、 從前我住在大森林扔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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