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空中飄灑着濛濛細雨,不時有陣陣涼風吹來,冷地一些小孩子都縮着脖子不敢出門。.
水心早晨幫我畫了一下妝,順便給我買了一身很破爛的衣服穿上,就連我照鏡子都感覺不認識自己了,她護送姜喬和陳瑤去了學校,我則揣着那張密函扮作拾荒老人慢慢向南宮縣的方向走去。
不管穿越或者沒穿越,我們這個地方叫趙縣,是河北省的一個小地方,而南宮縣恰好也在河北省境內的石家莊附近,離趙縣沒有多遠,若是用交通工具的話,幾個小時就能夠到達,而徒步前行也只需半天時間而已。
趙縣早已被日軍佔領,設立了重重關卡,凡是樣貌可疑的人都將會被仔細盤查,如果無法確定身份,便會直接被押到大牢聽候處理,一般的情況下是有去無回,所以在這個非常時期裡,一般的老百姓是很少出門的,特別是出遠門。
在趙縣城門,四名持長火槍的日本人檢查着出門的男女老幼,但凡是年輕一點的都會接受巡查搜身,發現身上帶有佩刀的都會被抓走。若是觀察仔細點便會發現有些家境比較好的私下裡給日軍一些銀兩,他們也就不再追究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其通過。
我弓着身子裝作駝背老人混入人羣,邁着艱難的步子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我身上沒有帶別的什麼東西,他們檢查地也不怎麼仔細,隨隨便便就放我過去了。我舒了口氣向後看了眼,卻不料正好和一個日軍四目相對,他哇啦哇啦叫了一聲,拿槍指着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我趕緊停住身子,將目光轉向一邊。
他走過來在我身上摸了一遍,突然眼睛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趕緊把手向我衣服裡伸了進去。我急忙抓住他的手,在他正要大叫的時候掏出一個洋錢塞入他手中,他連忙用手捂住嘴巴,快速把錢藏進衣服中,擺擺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笑着點了點頭重新混入出城的人羣中。
在路上時不時會碰到一些無所事事的日本兵,每當這時我都會裝作一個歷盡滄桑的老人弓着身子慢慢前行,儘量不去看他們,免得又被他們發現什麼蹊蹺。
當遇到第三波日本人之後,我施展出茅山秘術中的遁地術,卻不巧見到身後有個拉着一車稻草的年輕壯漢,他見我瞬間前移了上百丈的距離,微微有些驚訝,不過注意到我回頭看他的時候,立即壓了壓帽檐,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像我這麼一路用着法術前行,就算到達目的地也沒多少體力了。反正都已經被他看到了,也沒必要再隱藏了。侵華戰爭目前已經接近尾聲,很多年輕人都掀起了愛國熱潮,沒有人願意充當叛國賊。一車稻草也沒多重,他趕着的驢子還算壯實,多加我一個人也不算什麼,有免費的“驢的”,不坐白不坐。
我停下身來,直到他經過我身旁的時候我才招呼道:“嗨,這位兄弟去哪裡?可否順便帶我一程?”
“南宮縣,可能不順路吧。”他至始至終都沒看我一眼,似乎有點不情願。
“嘿,正好順路。”我也不管他樂不樂意,趕緊爬到馬車的稻草上躺下,從衣兜裡掏出一枚洋錢丟給他道:“接着。”
眼見洋錢就要落到地上,他腳尖微微一動,立即將洋錢勾了起來,用手接住後回丟給我道:“沒這個必要。”
可能這個動作他自己沒怎麼注意,但就他那反應速度和靈活的身手在我看來非比尋常,百分之百是個練家子。
不要白不要,我收回洋錢笑道:“從趙縣運一車稻草去南宮縣可要花費一些本錢的。你應該是做販賣生意的吧?”我所謂的“花費”的意思就是趙縣和南宮縣之間對日軍的賄賂,說好聽點就是打賞。我不需要說的太仔細,反正大家都是明白人。
他搖了搖頭,坐到車把上一揚皮鞭喝道:“駕……”驢車開始緩緩前進起來,他低聲道:“稻草是拿回去搭馬棚的。”
鬼才相信他的話,搭個馬棚需要長途跋涉從趙縣運稻草嗎?我也不點破,只是點了點頭。
我躺在稻草上看着藍天,濛濛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一個徐麗的暖陽從烏雲中鑽了出來,照在身上格外舒服。這個壯漢不願多說話應該是怕惹來沒必要的麻煩,他哼着小曲半靠在稻草上悠閒着駕着馬車。渾身沐浴在陽光裡,耳中聽着他吹着不知名的小曲,竟然不知不覺地生起一股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聽到一點動靜,腦子立即清醒過來,爲了不讓駕車的這個漢子起疑心,我仍然閉着眼睛裝睡。
“後面還有幾車稻草?”這聲音是坐在我前面的壯漢發出的,從他謹慎的聲線中可以判斷出,這似乎是個不可告人的事情。
“這個……似乎有些不方便說。”另外一人答道。
壯漢沉吟了半晌才道:“不要緊,他睡着了,你講吧。”
“稟告土堂主,昨天運送了十幾車稻草,已經快要達到預定的數量,我們這是最後兩車,而且守城的日軍對我們產生懷疑。”
土堂主?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好依舊裝着睡着的樣子繼續竊聽。
“土堂主”道:“大長老神機妙算,昨天我還不信明天會是晴天,沒想到還真讓他算對了,你先帶着稻草趕快回去,我隨後就到。”
“屬下遵命。”
之後便安靜下來,雜亂的驢蹄之聲消失,剩下一連竄如同擊打樂節奏般的行路聲。
我立即在心中把這個壯漢的地位提升了不少,他不僅身手很好,而且還是個某某派的堂主。
過了段時間後我睜開眼睛,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便將背在身後的包袱打開,一股肉香味迎面撲來,我貪婪地吸了口氣將裡面的油紙展開,拿起油晃晃的肥雞一手撕成兩半,對着“土堂主”喊道:“兄弟,吃點東西。”
他似乎也有些餓了,轉過頭來接過我遞給他的雞肉道:“謝了。”
“客氣什麼,你免費載我一程,應該是我謝謝你纔對。”我擺了擺手說道,撕下一根雞大腿大嚼起來。
他嚐了嚐味道,笑着誇獎道:“好久沒吃到這郭家雞了,真是讓我大開胃口。”
他現在眼裡只有吃的,已經忘卻了自己的身份,我心中暗笑:再厲害的人也會有缺點的,他的缺點就是吃,有了雞肉就忘了自己姓什麼。
“郭家雞?我也吃過幾次,味道確實不錯,慚愧的是我現在才從兄臺口中得知它的名稱。”既然他打開了話匣子,我也不用再客氣,趁熱打鐵問些有價值的東西再說。
他邊吃邊點頭道:“說起這郭家雞啊,我還是在十年前吃過,後來我參加……後來我和家人搬家了,就再也沒吃到過。這是你去買的嗎?可真會挑,選了一隻大公雞。”說道一般他似乎意識到說錯了話,趕忙轉口。
我尷尬地笑了笑道:“哦,這個不是我買的,平時都是我妻子買回來的,這次也不例外。”想起水心對我無微不至地照顧,我心裡一陣溫暖,或許我沒了她真的不行。
“你妻子可真體貼你,你可要好好珍惜啊,不過現在這個社會,還是儘量讓她少出門吧。”他好心地勸告道。
我回了個笑容,嚥下口中的食物問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喬裝成老人的模樣了?”
“恩,到處都是鬼子,不少人都會像你這樣。”他點了點頭,忽然用口咬住雞肉,握住繮繩提了提,使得驢車停了下來,他站起身來道:“不好意思,我只能載你到這裡了。”
“你不進城?”我提着雞肉從車上跳了下來問道。
他搖了搖頭道:“我不住在城內,咱們就此別過吧。”說完對我抱抱拳。
我回了一禮笑道:“後會有期。”
他點了點頭,一揚馬鞭向一條小道行去。等他走遠後我才趕緊沿着他走過的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