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人供奉的這位老祖宗,究竟,是什麼?
自己非常的確定,心裡對它有着強烈的恨意,但就算恨它,自己又能做什麼?
這時的胡麻面前,竟似出現了畫面閃爍的詭異感覺,一時看着這孟家公子,彷彿已經變成了某個高大臃腫的身影,孟家公子只是那身影上其中一張面孔,在扯着嗓子向自己喊叫。
一時又似乎覺得那只是幻覺,孟家公子仍在那裡,只是一時表情變得空洞漠然,一時又變成了憤怒仇恨的模樣。
但他痛恨的看着胡麻,胡麻卻也一樣痛恨的看着他,那模糊而詭異的影子,身穿百壽衣的影子,分明自己第一次見到,但心裡的痛恨,居然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
尤其是,胡麻也不道爲什麼,看着那百壽衣上,自己眼中最爲清晰的幾張臉,心底深處,竟是會莫名的生出一種深層的悲哀一般。
自己沒有見過這幾張臉,卻似乎感覺到了某種深沉的熟悉。
他們……
“呼喇……”
並不容他多想什麼,那孟家二公子,或者說,他身體裡請來的東西,已經借了他的眼睛,漠然的向了自己看來。
“呼!”
在其目光投過來的一瞬,遠處,那個火盆裡的火焰,便已經忽地熄滅,他立時便看清了胡麻的臉,那雙淡漠的眼睛裡,居然也像是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甚至,隱約間還有着些許貪婪。
而胡麻,也幾乎被他這一眼看得瞬間潰散。
神魂都有在這一瞬間,便被瞬間吸附,拉扯一般的感覺,這種神魂層次的潰敗,出現的極兇,極猛,神通法相,三魂七魄,皆不堪一擊,只是這種潰散飛快上漲,卻也忽然停了下來。
那是胡麻的本命靈廟,神魂的潰散在對方的注視之下,幾乎無從抵擋,卻終於在快要潰敗到本命靈廟的所在時,忽然止住,彷彿瞬間傾倒的山嶽,有了一個定子。
胡麻藉着這個定子,才終於站穩了身形,直面向了孟家的二公子。
或者說,這時已經不是直面他,而是直面他身體裡的,某種未知而神秘的存在,定定的與對方對視。
……
……
“要老命了要老命了……”
而在那邊山頭上,就距離陰兵出現之處不遠,二鍋頭直嚇得身子猛一個哆嗦。
“不是,我剛剛看到你,還在想着你這身本事漲的夠快……”
“現在看,你特麼更快的是惹禍的本事啊!”
“……”
他感覺到那邊滾滾陰風逼了過來,已是嚇得整張臉都變得煞白,低呼一聲,擡袖遮臉,便要滾進了沉沉霧氣中。
而就剛剛還在不遠處,優雅的舔着爪子的白貓,也同樣在那孟家人請了什麼東西下來的時候,驚得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來,鬼鬼祟祟,立刻悄悄的退進了林子之中。
走。
這兩位都是毫不猶豫便做下了這個決定,面對着這麼危險的事情,簡直沒有半點猶豫的機會,左是陰兵來襲,右又未知的詭異事物,借了那孟家公子的身體,睜開了眼睛,不走還能怎樣?
只是他們也沒想到,就在他們打算離開時,身邊卻忽然都出現了淡淡的金色燈光。
一位穿着白色袍子,手裡握着一隻短笛的身影,在同一時間,出現了在了他們兩者的身邊,輕輕的嘆惜了一聲,道:“你們來的晚了……”
“是誰?”
二鍋頭與那隻白貓,同時大起警惕,目光森然,看起來他們什麼都沒有做,空氣裡卻已是瞬間便有危險的氣息在浮動。
“代號猴兒酒,你們也可以稱我爲烏頌。”
那身穿白色袍子,手裡提着一盞燈的男人淡淡開口,他是分別在兩個地方,與這兩人見面,但聲音卻都顯得一樣的從容:“是我通知了你們來到這裡的。”
“嗯?”
穿着黑色法袍的二鍋頭,已是下意識的有些驚悚,向了旁邊看了一眼,再看這白袍男子的眼神都變了:‘這他孃的,還有直接在現實裡就把自己的代號給叫出來的?’
‘你怎麼不直接去十姓面前自曝身份呢?’
‘……’
只是心裡雖然這樣想着,也在痛罵,面上卻只是忽地眼神一冷,喝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只是勸伱一句,此地兇險,不宜久留,告辭!”
而在另外一邊,白貓更是連聽也不聽這白袍男子的話,幽藍的眼睛泛起一抹神秘光彩,一言不發,便要深入林間。
“逃也是沒用的。”
但也就在這時,那位身穿白色袍子的男人,忽然聲音微微提高,叫住了這兩人,淡淡道:“我知道是你們,這片山野裡,到處都是我下的蠱,也都是我的耳目,你們不必掩遮。”
“而過來找你們,也是因爲有必要請你們兩人一起出手,就剛剛那位,他那點子本事,能做到這一步,很難得了。”
“要對付剛剛降臨到了這裡的東西,憑着這個世界那些不知虛假還是真實的普通人,是沒用的,靠了我們轉生者的本命靈廟,守住心神,加以奇術,或許還有些可能。”
“……” 聽得這話,二鍋頭與那隻白貓,神色更是複雜了,不僅二鍋頭的臉色極其的難看,就連那隻白貓的臉上,似乎也露出了夾雜着疑惑與猶豫的神情。
不過心裡卻更是擔心着:‘這傢伙腦子是有點不正常吧?’
‘平時轉生者都不會在現實裡談及任何有關自身秘密的事情,如今這裡不僅有十姓之人,還有陰兵壓境,更有某種詭異的東西,剛剛已經降臨到了這片區域裡面……’
‘你卻口口聲聲,一直在提這些?’
‘……’
而看着他們良久不肯給出一個確定的回答,甚至都躍躍欲試,明顯是要離開的想法佔了上風。
提着一盞燈的男人,卻也輕輕嘆了一聲,道:“現在我倒有些明白,他爲什麼特地要讓我見了你們之後,捎三句話給你們了。”
已是焦急得不行,都要直接將他扔在這裡離開的二鍋頭,頓時心裡一驚,脫口而出:“什麼話?”
連那白貓,也一下子凝神看向了他。
提了一盞燈的男人,慢慢道:“第一句是,他發現了轉生者羣裡的一個秘密。”
那一人一貓,都微微怔住,凝神看着他,卻沒有迴應。
然後這提了一盞燈的男人,慢慢道:“第二句話是,如果我們不幫他,那他定然會死在這裡。”
“第三句話是,如果他死在了這裡,那我們三人,也沒有任何一個能逃掉。”
“……”
“……”
“啥玩意兒?”
驟然聽到了這三句話的留言,二鍋頭聲音都一下子顫了起來:“這個傢伙,如今學得這麼壞,都開始直接威脅我們了?”
一時間,已是滿心的猶豫與糾結。
若真論起來,那當然還是想走的,平時一聽到十姓的名字,都會立刻躲起來,更何況是如今這種兇險到不能再兇險的狀況?可關鍵在於,事情真的麻煩啊!
老白乾與明州這幾位,非同尋常,大家都已知根知底,一旦他真的出事了,別說會不會出動出賣,保不齊對方便有什麼手段,將自己兩人的身份背景,全給摸了出來。
更何況,老白乾如今也已經不是那位從深山裡走出來的野孩子了。
自從他抱上了明州那位的大腿,他的身份之重要,甚至已經可以在明州四怪裡面,排得上第一了……
時間緊迫,又內心糾結之中,二鍋頭也已狠狠的咬起了牙關,忽然道:“對付……”
“你口口聲聲說着對付,但那陰兵,能是你對付得了的?那……那孟家子弟招喚過來的東西,難道是我們能夠對付得了的?”
“……”
“陰兵不必對付。”
猴兒酒淡淡道:“起碼以我們的手段,在陰兵手裡保命不難,若是死,也只是死掉那鎮子上的百姓,都是他們自己的事,又與我們何干?”
“而那孟家人……”
他頓了一頓,道:“我雖然出去的少,但類似的手段也不是沒有見過,似乎叫作負靈?”
“無非是請鬼上身,燃燒性命換來法力,又不算什麼高明本事……”
“……”
“啥玩意兒?”
就連二鍋頭聽着這猴兒酒的話,都一下子懵着了:“兄弟,我可是見過不少狂妄的傢伙,但對着通陰孟家,說人家的法不算高明的,你還是頭一個啊……”
猴兒酒聽着,也微微有些奇怪:“難道不是負靈?”
“當然是負靈,可是……”
不待二鍋頭說出可是後面的話,猴兒酒便緩緩點了下頭,道:“自是負靈,那想來便不難對付,無非便是三個關鍵……”
“……斷其來路,削其法力,毀其性命。”
“……”
他表情淡淡,帶着種認真與坦然,道:“反正直面着那壓力的又不是我們。”
“我們……”
二鍋頭一時頭疼之至,想說你當人家請下來的是什麼,你當那詭異的氣息,能像普通小鬼一樣對付?
但是,他心裡吐槽了無數,但是時間緊迫,無形中壓在了自己身上,卻也來不及細細的分辨,末了,卻也是鬼使神差,忽然道:“僅僅只是做到這三點就行了?”
猴兒酒慢慢的,看着他,又在另外一個地方,以同樣的眼神,看着那隻白貓,道:“你們,不會連這也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