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人,妖人……”
而在石馬鎮子上面,敲鑼打鼓,抹臉畫皮,一衆妖人出現,傾刻之間,便已使出了各種手段,將衝進了石馬鎮子裡面的惡鬼將給催枯拉朽般覆滅之時,那位孟家二公子,也明顯的懵了。
他以自身精血爲媒,請來的東西,分明已是動了法力,也驅使了那八窟惡鬼,但這等術,已非凡人可敵,如今卻是連個水花也沒有,便失敗了?
在這鎮子裡面,遊神鼓起,諸般惡鬼,盡數逃散之時,他也忽地清醒了過來,一時間,竟是神色憋屈,滿眼都是血絲。
真要論起來,便是茫然。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不食牛妖人在這鎮子上?
分明便已封了路,信都遞不出去,他們怎麼得到了消息的?
至於這些妖人是如何進入了鎮子,他倒也無話可說了,早先看到了那麼多百姓往鎮子裡面去,就連鐵駿大堂官也想是不是要驅散了,倒是他做主放這些人進去。
畢竟對自己要造的東西來說,這石馬鎮子裡面,百姓越多,便越合用,卻沒想到給了這些妖人可趁之機。
“如今可如何是好?”
一時間,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內心裡,究竟是憤怒多一些,還是恐慌更多一些。
“草頭八衰神是我帶過來的,這差事也是我主動接下來的,但如今,陰將軍這意外的寶貝,丟了也就丟了,回去了也不會有人質問我這個,但如今,就連草頭八衰神都毀於一旦……”
“我可怎麼向大哥交待?怎麼向老祖宗交待?難道,難道真是我正處於流年不利之時……”
心裡想着,竟是又莫名想到了前一晚上,自己向了那煉製陰將軍的人一拜。
這一拜,本想毀了對方,卻被對方受了下來……
……難不成,正是因爲當時那一拜,害得自己命數被那鎮子裡的妖人給壓住了,所以自己便開始了接連不斷的黴運?
……莫非,正是那國師的門徒,在暗暗算計自己的命數?
他無法不懷疑自己如今在某些方面出了問題,因爲一下子倒黴了起來,諸般事都不利,不順,要麼是自己太蠢,要麼便是暗中中了術,有東西影響着自己。
“呼……”
而同樣也在這孟家二公子瞠目結舌,從原本那從容鎮定的模樣,變成了如今的臉色灰敗,疑鬼疑神之時,倒是旁邊的鐵駿大堂官,低低的嘆了一口氣,道:“孟二公子,倒不必如此着慌。”
“既是那羣妖人齊齊現身,那料事不明的情況下,在他們手裡吃上幾個虧,也是正常的事情。”
“倒是我,小瞧了我們養命周家老爺的見事之能,本來還以這一趟白來了,區區一錢教並不值得我出手,如今倒是有了賺頭了……”
他徐徐吐息,看向了那石馬鎮子的方向,隔了二十里,彷彿也能聽見那裡七嘴八舌,嘻笑怪誕,就連那鎮子上空,都盤聚着那不食牛妖人的妖氣,如同看着一個洶涌怪異的匪窩。
“不食牛妖人聚集於此,甚至還好像是爲了某個妖人來的,若能一併除掉,哪怕放眼十姓,也是一件大功啊!”
“……”
心間這個念頭篤定,他便也凝神向前看來,只見自己身前燒着的計時香,還只差了指甲蓋大小的一點沒有燒完,便自徐徐吐息,慢慢站了起來。
這一口氣,吹在了香上,卻是使得那香忽地明亮起來,瞬間便已燒完,就連上面攢着的一點兒香灰,也一下子消散於夜空。
“到時候了。”
他慢慢起身,身上的鐵甲嘩啦啦作響,小小的身軀,倒隱約有了些挺拔之色。
驟然低喝:“取我兵器,牽我虎皮癩頭馬來!”
這一聲喝,便是旁邊的孟家二公子,都微微一震,轉頭向他看了過來,便見這鐵駿大堂官身上,已滿是森然可怖的兇威。
他個子小,如果孟家二公子站直了與他並肩,鐵駿大堂官可能只到他的小腹位置,看着甚是滑稽,但對方這一身氣勢,卻總覺得比孟家二公子高似的。
“給老爺擡刀來……”
“給老爺牽馬來……”
而隨着鐵駿大堂官的厲喝,旁邊也立時有一隻一隻的小使鬼,扯着嗓子叫喚。
“嘿呦嘿呦……”
立刻,有七八隻黑糊糊的小鬼,口中喊着號子,吃力的擡着那一把黑黝黝的大刀挪了過來。
另外一邊,則是有一羣小鬼,簇擁着一頂轎子,轎子裡面放着的,卻赫然是一張類似於虎皮的東西,只不過,瞧那花紋斑斕,看着自是虎皮,偏偏又好像被人縫成了馬皮的模樣。
“唰!”
鐵駿大堂官伸手,便將那沉重無比的大刀平舉了起來,只是他個子矮,這刀卻是隻能橫着拿,或是扛在肩上,不能豎着拿,否則倒不過個來。
但同樣也在他抓起了刀時,身邊的小鬼,便已經將那隻虎皮撐了起來,一隻一隻的小鬼,紛紛鑽進了虎皮的下面,漸漸充盈。
轉眼間,這虎皮便被撐了起來,活靈活現,便是一隻馬,只是肚子下面,卻不是馬蹄子,而是十幾只黑糊糊的小腿,來回不停的倒着,一點點蹭到了鐵駿大堂官身邊,還伸腦袋蹭他。
“傳我令去!”
這鐵駿大堂官跨坐到了馬上,便也連人帶馬,極盡兇沉森戾,而他手裡的大刀向下一斜,厲聲大喝:“四方值守,殺進匪窩,驅散百姓。” “一錢教教主,法王,門道里的賓客,盡皆擒拿,照面之際不降者,立時斬殺!”
“不食牛妖人,只殺不擒,半個不留!”
“……”
隨着他厲聲大喝,他身邊簇擁着的小鬼,也都嗚嗚亂叫,將他的話傳了出去。
身爲守歲門道大堂官,鐵駿手下,例來會設八位小堂官,八位小堂官手底下,又有若干執事,跑腿,而這一次過來,他卻是直接將手底小堂官帶來了一半。
小堂官平日裡都是駐守各處,護着規矩,平時不可擅離,這一次跟了大堂官過來,本是想着摧枯拉朽,直接把這鎮子上的人解決,完事,卻沒想到拖了三天,如今也早已滿心不耐。
如今終於聽得命令到來,立時飛身上馬,口中發出厲嘯,以作迴應。
“走!”
鐵駿大堂官大刀劈虛,坐騎下面,十幾條黑色的小腿,立時攢動,飛快跑了起來。
沉重的氣勢震盪四方,竟是捲起了陣陣狂風,吹得林子裡的樹木枯藤,也飛揚斷裂,整片山坡都在瑟瑟發抖。
肉眼可見得那些交叉錯亂的枝丫,以及地上虯結叢生的藤蔓,在他向前走來之時,竟彷彿生出了自己的生命一般,紛紛的向了兩邊縮去。
……
……
“來了!”
而同樣也在此時,胡麻驟然心生感應,擡頭向了周圍看去。
守歲人不是最擅長感應的門道,他也沒學過孫老爺子那等地聽的本事,但是當那位鐵駿大堂官出發之時,心裡還是驟然一驚,那是一種人在林子裡,察覺到了有猛虎靠近時的感覺。
一種本能層面,沉重可怖的危險感知。
“不必再吵了……”
他如今也在馬上,卻是忽然向了身前那些吵吵嚷嚷的不食牛門徒,淡淡道:“我只是來學本事的,也沒貪圖你們不食牛的東西。”
“學這本事之前,我可也問清楚了,沒人告訴我學了這本事,就一定成了你們不食牛的人了,所以,你們想怎麼做,便怎麼做,我也不好多問。”
“但如今,強敵來了,你們若不在這裡,我瞧在百姓面上,也就上了。”
“但你們在這裡,總不好再由我代勞了吧?”
“……”
這話頓時說得周圍安靜了幾分,旋即,不食牛門徒面面相覷的幾張臉裡,忽然有人笑道:“咱們教主害怕了……”
“拿話點我們呢……”
另外又有人跟着笑道:“看破不說破,害怕也合理,不能就說明了咱們這教主膽小,畢竟他毛都還沒長全,也纔剛學了大威天公將軍印,能有多大點子本事在身上啊?”
“牽條狗過來,教主都不一定打得贏……”
“哈哈,話倒不必說得如此難聽,剛剛我們試了教主一場,他跟師傅當年一樣也是小心眼,於是要特地的過來試試咱們的本事呢……”
“師兄弟們,走吧,去給教主亮亮咱的本事……”
“……”
“……”
聲聲怪笑裡面,就連胡麻一張臉都有些繃不住了,這他孃的,不食牛裡都是什麼神經病?
可不滿歸不滿,卻也隨着這聲聲怪笑,忽然有人嗚呼連聲,這些聚集在了鎮子口處的妖人,竟是一個個拿起了傢伙。
或是用之前便戴在了臉上的面具遮住了臉,有的跳到了樹上,有的邁開了大腿,看起來簡直如同一羣放進了林子裡面的猴子,嗷嗷叫着迎向了外面。
“繼續吧!”
而同樣也在這時,石馬鎮子裡面,總壇大宅,身材佝僂的老人,也在點了點頭,向妙善仙姑道:“燈火福會繼續,不會再有人打擾了……”
“有人削了這百姓的福份,便由我們來幫他們將這福份補上。”
“我不食牛門徒這二十年來被驅被殺被通緝,鬥妖祟鬥堂官鬥十姓,苦心守了二十年,終盼來了教主歸位,便也該將這場爭天命的大勢給掀起來了”
“這場大勢,就從石馬鎮子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