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殺光了?”
“轉生者大都是孤兒出身?”
胡麻被這轉生者最後留下的幾句話,莫名的驚住。
再想問時,她卻已經退出了連接。
但這也引發了他的很多猜想:此前第一個轉生者,告誡了自己守住自己秘密的重要性。
而如今遇到的第二位轉生者,也向自己透露了一些這個世界的轉生者之間,彼此信任的問題,以及與這個世界“親人”之間的問題。
聽她們的話,總是有意無意之間,便表露出了這個世界的殘酷,甚至是殘忍。
如今,在更廣闊的世界上,他們已經成了什麼樣子的關係?
尤其他想到了這個女人說的一些世界,還有那位代號二鍋頭的第一位轉生者跟自己說的話,其他人似乎大都是直接轉世投胎到了這個世界的,算起來更像是一下子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就算這種情況,居然也會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毫不留情的用石碾子給活活的碾死?
這個世界甚至可以接受槐婆婆幫那些夭折的小孩重新投胎做人,卻接受不了這些甦醒了前世記憶的轉生者?
反倒是自己,相比起來更像是奪舍,但婆婆,似乎接受了自己……
看樣子,轉生者的問題,遠比自己想的複雜啊。
只可惜,這位神秘的轉生者,似乎觸動了情緒,並不願意跟自己多聊。
“先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心情沉重的二爺,似聲向胡麻說着。
他也與那位老掌櫃交涉了一下,倒意外的發現,這羣城裡來的貴人,雖然架子大,但居然挺好說話的。
自己身爲嚮導,並沒有帶着人家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活其實算是沒有幹完,甚至半途而廢,耽誤人家的事情了,但那位老掌櫃卻也把三兩銀子的賞錢給了自己。
這樣,倒可以提前結束這趟行程,幫着胡麻把婆婆送回大羊寨子了。
“落葉歸根是大事,婆婆這樣的好人,生前幫了這麼多人,死後總要埋進老火塘子裡面纔是……”
幫着胡麻爲婆婆收斂了遺體,用黑布一層層包裹了起來,二爺臉色非常沉重。
胡麻心裡知道婆婆的去向,但二爺卻不知道,他明顯是真的傷心。
而婆婆的吩咐本就如此,胡麻自然也不會提出異議,只是心裡在默默的想着。
這個世界的人很看重落葉歸根,二爺都覺得,讓婆婆進了老火塘子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但聽婆婆的意思,胡家本就是從外面來的,還提到了什麼“祖祠”,難道,胡家在外面,其實還有類似“老火塘子”的存在?
這個身份的背景,遠比自己想的複雜啊。
不過,對於如今的自己來說,考慮這些沒什麼用,還是先治好了自己才行。
當下,胡麻與二爺收斂好了婆婆,謝過了那羣城裡來的人,便一起踏上了歸途。
原本,胡麻打算親自揹着婆婆,但二爺卻擔心他吃不消,自己削藤爲繩,將婆婆背在了背上,並向胡麻嘆惜着:“你家婆婆就想你能養好身子骨,成家立業,你可得聽他的話啊……”
“現在你家仇人派來的邪祟,被婆婆解決了,你也不用封着爐子了……”
“要麼,回去之後,跟我下趟血食礦,賺點銀子,我看看誰家閨女不錯,說給你當媳婦?”
“……”
胡麻聽着都有點無奈了。
二爺別看是個六十年的童子身,
對這些事居然還挺熱衷的……
來時人多,這林子便似乎顯得正常些。
去時只有二人一屍一鬼,林子便幽深詭異,胡麻雖在心情沉重之中,但也時不時感覺這林子裡窸窸窣窣,總有些毛毛燥燥。
林子深處,似乎有很多東西,在偷偷窺視着自己,偶爾轉過頭去,竟還看到了一截有些熟悉的樹樁,安安靜靜的落在一叢樹後,彷彿有寬袍大袖的人影在上面坐着,安靜的注視着自己。
他心裡本就不痛快,卻也被這鬼祟惹怒,生着氣把背在背上的開山刀拿了出來。
若平時就罷了,他害怕這深山裡的神秘事物。
但如今若有東西敢來招惹自己,那就引出爐子火氣,跟它們鬥上一場。
“別慌……”
倒是二爺見了,伸手按住了胡麻的肩膀,低聲說道:“你家婆婆是走鬼人呀。”
“走鬼人不光幫人,也幫這林子裡的精怪。”
“那些東西不是過來害你的,它們是趕過來,送你家婆婆一程的。”
“……”
胡麻聞言,才訕訕收起了開山刀,向前行了幾步之後,反應了過來。
轉過身,向着那截已漸隱沒的樹樁子,緩緩的作了一揖。
周圍樹木荒草忽地簌簌作聲,隱約可見依稀影子,隱約不定,躬身拱手,彷彿在感慨的向着自己還禮。
……
這一趟回程,胡麻應該見到,或者說,感應到了自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多的邪祟陰詭,但這一路卻又是異常的順利。
他與二爺,花了一天半的時間,趕回了大羊寨子。
寨子裡的人尚不知情,老族長牽着一頭毛驢,剛剛纔挖了兩大筐土蛋從田裡趕回了寨子之中。
遠遠一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頓時吃了一驚,牽着毛驢快走了幾步:
“你們怎麼回來啦?”
“不是跟你們說了,要好好伺候城裡來的貴人嗎?這是得罪了人,被攆回來了?”
“……”
“貴人沒有不滿意,工錢也結給我了。”
二爺看向了老族長,聲音一開口,便已哽咽了:“大哥,我也尋見婆婆了。”
“她,已經沒了。”
“……”
“啊?”
老族長剛還帶着不滿,聞言卻已是大驚,呆呆看向了二爺身後黑布裹着的人形。
良久之後,竟是雙腿發軟,顫聲向前:“苦命的婆婆喲……”
一聲悲痛呼喊,立時傳遍了整個寨子,近處的人,紛紛趕了過來,一聽婆婆已經去世,紛紛哀傷落淚,幫襯着將婆婆送回了胡麻家中的堂屋,扯來了白布麻繩,給胡麻披在了身上。
二爺囑咐了胡麻在堂屋給婆婆守靈,又讓老族長在這裡支營着,自己帶了鐮刀繩子出門。
他要出去給婆婆砍伐燒屍的陰木。
寨子裡的風俗,死人並不入棺,除非是出了一些特殊的問題。
普通人家,都是要準備特定的燒屍木,由冤親血債,親自背了進入老火塘子,所以燒屍木最重要的東西。
越好的人家,用的燒屍木越好,越多,這喪事,便也辦得越加的體面。
胡麻也沒想到,二爺出發了不久,聽聞了噩耗的左鄰右舍,也都趕了過來。
他們平時都害怕自己家,不光不敢跟自己說話,連見了婆婆都躲,但如今,卻是紛紛趕了過來。
能搭手搭手,該哭喪哭喪,還有人抱了一根一根的幹木柴過來,卻是跟二爺出去要砍伐的道理一樣,大羊寨子裡,最體面的喪事,便是燒屍木不需自家準備,而是左鄰右舍一人一根湊出來。
這代表着受人尊重。
“婆婆哎,之前小輩不懂事,我老婆子過來給您陪罪嘍……”
沒想到,不僅左鄰右舍的都過來了,就連崔家老奶奶,也帶着家人過來了。
胡麻本不認得崔家人,是在他們之中,看到了人羣后的崔蠍兒,才明白了過來,只見那崔家老奶奶一進了堂屋,便哭的泣不成聲,當着衆人的面,訓斥着自家當初不懂事的兒孫。
老族長過來勸了勸,這崔家奶奶就一下子收了聲,跟着坐到了外面的棚子下面,與人喝着茶。
崔家老大,一個已經年逾五十的滄桑漢子,也帶了兄弟們在婆婆堂前磕着頭:
“當年咱家不懂事,婆婆您老別見怪,今天送您一程來了。”
“……”
哭過之後,纔起來,與周圍鄉親說着話,擡眼看到靈前,已堆了一堆硬柴,崔老大身邊一個四十許的漢子便皺眉道:“你們這是幹什麼?該給婆婆準備最好的棺木纔是正經啊!”
忽地,整個靈堂,變得安安靜靜,衆人驚疑擡頭,看向了崔家老二。
“崔老二,你說什麼呢?”
外間的老族長也聽見了這話,頓時臉色大變,一步闖進堂來,喝斥道:
“婆婆爲咱大羊寨子忙活了一輩子,難道不該進老火塘子?”
“……”
崔家老二皺着眉頭,擺了擺手,而崔家老大忙拉住了老族長,笑道:“伯叔您先彆氣。”
“走,咱們出去說。”
“……”
老族長皺着眉頭,被崔家兄弟,簇擁着出了靈堂,幾位屋裡的長輩見狀,也跟了出去。
胡麻並未吱聲,卻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他心裡怒火升騰。
向上面房樑上的小紅棠看了一眼,示意她跟着出去聽一聽,外面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