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佳之後,玉梔有些心神不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最後叫了春雨進來,吩咐道:“你去外書房看看世子,傳我的話,讓世子晚上回聽鬆院用膳!”
阿蔭午睡起來後,去外書房跟着先生讀書去了。
現如今除了先前林佳選定的先生楊欣,林蔭還多了幾位永泰帝給他挑選的先生,功課頗重,好在阿蔭喜歡讀書,性格活潑,倒是沒有把讀書聽講當成負擔。
春雨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這時候薄荷端着一盞冰糖蓮子百合湯進來了:“良娣,中午您吃了炙魚,喝點甜湯潤潤喉嚨吧!”
玉梔吃了一口甜湯,覺得滋味清甜,便道:“給汀蘭和婉兒送去沒有?”
前天她給汀蘭和婉兒請的先生李賀蘭來到了太子府,帶着汀蘭和婉兒住進了東偏院的千蓮閣,汀蘭和婉兒的奶孃和各自的大小丫鬟也都跟着搬了進去。
薄荷忙笑着道:“良娣,奴婢這就去送!”
玉梔知道自己的態度關乎汀蘭和婉兒在太子府的地位,因此格外用心,吩咐道:“多送些過去,給汀蘭和婉兒的先生李先生也送去一份,另外把聽鬆院的份例水果和點心,也都準備一份給她們送去!”
薄荷答了聲“是”,自去忙這件事。
玉梔知道薄荷做事妥當,倒也放心,便拿了本《史鑑》看了起來。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玉梔實在是擔心林佳,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帶了寒林和櫻桃出去散步。
終於到了晚上,夜幕降臨,聽鬆院卻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林蔭帶着他的伴讀沈秀、蘭飛羽、赫連杉、韓穎和桂嶺回了聽鬆院,讓人在正房外面的廊下掛了無數的水晶燈,由耶律曉做裁判,分成兩組進行蹴鞠比賽。
聽鬆院的大小丫鬟作爲觀衆,在一邊歡呼鼓掌,煞是熱鬧。
玉梔也暫且壓住內心的焦慮,坐在欄杆內看阿蔭他們比賽。
汀蘭和婉兒的先生李賀蘭也帶着汀蘭、婉兒、沈奶孃和董奶孃過來了,陪着玉梔坐在欄內看比賽。
正在熱鬧的時候,李寒星走了過來,和蒔蘿低聲說了幾句話。
蒔蘿走到玉梔身邊,低聲稟報:“良娣,殿下去了金明池行宮,派白靈回來見您!”
玉梔心中一喜,一直提着的那口氣一下子放鬆了。
櫻桃侍立一邊,聽到“白靈”這個名字,腦海中立時浮現起那個眼睛會笑的年輕男人,臉頓時有些熱——她挺怕白靈的,可是不知道爲何,卻老是想要看到白靈。
玉梔心中歡喜,眼睛裡溢滿笑意,吩咐蒔蘿:“你去帶白靈過來,我這就去明間!”
蒔蘿答了聲“是”。
櫻桃忙笑盈盈撒嬌:“良娣,奴婢也跟着蒔蘿去吧!”
玉梔不由微笑,道:“去吧去吧!”
蒔蘿和櫻桃一起離開之後,玉梔和李賀蘭打了個招呼,便帶着迷迭和荊芥去了明間。
春日的夜晚,夜風微拂,帶着一絲寒意,卻並不讓人感到寒冷。
櫻桃和蒔蘿分花拂柳向門房方向走去。
聽鬆院中春花繁多,粉色的桃花、雪白的玉蘭花、紫紅色的榆葉梅,在水晶燈瑩潔的燈光中靜靜盛放,花香在四周氤氳流蕩。
蒔蘿是個調皮的,見離人羣遠了,這才笑着開口:“櫻桃姐姐,其實我一個人去傳話就行了,何必勞動姐姐再跑一趟!”
櫻桃小臉微紅,笑着道:“我晚飯吃得有點多,正想出來散散步,不算勞動!”
蒔蘿頓時笑了起來,瞟了櫻桃一眼,見她眼睛水汪汪的,似是有些害羞,便不開她的玩笑了。
快到門房了,櫻桃離老遠就看到李寒星正在和一個穿着寶藍春袍的青年在說話,心臟跳動開始加快,一顆心也似懸在了那裡,晃晃悠悠的。
蒔蘿見狀,不由偷笑,擡手道:“李寒星,白靈,良娣讓我和櫻桃姐姐來帶白靈過去呢!”
李寒星和白靈聞言都看了過來。
白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蒔蘿旁邊的少女,雪白的小圓臉,又圓又大的眼睛,櫻桃小口,身材小巧玲瓏,十分甜美,正是被他審問過的櫻桃。
他是個促狹鬼,當即含笑看向櫻桃,細長眼睛滿是笑意。
櫻桃被他看得臉紅心跳,低下頭拈着裙帶不肯說話。
看到這樣的櫻桃,白靈心跳不由有些快,他吃了一驚,忙轉移了念頭,道:“我這就過去!”
玉梔正等得有些急,櫻桃就帶了一個青年進來了。
這個青年眼睛細長,身材高挑,頗爲靈秀,正是羽衣衛的白靈。
白靈行罷禮,恭恭敬敬道:“啓稟良娣,殿下讓屬下傳話給良娣!”
他擡眼看向玉梔,清清楚楚道:“殿下說,一切都和良娣想的一樣,果然在城外遇到了刺殺,不過因爲殿下早有準備,那些刺客並沒有成功,殿下已經去金明池行宮了!”
玉梔聽了,歡喜極了,道:“阿佳沒有事就行!”
她想了想,道:“白靈,你也辛苦了......賞你一個小物件吧!”
玉梔含笑瞅了一邊侍立的櫻桃一眼,吩咐櫻桃:“把我妝臺上新得的那支珊瑚白玉梅花簪連匣子拿過來吧,賞給白靈!”
白靈:“......謝良娣賞賜!”
他面上恭謹地行禮道謝,心裡卻在吐槽:我一個大男人,良娣賞賜我什麼珊瑚翡翠牡丹簪做什麼?
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他擡眼看向臥室門方向,卻發現正要進臥室的櫻桃回頭看向自己,兩人一時四目相對,都是一怔。
白靈正要再看,可是臥室門上的珠簾已經落了下來,櫻桃進了東暗間臥室。
玉梔看着白靈與櫻桃的互動,不由暗笑。
櫻桃很快就拿着一個精緻的錦匣出來了,把錦匣打開後讓玉梔看了看,這才遞給了白靈。
錦匣的蓋子是彈開的,白靈看了一眼,發現黑絲絨底座上嵌着一對簪子——一支玲瓏剔透的白玉簪,頂端雕成祥雲形狀,十分的精緻簡潔;另外一支纔是用珊瑚鑲嵌而成的白玉梅花簪,白玉上鑲嵌着殷紅的珊瑚珠,精美絕倫——這兩支簪子一支是男子用的,一支是女子用的,恰巧是一對!
他看向櫻桃,莫名有些害羞,合上蓋子後拱手道了謝,然後退了下去。
玉梔含笑道:“櫻桃去送白靈出去吧!”
櫻桃出去後,發現白靈沒有走,正在庭院裡看世子的蹴鞠比賽,便鼓起勇氣走了過去,站在白靈旁邊陪着他。
白靈知道櫻桃過來了,卻沒有說話,看了櫻桃一眼,繼續看比賽。
金明池北宮大殿內已經酒闌人散。
永泰帝挑選了其中最媚人的兩位教坊女樂,左擁右抱往後殿走去。
他的身後還有三位教坊女樂抱着樂器跟着。
楊文帶着幾個小太監跟在後面,眼中滿是焦急——太子殿下怎麼還沒來?
後殿內點着一對極爲高大的水晶枝形燈,滿殿通明。
沉香木底座上,赤金雕螭香爐焚着珍貴的速水沉香,香氣繚繞。
大大的御榻上鋪設華麗,上面罩着半透明鮫綃帳,帳子上綴着無數的明珠,光華燦爛。
永泰帝在御榻上坐了下來,攬着一左一右兩個美人兒,醉眼迷離:“今晚美人兒們可要陪朕好好玩樂!”
這段時間林佳病倒,他帶着阿蔭住在玉堂殿,因爲擔心有人會對阿蔭不利,所以這麼久他就沒有召見嬪妃,早憋得受不了了。
今日的上巳節宴會,阿佳沒有來,他正好可以狂歡一場。
這些教坊女樂一直被隔絕在宮中,如今好不容易見了皇帝,得了這個一步登天的機會,豈不要好好把握?因此都依偎着永泰帝,鶯聲燕語奉承着。
永泰帝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這個嬌美,那個媚人,前面立着的那三個也足夠誘人,當下便吩咐道:“楊文,把朕的藥送上來!”
楊文慢慢地答了聲“是”,弓着腰慢慢走了出去。
永泰帝笑嘻嘻看着衆美人:“把褻褲都脫掉,並排躺在朕的榻上,朕一一臨幸你們!”
衆美人笑了起來,你推我,我擠你,鬧個不停,最終還是並排坐在了榻上。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低垂的簾幕就被撩了起來,楊文打先走了走來。
衆美人停止調笑擡眼看了過去,卻看到一個穿着藏青春袍的高挑青年走了進來。
這青年臉色有些蒼白,越發顯得眉目濃秀,瑩潔的燈光中,他那濃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打下濃重的扇形陰影,一雙好看眼睛在長睫毛的掩映下波光瀲灩,鼻樑挺秀,仰月脣緊緊抿着,正緩緩踱步而來。
衆美人心中都有些驚訝——居然有人敢直入天子寢宮?
她們齊齊看向永泰帝。
永泰帝已經脫去了外袍,正要脫中衣,見自己兒子帶着人闖進了寢殿,當下尷尬異常,整個人呆在了那裡。
林佳秀眉微蹙,聲音清冷:“兒臣參見父皇!”
永泰帝慌慌張張道:“阿佳,你先出去,朕——”
林佳歪了歪腦袋,吩咐身後跟着進來的李秀真:“把這些女樂請出去,送回教坊安置!”
李秀真答了聲“是”,帶着幾個太監進來,把癱在御榻上的那五個美人兒都扶了起來,直接出去了,後面另有一個小太監把她們扔在青色地氈上的褻褲都撿了起來,也跟着出去了。
永泰帝知道今夜算是沒戲了,訕訕地在楊文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正要說話,便看到韓離和於一舟走了進來。
待韓離和於一舟行罷禮,林佳便道:“父皇,讓韓離和於一舟給您講講節慾養生的道理吧!”
說罷,他恭謹地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永泰帝:“......”
他看向韓離和於一舟,悻悻道:“兩位愛卿,這裡不方便,朕帶你們去臨水殿喝茶清談!”
臨水殿殿如其名,一面臨着一碧萬頃的金明池。
永泰帝和韓離於一舟果真臨水清談喝茶,過得很是清心養性。
林佳坐在一邊監督着,默默地喝着茶,吃着玉梔讓人給他準備的堅果餅——因爲林佳體弱,玉梔特地請劉先生給的方子製成的堅果餅,酥脆甜香,很是好吃。
一直到了快子時,林佳這才結束了這場清談。
送走韓離和於一舟之後,林佳吩咐李秀真:“方纔父皇看上的那幾個女樂,你去看一看,挑一個潔淨的送過來陪侍父皇,父皇若是喜歡,留在後宮也行!”
永泰帝原本心裡委屈得很,可是一聽林佳的話,心中歡喜之極,當即道:“要那個圓臉杏眼身材豐滿的!”
林佳:“......”
李秀真答了聲“是”,帶着人退了下去。
林佳也有些累了,起身道:“父皇,您休息吧,且不可胡來了,兒臣也累了!”
見林佳要走,永泰帝有些不捨,忙道:“阿佳,你去青松閣住一夜,明日跟着朕回去!”
林佳有些疲憊,道:“我怕玉梔擔心,現在就走!”
他有通過城門的關防,倒也無妨。
永泰帝心裡酸溜溜的:“想走就走吧,明日朕回宮,你帶阿蔭去看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