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府當初是太后親賜的宅院,就在皇宮邊上,而悅萱郡主的別院是順着山勢建的,要的便是山下無人的靜謐,是以離着京城的喧囂有些遠,又是冬日裡,沁雅公主的車輦走了近一個時辰,纔算是到了悅萱郡主的別院,舞雪齋!
車輦由舞雪齋的正門而進,到了垂花門前停了,換乘一頂暖轎,七拐八拐的,纔算是到了地方。
沁雅公主懷了心事,也就沒有在意,不過是心裡嘀咕了一句,覺得悅萱郡主的舞雪齋似是有些大了,乘暖轎都坐了這麼會兒的功夫,不過又想着,這舞雪齋原是皇后賞給悅萱郡主的,大概怎麼也不能太寒酸了去,便沒再多想。
沁雅公主下了暖轎的時候,才覺得有些不大對,若說是茶花宴,那這處宅院面前,也太靜謐了一些,跟前有穿着蔥花綠色小襖的婢女來服侍,沁雅公主壓下自己的不解,猶自鎮定的走了一路。
過了抄手遊廊,這婢女竟是將自己領到了一處正廳前,還沒等沁雅公主詢問,小婢女便唱了名,掀開了鬱金香紫色的棉簾子,請沁雅公主進廳。
沁雅公主走了進去,轉過正面的琉璃花鳥屏風,纔算明白,爲何她會到這裡來,因爲上首坐着的,不是旁人,而是顧依然一直心心念唸的沈清伊!
沁雅公主給沈清伊行了禮,又與安清瑤雙方見了禮,纔算是能安安穩穩的坐下。
安清瑤似是知道沁雅公主所想,趁着婢女上茶的時機,笑語盈盈言道:“沁雅公主別介意,旁的夫人還在頭裡,端靜皇貴妃賞了薄面,親自過來主持宴席,本郡身子不便,先在後堂歇一歇,等着那邊該用膳了,再過去不遲。趕巧皇后娘娘微服出巡,來瞧本郡,本郡便想着,讓沁雅公主也過來見一見!”
聞聽這話,沁雅公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顧依然的想法確實成了真,此次茶花宴還真是來說服她的,只聽安清瑤稱呼自己爲沁雅公主,而不是誠王妃,便知曉了!
沁雅公主原就是與顧依然有深仇大恨的,她之所以還能在這裡坐着,便是想要顧依然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並不是死,就如鎮國公的鄭氏,她將鎮國公這個枕邊人弄殘了,便以爲是報了仇了,沁雅公主可不這麼想,那是太懦弱的報仇之法!真正的報仇,是讓他想要的得不到,他費勁心計與努力想要得到的東西,付之一炬!
沁雅公主笑看着沈清伊道:“臣婦有什麼好介意的,原本臣婦便不耐煩應對那些個夫人們,還是自在的與皇后娘娘與郡主一同說話,纔是正理,就如當初在慈惠宮一般無二!”
安清瑤輕輕一笑,沁雅公主的意思,便是她還是如當初一般的初衷了,這樣事情應該便是順利的了!
安清瑤站起了身子,給沈清伊福身行禮道:“清瑤也歇了好一會兒子,到底是清瑤非要辦這個茶花宴的,若是隻讓端靜皇貴妃一人在頭前忙活着,倒是清瑤的不是了,不如讓沁雅公主與皇后娘娘在這裡稍坐一會兒,清瑤去前頭瞧一瞧。”
沈清伊輕輕頷首,安清瑤便由婢女服侍着去了後院的正廳,順便帶走了這後堂服侍的所有婢女。
沁雅公主見沈清伊跟前只留了雨霽,便明白沈清伊這是要與她單獨說話了,便輕聲道:“皇后娘娘請放心,臣婦跟前的這兩個婢女乃是我父皇給我的死士,是絕對不會出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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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伊看了看沁雅公主身後的兩個婢女,點了點頭道:“韓齊可汗當真是疼女心切的,連這樣的事情,都幫着公主想好了!”
沁雅公主微微垂了首,韓齊的父皇與母后,待她如珠如寶,便是自己當初犯下了那樣的過錯,也依舊沒有放棄她,這些年,韓齊王朝那邊,年年都有節禮送過來,一年比一年豐厚,從未間斷過!
沁雅公主苦笑道:“可惜那些個年少時光都一去不復返了!”若是有選擇,自己還會來大理走一遭嗎?沁雅公主不由得問向自己。
沈清伊輕啜香茗,看向沁雅公主,明明是比她小了五六歲的年紀,如今卻滿臉的堅毅與愁苦,在誠王府的日子,對於沁雅公主來說,便是煎熬吧!
沈清伊不由得想起蘇嬤嬤的話,沁雅公主着人在素齋定了好幾套衣衫與首飾,都是與自己一般無二的,除了那些個皇后儀制上纔有的東西,旁的家常衣衫與首飾幾乎都是定了的!
沈清伊便是用手指頭想也明白,沁雅公主這是在做什麼?沁雅公主對顧依然的恨意有多麼的深,還要壓制住自己的恨意,在顧依然面前裝扮成自己的模樣,這需要多大的狠勁兒!
“也不盡然!”沈清伊笑看着沁雅公主道:“許是用不了幾年,公主便能回到韓齊,繼續過與世無爭,自由自在的日子了。”
沁雅公主不可置信的瞧着沈清伊,自己對顧依然的所作所爲很清楚,顧依然是要謀反,這個罪名,不拘是在韓齊還是大理,都是抄家滅祖的大罪,莫說是自己這個正妃,便是揚國公府怕是都不能倖免,沁雅公主從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着回去,她就是要與顧依然玉石俱焚!
沁雅公主搖了搖頭,對着沈清伊燦然一笑,道:“臣婦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爲,也明白王爺的所作所爲,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若是皇后娘娘憐憫,可以讓臣婦死後,葬入故土,便是最大的仁慈了,臣婦都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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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伊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盞,抿了抿脣道:“韓齊可汗與王妃都那麼疼愛你,你的親弟弟七皇子又是個知理明理的,難道說,他們還會不接受你不成?本宮記着,韓齊那邊的風俗習慣並不似大理一般保守,你該是能回去纔是!”
沁雅公主一愣,若是韓齊可汗與王妃,自是希望她能夠回去的,可將來真到了那一日,會是誰成爲韓齊的下一任可汗呢?若是七皇子也就罷了,他是自己的親弟弟,自是歡迎自己的,可大皇子與三皇子如何能依?大皇子與三皇子爲着可汗的位子已經競爭了多年,怎麼會眼睜睜的看着七弟,一個文文弱弱的人,做了韓齊的可汗?
沁雅搖了搖頭,悶聲道:“臣婦心裡有數的,怕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沈清伊很是堅定的說道:“本宮說,你能回去,就一定能回去的,除非你的父皇,母后與你的親弟弟不接受你!”
“皇后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沁雅緊緊的攥着手中的帕子,若是自己還能回到那遼闊的草原,繼續無憂無慮的生活,自是好的,她恨顧依然不假,但是還沒有連帶着自己都恨的份兒上,若是無需玉石俱焚,便能報仇,自己自是願意的。
沈清伊一雙如深井的漆黑眸子,盯着沁雅公主,平靜道:“本宮說的很明白,七皇子會是下一任的韓齊可汗,他是你的親弟弟,你想要回韓齊,沒什麼人能攔着你,難道你忘記你姑姑的例子了?她不是在先帝死後,好好的回韓齊過活了嗎?”
“可臣婦的情形與姑姑的情形不同!”沁雅公主脫口而出道。
“沒什麼不同的,本宮與皇上覺得相同就是了,旁人的意思,並不能左右了本宮與皇上的想法!”沈清伊很平靜的說給沁雅公主。
沁雅公主坐在那海棠花紋的圈椅裡,只覺得自己都被震驚了,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道:“可是七弟是做不得可汗的位子的,我大哥哥與三哥哥,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皇后娘娘不知道,臣婦的大哥哥掌管着將帥大印,三哥哥把持着韓齊的庶務,他們兩個便明爭暗鬥了許多年,若是七弟動了這個心思,怕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便要人頭便要不保了!”
沈清伊若無其事的拿起了一旁的茶盞,輕呷了一口茶道:“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七皇子是正經的嫡出,大皇子與三皇子再怎麼厲害,也都是庶出的,想要登基,名不正言不順!”
“不不不,並不是這樣的!當初臣婦的七弟身子孱弱,父皇這才扶持了大哥哥與三哥哥出來,我七弟是從小便被斷離了那個位子的,我母后也只想着讓七弟平安長大,並不奢望那個位子!”沁雅公主連連擺手,覺得沈清伊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沈清伊掃了沁雅公主一眼,反問道:“依着沁雅公主所見,若是大皇子與三皇子其中任一人登基,七皇子這個正經嫡出的皇子,還能好好的悠閒過日子嗎?不爭,不代表大皇子與三皇子就會覺得七皇子沒有威脅!”
沁雅公主沉默片刻,她也得承認,沈清伊說得話很有道理,斟酌了半晌才道:“可是誠王爺的庶出妹妹顧依夢,如今是七皇子妃,皇后娘娘有把握讓顧依夢也聽從皇后娘娘號令嗎?”
沈清伊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沁雅公主很聰慧,很快便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沈清伊沒有回答沁雅公主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那沁雅公主有沒有把握讓七皇子聽從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