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傳回消息,瘟疫已經抑制,染病的疫者也開始逐漸恢復,而不幸去世的人,屍體被下令焚燒。
同樣一個好消息,便是住在承乾門附件的探花郎,病情也已經恢復。
朝堂上探花郎大力讚揚江亭溪和楚毅兩人,當然也有朝臣讚揚探花郎的,一時間,三人風光無比,可惜另外兩人還未歸京。
這兩個好消息蘇瑾雲聽聞也是欣喜,不過此刻她心中更憂心的是太后交代的任務。
辰王如今還在流放途中,要刺殺他應該安排誰去呢?
論起來安排暗衛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她身邊並沒有暗衛,鎮國公府也是沒有,而且就算是有她也不會願意鎮國公府來趟這趟渾水。
而蕭天佑的暗衛,她卻是不敢動的。
思來想去,她所知道武藝高強能順利完成任務的,便只有三人了。
只是楚毅現在江州,自是不可能安排他去的,而葉長青,蘇瑾雲想起前幾次兩人單獨見面的情形,以及汀蘭和以棠說的話,她便下意識裡不想與他有過多來往。
排除掉這兩人,而剩下的唯一一個便是秦峰了。
對於秦峰,或許之前共患難過,蘇瑾雲對他就是莫名的信任。
只是她還是猶豫,秦峰對蕭天佑的忠心朝中上下無人不知,而且私下裡兩人的交情也是不錯,就如朋友一般。
她若是請他幫忙,他會告訴蕭天佑嗎?
蘇瑾雲摸不準,是以又耽擱了半天,不想太后竟然派章嬤嬤送了點心過來,蘇瑾雲笑着接下,可心裡卻是知道,太后這是在催了。
這個時候她心中開始矛盾起來,真的要按照太后說的安排人去刺殺辰王嗎?
他已經被貶謫流放了,還會有可能再回京城企圖謀權篡位嗎?
她認爲這根本不可能,但是太后說的話她也是無從反駁。如果有萬一呢?
處理這麼久的朝政,蘇瑾雲從來沒有覺得有現在這一刻的舉棋不定。
慈寧宮裡章嬤嬤替太后捶肩問道:“太后,您將這件事交給皇后是不是……皇后她心中柔善,怕是對辰王下不了手呢!”
太后眯着眼睛享受着章嬤嬤的手法,發出清冷的聲音:“雖然皇帝前段時間對後宮妃嬪的態度讓皇后有些傷心難堪,但皇后的心裡卻還是愛着皇帝的,爲了皇帝,她什麼都會願意做的。”
章嬤嬤還想說什麼,但看太后說的無比肯定還是歇了這個想法。
兩人一起生活這麼多年,太后也自是知道章嬤嬤的性子的,睜開眼睛道:“女人一旦染上愛情的毒癮,那邊怎麼也戒不掉。她只要還愛着皇帝,那就會爲了皇帝着想,哪怕是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章嬤嬤聞言不由看向身前的主子,面上閃過一絲懷念的神色。她的主子,那時候便也是染上了愛情的毒癮戒不掉,所以直到現在還在爲蕭氏江山而謀劃。
就如太后所斷定的,蘇瑾雲還是下定了決心。
讓汀蘭去絳雲殿給秦婕妤傳話,想辦法請秦峰入宮。
估摸着時間,蘇瑾雲來到絳雲殿,已經是申時中了。
秦峰原本正和秦婕妤說着話,見蘇瑾雲過來便與秦婕妤一起去迎接,而後秦婕妤便找藉口退下了,至此秦峰也是看了出來,今日要見自己的實則是皇后。
“娘娘是否有什麼事情吩咐臣私下去做?”
聽他這般問,蘇瑾雲也有些驚訝,方纔進來時看兩兄妹的情形,秦婕妤也是沒有告訴秦峰是她找他,怎的他竟然一下子便猜出來了?
“娘娘若是有什麼事情需要臣去做的,在朝堂上,或者是在下朝後娘娘都可以吩咐臣,而通過秦婕妤來見臣,應該是娘娘有什麼私事或者是不願被皇上知道的事情交給臣做吧!”秦峰大方的說出自己的猜想,也替蘇瑾雲解惑。
蘇瑾雲一笑:“秦大人不僅是武藝高強,就是這份心智也是常人不能及的。日後大人的作爲,定當不限於此!”
秦峰聞言卻是皺眉:“娘娘過獎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雖然知道蘇瑾雲那句誇獎是隨口而出的,也可能是真心,但是此時說出來卻彷彿是在給他畫大餅,或者說是另一種交易。
他替她做事,她保證他的官路暢亨!
見他皺眉蘇瑾雲也亦是到自己這時候說這話也寫不妥,隨即看向秦峰一臉認真道:“如你所想,本宮的確是有件事情想交給你去辦,只是本宮不希望這件事情被皇上知道。本宮也清楚大人對皇上的忠心,只是如果本宮將這件事交給大人,大人是否能做到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峰看了蘇瑾雲一眼,而後沉聲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萬一被人發現或是被皇上知道了,娘娘意欲何爲?”
蘇瑾雲想起自己要交代給他的事情,而後苦笑道:“若是事發,本宮一力承擔!”
若是被蕭天佑知道了,他定然又會以爲是她野心大吧!
“不知娘娘是有何吩咐?”他並不是怕承擔責任,而是聽她這般說,她要做的事情必定是風險很大的,而且還很有可能是違背皇上意願的,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她這般不顧後果的執着。
蘇瑾雲湊近秦峰,在他耳邊將事情說了出來。
在蘇瑾雲靠近的時候,秦峰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源自於她身上的,香味繞鼻,讓他有一瞬的閃神。
然而接下來聽到話,卻讓他相當驚訝!
他沒想到的事,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不僅有傲視羣臣的魄力,還有尋常女子沒有的殺伐果決。
她的殺伐不是和後宮其他妃嬪一樣用在爭寵陷害上,而是用在人心策略上。
他一直以爲她就算是再要強,那也畢竟是個需要保護的女人,可沒想到,一遇到有關蕭天佑的事情,她便是那個可以撐起半邊天的人。
秦峰久久沒有說話,蘇瑾雲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她一開始就沒有把握他會應下這件事情,而叫他來,也是因爲她沒有別的更好的人選。
或者說,這件事情讓蘇瑾羽去辦更合適,但她終究還是自私了。
“若是大人覺得爲難,那就當本宮今日沒有提過此事吧!”
也對,他一心忠於蕭天佑,在明知蕭天佑有意放過辰王的時候,怎麼還會答應她這件事情。
就在蘇瑾雲想要起身離開的時候,秦峰輕聲道:“臣可以替娘娘去做這件事情,但娘娘真的不打算和皇上說嗎?”
秦峰應下的時候,蘇瑾雲一顆心頓時安定了下來,只是聽他提起蕭天佑,便又有些苦悶:“暫時先不和他說,等消息傳開後,瞞不住了本宮自會向他坦白的。”
她還是有些貪心,想要多貪戀些美好的時光。
看着面前有些苦澀的笑,秦峰心中驀然一痛,張了張嘴,想了想道:“臣出宮後便着手安排,連夜上路,快馬加鞭的話明天下午便能趕上,不出意外,後天一早臣便能回來上朝,明天臣會讓人進宮送摺子,抱病在府中休養一天。”
蘇瑾雲聽着他的安排心中有些觸動,她與他雖然共患難過,但是交集卻也並不深,她的要求也是爲難的很,他不僅應下了,而且還將時間排的這麼緊湊。
“你不必這麼趕,江州那邊的事情也快告一段落了,你事情辦好後便去江州,協助重新調配江州的兵力,災情過後,那邊定會很混亂,待局面穩定後再和江亭溪他們一起回京。”
秦峰卻是不贊同,她將自己調去江州,是怕辰王遇刺的消息傳回來後會查到他的身上嗎?那她是想獨自承擔嗎?
“金科狀元才智了得,榜眼也是文武雙全,再加上江州的地方官員,想來這些事情也定然能辦好的,臣辦完事情便立即回京,離開久了也惹人懷疑。”
“不行!”蘇瑾雲立即拒絕,一臉沉重的看向秦峰:“本宮不管你的想法如何,事情辦好後你便啓程去江州,對外本宮也會說是安排你去江州了,事情便這麼定了!”
“可是娘娘……”秦峰還要繼續爭取,卻被蘇瑾雲厲聲拒絕。
“沒有可是,秦峰,這是命令!”
就如葉長青之前想替爭取替父親的死重新審理時她的拒絕一樣,秦峰能應下這件事情便已經幫了她很大的忙了,她也定不會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去。
秦峰還想說些什麼,但見蘇瑾雲的臉色沉的厲害,而且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是!臣遵旨!”秦峰起身躬身應下。
蘇瑾雲並沒有多待,事情說清楚她便離開了。
同樣,她不知道的是,秦峰是在快要用晚膳的時候離開的在絳雲殿的,出了後宮便被高德叫去了承乾宮。
蕭天佑倚在椅子上,渾身慵懶的樣子,旁邊是一碗已經冷掉的藥。
秦峰見狀並沒有覺得驚訝,反而笑道:“若是被娘娘知道皇上沒有用藥,怕是又要念叨皇上了。”
蕭天佑勾脣:“你知道的,因爲體質原因,那些毒對朕根本就沒什麼多大的影響。”
“可娘娘不知道。”秦峰點點頭。
“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蕭天佑看向秦峰:“你替朕辦一件事情!”
到出宮的時候,秦峰站在宮門口回頭看,一眼望不到邊的宮牆,向着最深處無限蔓延迴旋。
他的心中想着,在這壓抑的重重宮牆裡,有多少人的想法是不謀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