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不知何時窗外已下起雨來,絲絲雨絲如珍珠般灑落在窗棱上,激起一層層雨珠浪花,沈青盞望着窗外雨簾,低頭掩蓋了嘴裡的笑意。
沈青盞擡起頭望向晉王的方向,只見對方眼睛裡並沒有任何畏懼之色,平靜的不似真人,眼裡與生俱來的桀驁難以掩飾,眯起眼眸的同時,竟閃過一絲輕蔑。
“這種卑劣的手段就想誣陷我,”晉王冷冷的挑起美眸,幽暗深邃的眸子裡散發着異樣冷芒,他隨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紙箋,笑意愈發寡淡,“更別說利州紙我從來不用,這上面的墨也是劣質的台州墨,兒臣怎麼會用這種墨水?”
他眼中的笑意愈發深邃,隨意的將信紙一扔,上前一步,雙手抱拳道,“還請父皇明察,還兒臣一個清白。”
皇帝眼睛裡閃過一絲猶豫,他停頓了片刻,大殿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望着他,就在此時,一旁的李道長哭天搶地的朝着晉王磕頭,“晉王殿下,你可得救救我啊。”
晉王看都不看他一眼,眼裡閃過一絲凌厲,輕蔑的瞥了他一眼,“你若真是我的人,那麼一定對本王的事特別瞭解,你可知本王府中有幾個妾,有幾個丫頭,貼身的侍婢叫什麼,我想我總不會凡事都親力親爲,蠢到自己跟你聯繫吧,定然會找個手下通風報信什麼的,那又是誰替我傳達消息給你呢?”
李道士每日每夜都居在深宮之中,根本就沒有見到晉王的機會,如此一來,那麼晉王若是要跟他互通消息,一定是通過了某個人。
面對晉王一連串的體溫,李道士整個人都傻了眼,只覺得頭皮轟的一聲,呆愣了半天,結結巴巴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居然看了一眼秦王的方向,又迅速的將頭低下,強硬着頭皮道,“王爺有……有三個妾室,通過……通過飛鴿傳書……”
“胡說八道!”晉王眼裡的疾色越發擴大開,他冷哼了一聲,步步緊逼,一雙墨色的眸子不斷的擴大,“我府中根本就沒有妾室,也沒有丫頭,更不會用飛鴿傳書,飛鴿傳書能用這麼大的信箋嗎?”
李道士頓時整個人癱在地上,步步後退,慌亂之中急忙解釋道,“不……不關我的事,我是奉了……奉了秦王殿下的命令,陷害晉王殿下你的。”
晉王此時陰沉的臉上綻開一絲笑意,“原來如此啊。”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秦王,秦王倒是一愣,大驚失色的拍案而起,指着李道士道,“你胡說!”
沈青盞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低垂着眸子撫摸着手上的紅寶石瓔珞戒指,這齣戲設局的顯然不是秦王,他沒那麼傻,找一個破綻百出的李道士,只是這李道士戲唱得不錯,沒有一開始便指證秦王,倒是先將聰明狡黠的晉王拖下水,利用晉王反攻秦王,如此一來,皇上定然會深信不疑。
果然,沈青盞看向皇帝的方向,
他悶哼一聲,整個顴骨到臉頰都氣得通紅,揚起手將桌案上的珍餚全部摔在地上,指着秦王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你這個逆子!”
秦王臉色惶恐,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知所措,他並不像晉王那麼鎮定,顯然有些急錯,擡起頭直視着皇帝,誠惶誠恐的辯解道,“父皇,兒臣……兒臣並沒有做這種事啊……”
“來人,將晉王拖出去,此事交給刑部徹查!”經過一連串的演變,皇帝已經煩不勝煩了,方纔給了晉王一個機會辯解,沒想到就牽扯到秦王,他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他們解釋下去。
侍衛上前將秦王整個人架住,朝着殿外拖,秦王從小練過武功,功夫高強,反手將兩個侍衛擋開,衝到皇帝面前,雙膝跪下,他急忙抱拳,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皇帝,沈青盞的角度看到,他眼裡充滿血絲,急迫的如烈火烹油,“父皇,你聽兒臣解釋,這件事絕對不是兒臣所爲!”
皇后見自己的兒子出了事,連忙在一旁勸道,“是啊,皇上,臣妾認爲絕不是秦王所做,他不會做出此等殘害手足,欺瞞皇上的事!”
她此言一出,皇上額頭上的青筋顫顫的跳動,沈青盞不由投過去詫異的目光,皇后這是在幫秦王說話嗎?他顯然是在害他啊。
皇后眼底的焦慮絕不亞於秦王,倒是讓沈青盞捉摸不透,她是秦王的親生母親,若是秦王出了事,作爲生母的她,怎麼還像現在這樣鎮定自若的坐在鳳座上。
秦王緊咬着牙根,突然,皇上拿起桌上的杯盞,竟朝着他的頭砸過去,頓時血花四濺,秦王的額角被杯盞砸出一個大口子,他卻依舊固執的跪在原地,任憑侍衛怎麼拖也拖不走。
“滾!”皇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朕沒有你這個兒子!”
他說完揚起長袖,似乎再也不願看衆人一眼,朝着內殿揚長而去,皇后一身華服,慢條斯理的跟在他的身後,沈青盞偷偷瞥見衆人的表情,除了暴跳如雷的皇帝,幾乎所有人都沒有任何情緒,或者說,都極力的掩飾的很好。
秦王如同雷擊般跪在地上,整個人呆傻了許久,面對着突如其來的變故,他根本就來不及思考,只知道一味的讓皇帝相信他,沈青盞望着此刻狼狽的秦王,想起他平日裡嬉笑怒罵的樣子,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不由自主的走到秦王身邊,竟躬身將他扶了起來,他眼底急促的閃過一絲錯愕,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卻難以掩蓋眼中複雜的情緒。
“二哥要好生珍重,若是有人陷害你,二哥一定有辦法查出真相的。”她一字一頓的向秦王說完,轉過身看向晉王的方向,晉王宛君離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異,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宛漓曦竟然會幫秦王。
沈青盞臉上的笑容淡然無痕,慢悠悠的擡眸看了晉王一眼,這個局設計的果然精妙,設局之人很清楚陛下的個性,
他最厭惡被人欺騙,被人耍的團團轉,而又最厭惡看到自己兒子之間爭鬥不休,很顯然,設局的人甚至很瞭解所有人的個性,所以她找了鎮定自若的晉王來扯出焦躁急迫的秦王,正因爲晉王的鎮定,所以他纔會讓皇帝耐心聽完他的解釋,而秦王則太過急躁,纔會逼的皇帝聽也不願意聽下去就揚長而去。
沈青盞想着想着,不禁嘴角勾勒起一絲魅力的弧度,突然將目光投向在一旁正襟危坐的太子,眼中又浮現了皇后的樣子,只是微微一笑。
她望向顧冽寒的方向,只見顧冽寒也衝着她笑了起來,宴會都散了,沈青盞坐在御花園的石凳上,她早已屏退了下人,隻身一人等着顧冽寒前來。
那些閨閣女子怎麼肯這麼輕易的放過他,若有若無的出現在他面前,等到顧冽寒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他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她,坐在柳樹下。
她擡起頭望見是他,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好久不見了。”
顧冽寒不徐不疾的坐了下來,池塘邊春風拂柳,倒是多了幾分意味,他淺淺的一笑,擡起頭凝望着沈青盞的方向,“沒想到你剛一來北齊皇宮,就已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了。”
沈青盞笑容淺淡,一如既往的平靜,擡頭凝視着顧冽寒的方向,“北齊的皇室真是複雜的很呢。”
“何止複雜,”顧冽寒似笑非笑的揚起眉梢,“恐怕還極盡殘忍。”
“你似乎很瞭解?”風吹起她的碎髮,愈發的顯得她魅力的驚世駭俗。
顧冽寒笑而不語,只是端起石桌上還未褪去熱度的茶水,抿了一口,“這茶好香。”
沈青盞沒有說話,神色倒是有幾分波動,映襯着波光粼粼池水,“你打算在這裡留多久呢?祈國皇帝不找你嗎?”
顧冽寒笑了笑,臉上的笑意依舊慵懶,“我已經決定了留在這裡,看看陸勻離到底想做什麼。”
提到陸勻離,他眼睛裡的疾色一閃而過,真真讓人覺得心寒,沈青盞掩飾着眼裡的複雜,正要喝一口茶,突然,蓮聲邁着小步子急匆匆的過來,看上去十萬火急。
“公主,不好了,秦王殿下瘋了,要殺皇后娘娘!”
沈青盞手中的茶杯一抖,整個摔在了地上,頓時粉身碎骨,“你說什麼?”
秦王是皇后的親生兒子,怎麼會做出這種弒母之事?究竟這件事是怎麼回事?沈青盞急忙提起裙裾,朝着金殿的方向走去,只聽蓮聲跟在她的身旁,慌張的說,“秦王殿下被皇后娘娘派人拉了出去,沒想到居然殺了侍衛,衝了回來,要殺皇后娘娘。”
沈青盞疾步的朝着金殿的方向走,顯然秦王知道這一切都是皇后設計的了,可是,他不至於瘋癲至此,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這麼做,他豈不是連最後一點洗清自己清白的機會也沒有了,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