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深,步驚豔覺得越下越力不從心,許是累了,她放下棋子,揉着眉心道:“不下了,去睡吧。”
推開棋盤正要站起,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頓時往地上栽去。沐長風發覺她的異樣,一步跨過去想扶住她,卻不料也渾身發軟,只來得及將女子抱在懷裡,兩個人同時倒在了地上。
棋盤翻落,石梅居然也沒醒。
沐長風抱着懷裡的女子大爲驚異,他們被人暗算了。
可是怎麼會被人暗算,他是百毒不侵,有什麼樣的藥能讓他中毒而不自知。
“是不是在想你是如何中的毒?”不知何時,屋子裡突然多出一個從頭到腳裹着黑布的人,他的聲音暗啞,聽不出是男是女。
沐長風憑着意志力想坐起,卻都是不能,他卻沒有表現出驚慌,反而似乎覺得很舒服一般躺在地上,懶洋洋道:“正是,看來這位老人家是非常清楚的,那麼請指教。”
被稱爲老人家,黑衣人毫不介意,“知不知道七日醉?七日醉可不是一種毒,就算你再能抗百毒,可能也不能讓自己不醉酒,就算你千杯不醉,七日醉也可以睡上個大半夜,如何?我這招算不算高明?”
如果可以拍掌的話,沐長風此時肯定要大拍其手,“高,高,確實對本太子瞭解得很周詳,老人家爲了針對本太子,看來花了不少功夫,承蒙看得起了。”
他語調一轉,“只是不知你把弄醉,又有何意圖?想殺了我?”
“我怎麼會殺太子爺?”黑衣人桀桀而笑,然後很神秘的壓低聲音,“我會送你一個好禮物,等明日你一醒來,定然還要對我表示感激。”
感不感激沐長風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帶着無數個還未問出的問題已經昏睡了過去,一切事情只待能睜眼後再說。
夏日的早晨忽然又變得沉悶,東邊的火燒雲散去後,天邊涌來大團大團的烏雲,有經驗的人都知道,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寧靜的山道上驀然響起轟隆隆的馬蹄聲,打着雪域國旌旗的鐵騎隊伍轉眼就出現在視野中,在山坡上值守的侍衛頓時往前面院裡跑,不等通報,或許是因爲太激動,居然直接推開房門,“二小姐快起牀,王上果然帶着大臣來接您回國了。。。二小姐。。。啊。。。”
他的一聲驚呼,頓時驚動值守在院子外的侍衛奔過來,邊高呼,“發生了什麼事?是否有刺客?”最令人心驚膽戰的刺客二字讓所有人神經緊張,聽到呼聲的人立刻拔劍朝院子裡飛奔。
爲首的侍衛撞開呆在那裡的第一個侍衛,“刺客在哪裡?”
話音未落,已瞪大眼望着眼前一幕,再也出聲不得。
清冷的天光透過窗棱灑落在幽暗的屋子裡,在屋子裡最顯眼的一張牀榻上,青紗低垂,被一隻男人的胳膊半撩開,繼而可以通過半開的紗帳看到,男子光着上身,此刻正呼吸均勻睡夢正酣。而他的旁邊,女子一身薄衫,長髮鋪在男人的脖頸,單手單腿偎在男人懷裡,亦睡得正香甜。
侍衛們吞着口水,臉色一絲絲變白,睡在牀上的男人居然是前天過來的離越太子?女子是他們王上捧在掌心的二小姐,這。。。將要叫他們如何交待?
“都站在這裡幹什麼?出了什麼事?”
侍衛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在喝斥聲中推開,回頭一看,居然是剛剛趕來的朱大人和季大人。朱大人素來以性格耿直剛直不阿著稱,現任御史大人牀榻上,好半晌,才顫着指尖直指二人,“他們。。。他們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爲何觀看二人如此不雅之態?”
就在他們說話之際,牀上的兩人終於動了,他們眨眼惺忪的睜開眼,待到看見一滿屋子人時,驀然一驚,再到感覺到旁邊的人,兩人幾乎同時驚異失措的坐起來,“你。。。你。。。”
朱大人揪住一個侍衛的衣領,神色有些猙獰,“快說!那個牀上的女人是不是步驚豔?”
侍衛顫抖,哭喪着臉結結巴巴道:“是。。。是步二小姐。。。”
朱大人一個耳光甩過去,“渾帳,你們還跟不跟王上顧臉面?”
他放下侍衛,轉身就朝院門外奔去,悲呼道:“王上。。。王上。。。難道這就是您要我們來接回去的新王后?如此喪倫敗德的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我們撞見,王上。。。”
沐長風醒來,沒料到會是這般景像,雖然步驚豔身着薄衫躺在他懷裡是他所想,但此刻卻絕非他所願,昨晚的黑衣人說要送給他一個大禮,難道就是指這個?這個大禮果然是大。
他苦笑着將紗帳放下,遮住外面無數又眼睛,回頭對抱胸怔然坐在牀角的女子說道:“對不起。”
步驚豔臉色是透明的白,看了他一眼,冷靜得異常詭異,“麻煩你先下去給我找件外衣穿上,不然阿九若見我這樣子要更加暴怒。”
沐長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怎麼可以這般冷靜?就算他事先知道被人暗算了猜測到會有這種後果,但是醒來也是嚇了一跳,何況她事先並不知,也沒看見來通氣的黑衣人,她是憑什麼讓自己不驚不訝?
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朱大人的搶天呼地中,鳳九的馬車終於姍姍來遲,他一身明黃長袍,玉冠束髮,陰暗的天氣也掩不住他明朗而雄渾的霸王之氣。
他緩緩下車,喧鬧的院子頓時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彷彿被那一身王者氣勢迫得不敢逼視。鳳九負着雙手,在衆人粗重的呼吸聲中一步一步起身他住了多日的寢房,目光直直刺向已穿戴整齊的女子。
步驚豔微抿着脣,隔着空氣與他凝望,目光依然明亮而坦然,彷彿還在向他打招呼,“你回來了。”
鳳九目光變幻,一言不發地盯着她。
沐長風見此陣仗,面不改色地找了張凳子坐下,今天這事,可能不太好收場。
季大人面色非憤大聲道:“步驚豔,枉我大王對你一片真心,連夜將我們從雪域國喚來,只爲隆重地迎接你回去,生恐委屈了你一點點,結果,你卻在這裡與人苟且,如何對得起我們大王?”
步驚豔手心握成拳,緊緊地揪着,“我們什麼也沒做。”
“什麼也沒做?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躺在牀上什麼也沒做?說出去這話誰會相信?”
“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昨晚我們明明在下棋,然後我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朱大人激憤道:“你的意思你是被人陷害?”
步驚豔很認真地點頭,也毫無愧色,“自然。”
季大人顫動着鬍鬚,“好,那你說是被人陷害,可以告訴我們是誰要陷害你?”
步驚豔再一次望向鳳九,鎮定道:“具體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喝了一杯茶後就感覺頭腦發暈,後來就人事不知。”
“喝了一杯茶?哪裡來的一杯茶?”
“是我貼身丫環石梅端過來的,就在她的屋子裡,大人可以去查,那杯茶水裡絕對有問題。”
“好,來人,到石梅的房間裡把他們昨晚喝的茶杯端過來讓陸大人檢查,看看裡面究竟是不是有迷藥之類的東西。”
有侍衛應聲去了,過得一會,那侍衛立即又臉色古怪的跑過來,“稟季大人,石梅的屋子裡沒有茶杯。”
“沒有茶杯?”季大人回頭盯着步驚豔,“二小姐也聽到了,沒有茶杯,也就是說根本就不存在陷害的事,你現在還有何話說?”
步驚豔眼底終於露出一抹悲惶之意,沐長風臨窗而坐,望着女子故作堅強的側臉,心裡的沉重不亞於外面越來越低的風雲,有人布了這個局,那麼,所有的事情自然會做得滴水不漏,他敢肯定,如果步驚豔要找到石梅作證的話,石梅肯定已經消失無影蹤。
果然,步驚豔依然不死心的說道:“就算沒有,也有可能是被人收人,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問石梅,我們昨晚在她那裡下棋,她有沒有給我們端過茶?”
朱大人冷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剛纔已經着人找過了,根本就沒有石梅的蹤影。你們做下這等事,爲了怕敗露,自然先就做好了準備,只要一出事,一切都讓你那丫頭頂着,現在她不在,你們怎麼說都可以。可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還想用狡辯矇蔽大王的眼睛,我們也已經找到你們喪倫敗德的證據。”
步驚豔問,“什麼證據?”
朱大人上前一步,“大家有沒有在這間屋子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不說不覺得,朱大人這一提,果然聞到屋裡有似有似無的酒香。
朱大人道:“我一進你房間的時候,就聞到一股酒味,於是立即讓人查找,結果在這幢宅子的堂屋裡找到幾個下酒菜,一罈酒和兩個杯子,分明就是你們二人昨夜在此飲酒之後再亂性,如果事情一敗露你的丫頭就先跑了,好讓我們死無對證。可惜你的丫頭太驚慌,忘了把酒杯撤去,不然我們都要聽你那一番說詞被你矇蔽!”
步驚豔微閉上眼,一切都安排得如此周詳,她已經無話可說。
朱大人喝道:“你犯了如此過錯,難道還想要大王寬恕你?”
步驚豔淡道:“那你想怎樣?”
季大人冷笑:“大王恩寵你,你卻趁他不在就不顧禮儀廉恥與男人偷情,實在是可恨之極。既然已經犯了七出之罪,自當按罪問責,按我們雪域國的律法,浸豬籠!”
“是嗎?浸豬籠?”鳳九終於發話了,他目光的盯着兩個輪番上陣的大臣,“我的女人何用得着你們指這管那?再說她說她冤枉,那便是冤枉,沒什麼可以異議的!”
“王上,您豈能如此不顧國顏說這種話?既然您說她用不着我們指這管那,那又爲何要將我們喚來?您不就是想給她一個風光,一個好的名人?現在事實擺在眼前,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您又豈能睜着眼睛說瞎話,說我們冤枉她?王上,您是明君,就應該要賞罰分明,現在證據確鑿,您千萬不可包庇了事。”
聲淚俱下的勸說讓人感受到朱大人的一片忠誠丹心,在所有人心目中,都認爲他說得極爲有理,季大人也跪下來,“王上,不把她按律法處置浸豬籠,您日後的威嚴在哪裡?請王上三思!”
鳳九臉色連變,沈拓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拉住他。
沐長風嘆了口氣,終於起身了,“你們有什麼資格要浸她豬籠?她與你們大王成婚了麼?與你們大王定了名份沒?還是她是你們的王后,辱了你們雪域國的臉面?”
季大人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沐長風一把攬住女子瘦弱的肩,狠狠地按在胸口,冷笑,“一直以來她都是我的女人,只不過被你們大王先找到而已,我現在千里迢迢追過來,自然要把她帶回去,你們有什麼資格對我的女人辱罵不休?有什麼資格浸她豬籠?”
鳳九怒視他,仍被沈拓拉住。
步驚豔在他懷裡掙扎,微惱道:“長風,別胡說!”
沐長風手臂加力,在她耳邊低聲道:“傻女人,我這裡在幫你,難道你真想被這些老傢伙拖出去沉了?”
“這件事不需要你幫,我自己有分寸。”步驚豔皺緊眉,仍想從他的禁錮中脫離,根本不領他的情。
沐長風眼裡迅速閃過難以察覺的傷痛,嘴角卻噙着無所謂的笑,他忽然壓低聲音在女子耳邊又說了一句話,誰也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
女子驀然頓住,不敢置信地仰頭望他,好半晌才帶着隱約的喜悅嘣出兩個字。“真的?”
沐長風親溺的刮她鼻子,“自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揚着眉梢回頭睨着滿場的人,不怒而威,“所以說你們別再爲我們的事情大動干戈,因爲我的女人我現在就要帶回去。。。”
鳳九面色勃然大變,顧不得沈拓的阻攔,冷厲的目光直射沐長風:“不準!不管怎樣的事實擺在眼前,我都相信她與你毫無瓜葛,沐長風,你要回就一個人回,她,給我留下!”
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是那麼坦然,她爲了澄清事實急切尋找石梅,結果又失望的神情是如此令人揪心,他相信她,從頭至尾都相信她。
昨晚沈拓找到他時,一見他安然無恙就神色大變,一問情由才知道是北叔去說他已經遇襲受了重傷,分明是說了假話。
那麼他說假話把沈拓騙來的原因是什麼?
他立即派人找北叔過來,結果,北叔不見了。
由此一來,他與沈拓同時想到,他沒事,那麼就一定是步驚豔有事!
等急急趕回來,事情果然不出所料。而這樣一個佈局的結果就是,在朱大人和季大人的反對下,想把步驚豔接回去,幾乎就成了泡影。
可是如果要將她從他身邊帶走,不論是誰,都不準,哪怕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王上。。。王上。。。您怎可如此糊塗?一個如此不潔的女人,您爲什麼還要執迷不悟?先王把您交給老臣看顧,您不能不顧在天上的列祖列宗隨意而爲。。。王上。。。您不能對不起先王啊。。。”
鳳九的一席話,頓時引來兩位大人的悲呼痛泣,指着皇天列祖列宗給他痛陳各項壞處,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步驚豔的面色漸漸平靜,她眼底閃過安撫而堅定的神色,仍是柔聲道:“阿九,對不起,是我讓你蒙羞,我再沒有資格站在你旁邊,你回去吧。”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因爲她的事,謠言四起,弄得沸沸揚揚,儘管被鳳九暗地壓制住,可是暗流仍是急涌。
而此下天下戰事紛亂,稍一不慎就會一敗塗地,如今逍遙王虎視眈眈,夏皇暗算磨槍,離越居心叵測,如若此時因此與離越交惡,兩國之意免不了一場惡戰。更有甚者,布此一局的,可能並非一人所謂,因此鳳九不論怎麼做,都必將對他不利。
不放她走,臣民不依。
跟她走,着大臣必奪位,被奪位後,兩人的下場可想而知,會非常悲慘。
那麼唯一就只有放她走,他心雖痛,可是可緩解燃眉之急。
而那佈局之人,可趁這機會慢慢揪出來。更何況,現在雙生絕殺的事情似乎有了一點點轉機,她絕不能錯過。
鳳九的眼中除了痛楚,還有怨責,難道她不相信他對她的信任?
他回視着她,終於冷靜以對,“我不會回去,除非你跟我走。”他們約好的,不論有什麼事,都會相信她,她若不走,他到哪裡去都再無意義。
步驚豔淡道:“我是個受不得一絲冤枉的人,如今有人這般設計陷害我,我豈能就這麼算了?這件事情也並非表面那麼簡單,所以我要揪出幕後黑手,他日一定要他們還我一個清白。”
說完,她把目光投向沈拓,目光裡暗含着哀切的懇求,甚至還帶着一絲絕決。
沈拓回視着她,神色複雜,像是不確定,還害怕着什麼。
步驚豔勇敢的直視他,雙眼亮若太陽,那是一股力量。
此時兩人之意雖然沒有言語,卻勝過千言萬語。
鳳九摒棄開兩位大臣的悲切,正要上前去拉住她,沈拓忽然出手,連點他身上數穴,一字一句道:“你這時候帶她回去,會惹來最大的麻煩,冷靜一點。”
鳳九臉色頓時煞白,目眥欲裂,卻是無法言語,無法動作。
步驚豔清晰感受到他由心間涌入眼底的深沉情感,那是一種透骨的悲傷,心痛還有憤怒的掙扎。
她只覺喉嚨裡被什麼東西堵着,痛得十分厲害,幾乎要令她窒息,強撐着咬住牙,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指撫他的臉,低聲道:“保重。”
他的眼淚順着她的手指滾進手心裡,熾熱而滾燙,卻留不住她絕然而去的步伐。
掌心緊緊收住那滴淚,這一瞬間,她才知道,原來男人的眼淚不是水,是燒灼人心的烈火,甚至比火還燙,無窮無盡,每一顆都是錐心的折磨。
她終究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傳言,那一日,她與離越太子沐長風雙雙離去,朱季兩位大人終於落心,大拜沒有負了先王所託。雪域國內一片歡呼聲,奔走相告,迷惑大王的禍水果然是個蕩婦,在趁大王回國準備迎娶她之時,耐不住寂寞與離越太子偷情,大王一怒之下將她休之。
他們都說,禍水終於離開了,到了離越國,要害,也只害那風流的離越太子去了,再與他們雪域國無關。
也有傳言,雪域王自此一病不起,每天纏綿牀榻,如果他之前有重疾的謠言是真,不知他的病能撐到幾時?
“這次事情朝廷得出乎意料的順利,本來我們還擔心雪域王留在院子外面的侍衛會發現,沒想到沐長風與步驚豔之間的那堵牆到夜裡就突然破了,他們兩人見面,也就不用繞到外面驚動侍衛,少了很多麻煩。”
“那堵牆在夜裡突然破了?是誰弄破的?”
“不清楚,反正不是我們的人。”
“那會是誰?這時候弄破牆,有何意圖?”
“莫不是沐長風?他想步驚豔想得慌。。。”
“不可能,沐長風雖風流,但絕不下流,這種挖牆洞的事,他不屑爲之。”
“。。。那又會是誰?總不會是步驚豔自己吧?”
七月的大夏更是酷熱難耐,聒噪的蟲兒更是叫得一聲比一聲響亮,到太陽落山不久,連田間水草中的青蛙也呱呱叫個不停,猶如在人世間開了一場唱樂會。
是夜,月亮淺淺一鉤,月色卻極明,如水銀般直傾泄下來,整個大夏後宮都如籠罩在淡淡水華之中。
在皇帝居住的乾元殿前,玉蘭半開半合,形態甚是高潔優雅。
夜風有些大,披散着長髮的女子在庭前折着紫玉蘭,她隨手用玉蘭鬆鬆把頭髮挽起,發間就有了迷離的香氣,風愈大,女子的長衣裙裾無聲的飛起,漩出一層層浪花。
“皇上,臣妾戴這束玉蘭可好?”女子回頭嬌媚的問殿前眉目冷沉的男子。
鳳遠兮眉目微動,盯着她漩起的裙底花,眼前不由浮現別一個女子。同樣是在月色迤邐下,桂花樹前,女子悠閒地折下一截桂花枝,放在鼻端輕嗅,嘴角勾着一抹戲謔的笑影。她素白裙袂隨風輕舞,一波一波,猶如聞香而下的仙子般,令人移不開眼。
物是人非,斗轉星移,那抹身影始終如一的深印腦海,就如生了根般,揮之不去。
在花下挽了頭髮的女子得不到回答,也不覺尷尬,因爲她已經習慣。整個後宮妃嬪上千,又有誰能得皇上正眼多瞧?就連那風華絕代的皇后,每天不也是小心翼翼笑臉相迎,換來的也只是他一片冷漠。
“淑妃下去吧,這裡由本宮來照看。”
不知何時,一身宮裝高貴雍容的大夏皇后步芳靜靜從花影下走出來。
淑妃收了笑道,福了一禮,緩緩離去。
“皇上,天正熱,臣妾爲皇上準備了冰鎮西瓜,剛從冰窖取來的,祛暑倒是見效得很。”步芳從宮女手裡端過切成四塊的西瓜,往階前的鳳遠兮走去。
鳳遠兮擰眉,不知道爲什麼,今晚一見到她,盡頭就感覺特別的煩燥。強壓住盡頭的燥亂,低聲道:“放到桌案上吧。”
步芳進殿將盤子放下,“皇上現在不用嗎?”
“擱着吧,等會用。”
“放久了就沒了冷氣,皇上還是乘涼。”
鳳遠兮驀然轉身,差點喝斥出聲,結果在喉嚨裡打了一個轉,便變成了,“朕現在不想吃冰的,今晚還有很多奏摺,皇后請先回寢宮。”
步芳眼裡的淚水都差點逼落下來,皇上這是怎麼了?幾月前對她溫柔的男子究竟到哪裡去了?感覺自她肚子裡的孩子被一個毫不起眼的美人下藥流掉後,他的眼神便變了,又回到了冷漠無情的從前。
她好恨那個美人,流掉孩子的第二天,她便讓人去“看望”美人,結果,美人已經自溢而死,據她貼身宮女說,美人死前還兀自念立夏 ,“皇上答應不殺我全家的。。。”
皇上答應不殺她全家,爲什麼?明明是她害死了他們的孩子?他爲什麼要答應不殺她全家?
其實她隱隱之間有些明白,又故意忽略裝不懂。她一直都強迫自己,眼前的男人對她有情,不會做那連自己骨肉都不放過的事,可是眼前,他一步一步已經離她更遠,明明近在咫尺,卻如遠在天邊,她彷彿再也捕捉不到他溫柔的眼神,唯有那僵硬冷漠的背影始終都留給她。
“皇后身體虛,不宜久站,你們扶她回宮。”鳳遠兮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兩個宮女過來扶她。
步芳幽怨的走了,愴然,泫然欲泣,不明白,她真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他爲何要這般待她?
“皇上,前面已經來消息了。”步芳前腳走,後腳就有侍衛來報。
鳳遠兮坐在桌案後,“說。”
“步驚豔被雪域國的大臣發現與離越太子沐長風有染,當場就被雪域國的人棄絕。”
彷彿在意料之中,鳳遠兮只是面色深沉問,“結果呢?”
“雪域王被大臣帶回國,步驚豔隨沐長風回離越。”
鳳遠兮一愣,“就這樣?”
“是。”
“雪域王沒有其他動靜?”
“消息上說他身體不好,好像沒有心力搞出什麼動靜來。”
鳳遠兮的眉頭越皺越緊,好半晌後又道:“雪域國那邊有沒有傳出鳳陵歌的消息?”
“已經與趙國公主回趙了,雪域王並未爲難他們。”
鳳遠兮冷笑,鳳九居然還顧念一點叔侄情,沒有趁機拿下趙國,你改性了?雪域王嗜殺的惡名就這樣來的?
“柳大人回來沒有?”
“柳大人正在回程之中,不出幾日便可回京。”
“好,下去吧。”
鳳遠兮起身,滿目疲累。
夜色越深,殿前的宮殿樓臺如山巒重疊,起伏不絕,這諾水的宮殿,這萬里江山,此時已是冰冷一片,再沒有一絲聲音能進入他寂寥的心底。從此以後,他剩下的,也只有這些冷硬的東西,心便就此荒涼下去,再不會有迎來春天的一天。
正值酷夏,碧荷正盛,清風送爽,將一湖青蓮的香氣全部送進了臨水的閣樓中。
這是離越太子府聽竹園,在一個蔥蕪蒼翠的竹林中,搭起了一個戲臺,有幾個戲子正在上面耍着把式咿咿呀呀唱個不停,他們的聲音時高時低,時怒斥時低吟,對於戲迷來說,這是演的一出可以讓他們擠破頭也要看的戲,是最近在狼城紅遍半邊天的曹家戲班排出的《壯士行》,被很多家貴族搶着請,請的人多了,後來就難以請得到。若哪家請到了,定要把家裡的所有親戚都叫來,一排排坐好仔細欣賞個夠。
可是,曹家戲班的人真的還沒遇到過現在這種景況,他們在戲臺上唱得大汗淋漓,在往日不知要引得多少喝彩聲,如今,臺下清冷一片,隱約似乎還傳來氣人的打鼾聲,簡直是對他們的侮辱!
可是人家就是再侮辱,他們也得用嘴唱,如果不用嘴唱,他們就用屁眼唱。這不是他們說的,是那個風流太子爺說的,而且還是原話。
“小姐,你已經睡兩個時辰了,是不是該起來活動一下?”
兩名丫環半跪着,一邊一個打着扇子,樓閣的四角盒欄裡,有新起的冰,涼涼的散發着消暑的冰氣,一張涼榻上,一身豔紅軟紗裙的素顏女子軟軟的躺在上面,青絲散面,眉心輕蹙着,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可是卻無損她的嬌顏。
女子眉心輕輕一皺,終於睜開了明亮的雙眼,望了正唱得歡的戲臺一眼,“嗯,他們還在唱啊,叫他們休息一會喝點水吧。”
左邊細眉細目的小丫環低頭說道:“奴婢不敢,太子說這戲班非得唱得小姐點頭爲止。”
步驚豔無語。
別看沐長風那麼大個人,真的很會胡鬧。
她入住這間太子府已差不多快二十多來天了,可是那位太子爺根本就沒讓她一天安寧過。
步驚豔無語。
別看沐長風那麼大個人,真的很會胡鬧。
她剛來狼城的那幾天,聽說由於他帶兵襲擊了大夏的糧草,使夏皇一時受創算是立下了戰功,於是,他的母后趁此機會,已經開始籌劃給他選秀,自然更是要立下太子妃好開枝散葉。一時之間,各王候將相之女,爭相進入太子府,掀起了一場大規模浩大的選秀序曲,整個太子府那個熱鬧,簡直沒法形容。
開始的時候步驚豔並不知道,她被沐長風藏在了聽竹園,要知道聽竹園和太子住的翠庭園只一牆之隔,尋常除了專伺候他的人,誰敢進入那裡?
她開始也不知此事,因爲初來乍到有些水土不服,硬是上嘔下泄昏昏沉沉了好幾天才緩衝過神。記得那天早上纔剛吃了一小碗清粥,園子裡就莫名其妙衝進來一羣嘰嘰喳喳的少女,個個長得貌美如花,她們跑到這邊來,直道竹林清爽好乘涼,閣樓高能看得遠,在園子裡邊觀賞邊自由品評着,就好似是她們的家一般。
步驚豔本在鬱悶她們的吵鬧,自然不願與她們照面,結果一個眼尖的少女看到她,就叫:“咦?那個穿紅衣的女子是誰?”
步驚豔別開臉當沒聽見。
那一羣少女就一起擁了過來,一個高挑點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上下打量她,“喲,長得好標誌,從來沒見過的生面孔。”
步驚豔當時不知她們身份,也就不太在意,淡淡道:“小姐客氣了。”
另一個年齡相仿模樣長得俏麗的少女笑推着旁邊傲氣逼人的少女,“她的衣裳樣式時新得很,料子好,做工精細,看來太子哥哥還真懂得憐香惜玉,你看人家服侍得好,就得了這麼多好處。”
那傲氣的少女臉一冷,“衣料雖好,也掩不住她天生的下作氣。敢問小姐是哪個樓裡的?倒讓太子哥哥費了不少心。”
步驚豔到現在再糊塗,也知道這是一羣來找茬的,只是她們個個長得小嘴嬌翹,怎麼出口就沒好話呢?
她微微一笑,“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若是興趣,很歡喜爲幾位帶路。”
正待看笑話的幾個少女頓時臉漲得通紅,本要羞辱人,卻反過來被人羞辱了,一點好都沒討到,又氣又惱。那個傲氣少女似乎一個人身份地位最高,把眉一挑,揚聲道:“不知你服侍太子哥哥多久了?多少銀子一天?雖然你從他這裡得到了不少好牌,我現在可以給你更大的好處,你答不答應?”
步驚豔還沒答,旁邊的人就連問,“你要給她什麼好處?”
“我傢什麼都不多,多的就是錢,不管太子哥哥一天給她多少,我就加倍給她,條件是馬上給我離開太子府。”
這少女來頭可不小,父親是兵部尚書李東海,外祖父是狼城相當有名的富商,商鋪佔了整個狼城一半,就她母親一個女兒,所以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有一衆少女中頗佔領導地位。此次角逐太子妃之位,她是誓在必得。
開出如此優渥的條件,都道步驚豔會答應,哪知步驚豔乾脆搬了把椅子坐下,一邊剝着新鮮荔枝,一邊眼皮都不擡一下地說道:“太子爺已經被我包了,我看你們好像很想服侍他,不如這樣吧,我再把他轉向給他們,一個晚上錢不多,就一百兩,包準他把幾位服侍得滿意。”
這些少女到底是沒出閨閣的,哪見過說話不帶髒字又羞辱人到極至的女子,她們一個個張口結舌,轉而又氣得半天都答不上腔來。
好半晌,那傲氣少女才緩過神來,跺着腳大叫:“你個壞女人說什麼的話?太子哥哥怎麼被你包下?你是什麼東西?也不拿塊鏡子照照,連跟太子哥哥都不配還敢侮辱他?是不是想腦袋搬家?”
她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還氣得不了,步驚豔卻跟沒事人一般,在她說完後,纔不耐煩道:“你的廢話很多,一百兩一夜,你包不包?不包就算了,以後再想包也沒機會。”
那傲氣少女氣得差點跳起來,怒之不及,她衝過去揚手就要往步驚豔臉上摑,卻被一隻手捏住,回頭一看,居然就是太子沐長風。
其他少女向他作禮,他眼角都沒瞧一下,只是望着步驚豔嚷道:“什麼一百兩銀子一晚,是不是也太便宜了,本太子就這麼不值錢?”
步驚豔瞟他,“那你想賣多少錢一晚?我看你分明就只值這個價?”
“不是吧,好歹我也是玉樹臨風,俊秀無匹的美男子,你就不能加個價?”
“切,你沒看到我剛纔說一百兩,這些姐姐妹妹都沒人答腔,如果再提高價碼,估計她們都跑得沒影了。哪,幾位小姐,一百兩一夜,人已經在面前了,你們要不要?很實惠很便宜的。”
那些少女頓時嚇得面無人色,她們心中的太子哥哥雖然風流,喜歡逛風月場所,何時還聽說過他會把他自己拿出去賣,而且還把價格談得如此熟絡?
孰不知,後面的兩個人拍着桌子直笑得前後打跌。
於是,自那天以後,沐長風說她是塊料,非讓她答應當他的太子妃不可,不過前提是假扮。他說他實在惱恨那些女人晚上都不讓他安寧,在他面前鬥來鬥去,鬥得眼都花了,只有她的招式才能把那些女人鎮住,他還把她戲稱爲安家辟邪鎮宅之寶。
步驚豔自是不願淌這趟渾水,堅決不答應。沐長風說了幾次都無功而返,就想了一個妙招,因爲他無意中聽步驚豔說最惱恨聽戲曲,咿咿呀呀半天也把一句話說不完,要急死人,於是第二天,他就請來了曹家班的戲班子,在聽竹園搭臺開始唱試,也要讓她不得安寧。
步驚豔開始確實被吵得頭昏眼花,可是以她超強的適應力,她居然可以把唱戲聲當催眠曲,直接搬了個涼榻在上面睡覺,一直到唱戲的收場她再醒來。
“小姐,這是太子剛命人送回來的,說是要你親啓,請看合不合意,若不合意,就再拿去換。”正想得入神,這時竹林外錢管家帶着兩個下人捧着一個盒子朝這邊走了過來,向她行禮。
“什麼東西?”雖說太子府裡應有盡有,但沐長風也沒那麼粗俗,從不送她金銀珠寶手飾之類的,除非硬是需要,才差人送點樣式簡單又樸素的給她。
“小姐自個打開看看。”
步驚豔打開盒子,微愕,“骰子?”
骰子是象牙做的,光滑亮麗,在日光下泛起流水般的柔光。
“你們都下去吧。”沐長風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一身玉帶華服,穿得很正統,顯然剛從皇宮回來。
那些唱戲的聽到終於可以歇了,頓時收羅了一下便做鳥獸散,轉眼就沒了人影。
“爲什麼送我這幅骰子,有什麼陰謀?”步驚豔手執骰子,好久沒摸這東西了。
沐長風把下巴放到桌子,只是看着她笑。
“爲什麼不說?”
“因爲我想讓你教我耍。”
步驚豔把骰子啪地一聲放到桌上,背過身去,“我不會。”
沐長風咧開嘴輕笑,“我明明那天看你在賭場耍得如魚得水,贏了不少錢,難道你還想騙我?”
步驚豔無奈的看他,“就算我會,也不會教你。”
沐長風揚着眉,“爲什麼?難道你嫌我笨?”
步驚豔一臉促狹的笑,“因爲我這是不傳之秘,我師父說,如果有人想學我這招,必須要先祖師爺,然後再恭恭敬敬給我磕三個吃着叫我師父才成。想你太子爺多麼風光,怎麼會給小女子磕頭呢?所以我絕不會教你。”
沐長風聽了皺起眉,竟然做起難來,“其實拜祖爺也無不可,只是叫你師父。。。”他眼睛斜斜地瞟着她,“是不是年紀也太小了,叫出去別人也不信,叫太子妃倒還有些恰當。。。”
還沒待他說完,步驚豔已抓了桌上的扇子拍過去,他忙抱頭鼠竄,“丫丫丫,你別動粗,我現在還不是徒弟就這樣,你那門檻兒還真叫人膽怯,如此粗魯的師父小心沒人要。。。”
“我又沒求你,是你來求我,還敢來佔我便宜,看我不把你的嘴巴縫起來。”
步驚豔追着他打,沐長風繞着柱子跑,直到有個聲音突然響起,“太子哥哥,你們在幹什麼?”
步驚豔回頭,在樓閣臺階下,丫頭一個着鵝黃衣裙的少女,肌膚如雪發如雲,五官生得清秀,眼神也很乾淨,一看就知是一個比較溫婉的女孩子。
沐長風臉帶不悅,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擡着眼角問她,“可嫣,有什麼事?”
叫可嫣的女孩子對他的無神也不生氣,把手裡的一張幌子遞上來,“這是太子哥哥叫可嫣找表哥要來的請柬,今天一拿到,便送過來了。”
沐長風顯然有些意外了,接過請柬看了看,“果然中天王親筆寫的,你倒是不錯,真給弄來了,還以爲你只是隨便說說。”
可嫣輕輕一笑,“太子哥哥的話可嫣從來都當真,只要能做到的,可嫣一點也不敢馬虎。”
沐長風收了請柬,道了聲謝,便道:“我母后今天還在西邊園子裡,你過去陪她說說話吧。”
可嫣福了一禮,最後看了步驚豔一眼,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便走了。
“你就這樣對人家?給你辦了事,也該表示一下。”步驚豔實在不滿沐長風對一個給他認真辦事的女孩子那樣呼之則來喝之則去的態度。
“那你想叫我怎樣?以身相許?”
“起碼請她吃頓飯。”
“自有我母后請她,你擔心個什麼勁?”
步驚豔對他這種思維實在無語,他母親能代替他麼,人家女孩子分明是衝着他來的。
沐長風拿出那張請柬放到桌上,然後推到她面前,正了正臉色,道:“教我擲骰子的事可能真的需要你幫忙,是正經事。”
步驚豔拿起請柬一看,是中天王在他府上舉行的一次賭局,說是邀約了幾個在離越相當有名氣的賭界高手切磋一下技藝,定的日期就是七月十七,就在後天。
她皺眉,“你想參加這個賭局?”
沐長風無奈的點頭,“中天王是我朝唯一的一個異姓王,叫羅歡,當年他祖父與我先祖是至交,一同起兵打下這片江山,後來我祖父登基,中天王的祖父被封爲王,鎮守凌州,手握重兵,在朝中佔有一定份量,多年來處中立地位,從來不參與皇室爭鬥,不坦護任何一方。而現在我後背大有掀起各種浪潮打擊我之勢,大有非要把中天王拉到他陣營不可的兆頭,所以我現在不得不防患於未然。”
“你不是不愛這些權勢的麼?”當初在中州城的時候,明明見他每日畫畫雕刻,日子似乎過得很愜意,屬偏愛田園生活的那種,何時又起了角逐名利之心。
沐長風苦笑,“有些事情此一時彼一時,沒有權勢,就面臨被人踩踏,現在我是身在魚缸中,想不當魚就絕對只有死路一條,誰不想好好活着?”
確實,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步驚豔摸着請柬問,“可是拉攏中天王和這個賭局又有什麼關係?”
“中天王雖然鎮守凌州,且兵強馬壯,但是他有一個愛好,喜歡賭。只要誰能和他在賭桌上一決高下,他就特別敬重那人。此次借用多方力量,好不容易纔邀齊整個離越的賭界高人,自是歡喜非常。所以,如若我能趁此機會捕得他青睞。將來對我自然會有很大幫助。”
“就是說他鄭重其事的辦賭局,一般人就很難進了,那剛纔可嫣。。。”
“可嫣是兵部尚書李書海的大女兒,前些天找你麻煩的是李東海的小女兒,李東海的妹妹就是羅歡的母親,他們是表親關係,所以我才拜託可嫣找他表哥,本沒報多大希望,未料到今天居然還真能弄到請柬。”
步驚豔哼道:“弄到請柬又怎樣?你對賭一竅不通,就算我教你,兩天時間也教不出什麼名堂,是天才也不行。”
沐長風只是望着笑,眼裡分明有算計的光閃動。
步驚豔恍然大悟,指着他的鼻子,“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讓我出席?”
沐長風撫掌大笑,“聰明!而且還要以我心上人的身份出席,不然又怎能代表太子呢?”
兩天後,凌州中天王府,一大清早門前就有華麗的馬車陸續而到,每唱到一人,大院裡就響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和熱烈的歡迎聲,只要是人都知道,今天是中天王籌備了很長時間包含了整 個離越賭界一場賭局,可謂是驚動八方。
一輛華麗馬車徐徐行來,車後跟着七八個騎馬的衣着不凡的家僕。
馬車在王府外停下,車簾掀起,出來一名年輕公子,華美的衣袍,修長僅夠的身形,矯健瀟灑的動作,引得賓客紛紛側目,聽到他的名字後又是敬仰又是好笑,離越的太子,以前不務正業,整日吊兒郎當,近來雖然有所改善,據說照樣流連女色。沐長風這個名字雖象徵着身份權勢,但同時也是風流的代名詞。
這次的賭局,未料他一個草包也能參加,也着實叫人詫異。
自然,有沐長風的地方就少不了美麗的女人,在衆人的期盼中,紛紛望向那輛馬車。
果然,沐長風站定後,一名紅衣女子從馬車上輕盈的走下來,眉目秀美,身材婀娜而高挑,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整個人看上去熱情明朗中帶着幾分英氣。
男人們忙不及私下品評不已,多數都露出讚賞之色,帶來的女眷則盡是低聲恥笑。
中天王府此時雖熱鬧,但也是戒備森嚴,太子親到,就算中天王再表示中立,他也不能稍敢怠慢,或許是有事,派了他父親帶着衆人一起迎出來。而步驚豔立即就被招待女眷的女人請到了後園,與衆夫人小姐們在一處品茶賞花,閒談說笑。
見她來,衆人礙着太子的面子都客氣的問候,太子的太子妃目前還未選出,這個女子又不似有背景的人,不定就是太子風流中隨便帶的女子,自是瞧不起她,神色低了不少,都各自說各自的,也不太理會她。
步驚豔豈會與她們一般見識,此次沐長風有意在賭局與中天王結交,做爲他的得力助力,她自然要有些準備,若與這些婦人呆在一起,反而低了她的身家。靜靜喝了幾口茶,這些夫人們的談話內容也沒聽進去幾句,便藉口賞花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