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小船在水面上晃盪着,我撐着擼槳,眼睛就像鷹眼一樣,在河面上來回掃視。
老楊也早有準備,居然掏出一個望遠鏡,咬着一支菸,用望遠鏡打量着河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河面上很安靜,只有河水流過的嘩嘩聲。
突然,老楊嚎了一嗓子:“擦!那是什麼東西?”
“拓跋孤,快看兩點鐘方向!”老楊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欣喜,像是發現目標了。
@@小說忙看向兩點鐘方向,果然看見一團白花花的物事在水中沉浮。
“發現屍體了?”老鳥和曹亦也跟着激動起來。
“過去看看!”我猛然發力,把擼槳搖得跟風輪似的,朝着那團白花花的物事衝了過去。
我把烏篷小船劃到預定地點,這個時候,那團白花花的東西距離我們還有二三十米,以這個角度漂下來,剛剛從烏篷小船的船舷旁邊漂過去。對於屍體漂流方向的判斷也是很有講究的,要提前把烏篷小船固定好,不能停的太遠,這樣撈不住屍體。也不能停的太近,不能讓屍體衝撞到烏篷小船。有些腫脹的屍體在水流的衝擊速度之下,有可能撞翻烏篷小船,而且屍體撞船是撈屍人的一門大忌。
我固定好船隻之後,迅速從艙裡取出撈屍網,凌空一抖,網兜甩開,雙手慢慢握緊桃木杆把,屏息凝神,眼看那白花花的東西離我們越來越近。憑我的經驗判斷,那團白花花的東西十有八九是一具死屍。
十米、五米、三米……
我雙手揚起撈屍網,但是直到那團白花花的東西貼着船舷漂了過去,我也沒有出手。
那團白花花的東西確實是一具屍體,但不是人的屍體,而是一頭死豬!一頭泡脹了的大肥豬!死豬內部都灌了水,再加上屍體發泡,就像一顆圓滾滾的白色大肉球,在水中載浮載沉。當它從我面前漂過去的時候,還能清楚地看見肉皮下面,一大片白花花的蛆蟲在翻進翻出,散發着沖天惡臭。
嗚哇——
曹亦登時趴在船舷邊上,已然顧不上她的美女形象了,嗷嗷大吐,吐得眼淚都蹦了出來。
老鳥也撇了撇嘴巴:“尼瑪,這以後吃豬肉可有陰影了啊!”
說起豬肉,我就想起午餐吃的那盤亮晶晶的火炕子肉,心中頓時一陣胃液翻騰。不過後來我想到午餐吃的那麼豐富,要是吐出來豈不可惜了,所以我又硬生生地咽回肚子裡。
曹亦吐得上氣不接下氣:“老楊,都怪你,看都沒看清楚就在那瞎嚷嚷!”
老楊打了個哈哈:“眼拙!眼拙!這人上了年紀是這樣的!”
“喂!你們看,那邊是什麼東西?”老鳥拍了拍老楊的肩膀,伸手指向十點鐘方向。
“嗯?”老楊趕緊舉起望遠鏡看了看:“好像是個人,拓跋孤,快划過去看看!”
我調轉船頭,趕緊朝着十點鐘方向衝了過去。
這一次老鳥沒有看錯,老楊也沒有看錯,順河漂流而下的確實是一具屍體。屍體泡在水裡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算短,屍身還是腫脹了一倍有餘,就像一顆浮在水面上的胖冬瓜。死者是面朝下漂浮在水面上的,看不見他的容貌,只能從衣着和形體上分析,這個死者應該是個男人。
“拓跋孤,看你的了!”老鳥說。
我點點頭,停穩小船,挽起袖子,一把抄起撈屍網,彎腰站在甲板上,兩隻眼睛緊緊注視着那具腫脹的男屍,屏氣凝神,一動也不動。
就在那具男屍漂過去的一瞬間,我出手如電,撈屍網唰地揮舞出去,前面的網兜一下子罩住了男屍的腦袋,然後我的手腕稍稍加力,兜住了這具男屍,以免他繼續往下漂流。接下來,我就跟捕魚似的,很有耐心地兜着這具男屍慢悠悠地在水面轉着圓圈。等到網兜幾乎罩住男屍大半個身體的時候,我猛然沉聲發力,伴隨着呀地一聲暴喝,一下子連人帶網拎上了甲板。
現在已是初夏,天氣有些微熱,河面上雖然有些河風,但是背對着太陽炙烤,這一小會兒我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當然,我流汗還不是什麼要緊事,關鍵是甲板上的那具男屍在高溫下已經開始腐爛發臭,甚至淌出亮晶晶的屍油。
不知道你們聞過屍臭沒有,反正我想不出什麼詞語來形容那股味道,是一種透徹心扉、深入骨髓的臭,是其他臭味都比不上的。
河風一吹,濃烈的屍臭味在船艙裡瀰漫開來,剛剛纔停止嘔吐的曹亦又忍不住吐了起來。就連老楊和老鳥這種見多了屍體的人,也情不自禁地捂住了鼻子,那股臭味實在是令人無法言語。
但是,即使臭氣熏天,該乾的工作還是要幹啊。
老楊衝我揮揮手,示意我把這具男屍翻過面來。
我屏住呼吸,用力一扯,將男屍翻了個面。
當那具男屍的正面曝露在我視野裡的時候,我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股強烈的嘔吐慾望從心底深處冒出來,沿着食道一路上涌,我拼命捂着嘴巴,這纔沒有當場吐出來。
男屍的五官都已經腐爛了,腐爛程度不算非常嚴重,看不出年齡,但是那副面容也足夠恐怖猙獰。臉上的皮肉翻卷起來,還有碎肉掛着,眼珠子腫脹起來,有一顆甚至突出了眼眶,看上去就像隨時都會滾出來一樣§巴也爛了,幾隻白色的蛆蟲在嘴角那裡努力往外鑽、往外鑽……
老楊和老鳥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
我指了指地上的男屍:“老楊,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失蹤名單裡的人?”
老楊點點頭,翻看卷宗,卷宗裡面貼着九個失蹤者的照片。
老鳥眼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周偉!這具男屍就是周偉!”
我湊上去看了看,照片上面的周偉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體型微胖,右邊耳珠那裡有一顆小小的紅色肉痣,失蹤之前穿着米黃色的襯衣。
我又看了看甲板上的男屍,體態微胖,衣着也是米黃色的襯衣,跟死者周偉非常吻合。
老楊屏住呼吸,蹲下身仔細觀察了一下週偉的右耳,耳珠那裡確實有一顆小小的肉痣。
死者的各種特徵都和周偉吻合,幾乎可以確定這具浮屍就是周偉了。
老楊對老鳥說道;“通知上面派人把周偉的屍體拉回去做個屍檢,看看他究竟是怎樣死的!”
老鳥點點頭,走到船尾打電話通知上級去了。
以前打撈出屍體之後,都用草蓆將屍體包裹。但是這都是現代化的21世紀了,用草蓆顯得太土氣了,所以我現在都沒有再用草蓆裹屍,而是用的一種黑色的大編織袋,我叫這個袋子爲“裹屍袋”。
老楊讓曹亦過來搭把手,他們合力拉着袋口,我才能把屍體裝進袋子裡。
看見曹亦面色慘白的樣子,我故意譏諷道:“嘁,枉自還是重案組的高級警員,居然連個死屍都不敢碰,真不知道你跟着我們是來撈屍的還是來郊遊的?”
曹亦鐵青着臉,呼呼地喘着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着,被我這麼一激,這瘋丫頭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撩起衣袖,毫無顧忌地伸出雙手,抓住死屍的雙腳,然後將死屍塞進了裹屍袋。
老楊怔怔地看着曹亦,豎起拇指讚歎道:“不錯,真給我們重案組長臉!”
我訕訕笑了笑:“真是巾幗英雄啊!不過我介意你最好趕緊洗手,而且三五天之內都不要用手抓東西吃,手上的屍臭味很長時間都洗不掉的!”
曹亦撇了撇嘴,看見自己沾滿屍油的雙手,趕緊蹲在船舷邊上,一個勁地搓手。
“嘖嘖,有勇無謀,胸大無腦!”我小聲嘀咕道,這死丫頭經常損我,終於被我逮着一次損她的機會了。
“好了好了!”老楊勸慰道:“你倆怎麼就跟冤家對頭一樣,見面就拌嘴!”
我和曹亦異口同聲:“我上輩子欠了他的!”
尼瑪,我居然跟這小妮子心有靈犀,異口同聲,啊呸呸呸!
老楊正準備繫上裹屍袋,我讓他別急,然後從貼身衣兜裡面摸出一張定屍符,飛快地默唸了一串咒語,擡手啪地將定屍符拍在死屍的腦門中央,這才籲出一口氣:“搞定!”
老楊看着那張黃符,好奇地問我:“這是什麼東西?”
“這叫定屍符,防止死屍發生屍變!”我說。
我們撈屍人有個規矩,爲了自身安全起見,在撈出屍體之後,都要給死屍貼上一張定屍符,防止死屍意外屍變。
做完這一切,太陽差不多要落山了,夕陽的餘暉在天際邊劃開一條口子,就像流出的鮮血,一直流到黃河古道,映染了整個河面。
我看了看天色,時辰已經不早了,天黑之前必須收船,不能繼續撈屍了,而且最好趕在天色完全黑沉下來之前,將撈上來的屍體運回岸上。
老楊知道我們撈屍人有很多禁忌規矩,也沒要求我留下來多守一會兒。
今天的撈屍行動雖然小有波折,但終歸還是進行得比較順利,我的心情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