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還有個故事,有一土夫子西安開的盤子口,從長沙倒貨進來,這一年不巧,他幾個在長沙供貨的點都在嚴打時給端了,那年代也早了一點,電話都是別人傳的口信,結果兩三個月就不停地打電話來,說你娘們生孩子,那位老兄也沒想到這影響不好,一直擔心着雷子找上門來,沒想到隔半年雷子沒來,搞計劃生育的人來了。
少爺摸了摸桌子,哎了一聲:";我那同學也沒讓我這麼快付錢,所以我琢磨着,你要是下鄉里去收東西,能不能帶我也去,我收幾個回來賣賣,看看我自己是不是這塊料,也順便跟你學學,你也知道我這眼力,下去不定能買些什麼上來。而且那王全勝這麼多好東西,你一口也吃不下是不是,那也給我沾點便宜,你可別忘了,這橋可是我給你搭的。";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行,我是打算去逃命的,多一個人在身邊不舒服,但是這話又說不下去,因爲的確當時是少爺鼓勵我去找那老頭的,雖然他這時候提出來要分一杯羹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
心裡一琢磨,也好,他要是跟我下去,一來,他是去過那裡,強龍難壓地頭蛇,一路上可以行方便;二來,也可以給我打個掩護,反正我收來的是我的,他收來的是他的,江湖規矩,也不會妨礙我做事情。
最主要的,我身上錢還真不多了,那五千塊是給王全勝家裡的,我不能用,他要是能跟着我,那路上的一般開銷我就省了。
我打着我的如意算盤,就點頭答應了,少爺一聽喜出望外,馬上招呼廚房,點了幾個好菜來招待我。
趁熱打鐵,這買票的事情也就交給他了,定好了時間,就把這事情給這麼拍了板。
誰也沒想到,等着我們的,竟然是一場噩夢。
第二天,我們換上比較樸素的衣服,坐了四個小時的火車先到達了臨河,臨河縣發展得還可以,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但是相比太原,感覺就天差地別。主要是這裡沒有支柱產業,農業工業都不行。
少爺這次跟我下來,他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想我幫他收點東西,一個是學點東西,隨便的。王全勝的寶貝,能從我這邊讓幾個過來,好給他做個開門紅生意。一路上和我說個不停,我給他煩不住,就和他說現在別問了,到時候收東西的時候自然會教你。
來到臨河縣後,少爺問我縣城裡有沒有東西可以收,我對他說不用浪費這力氣了,雖然臨河縣附近自古就多古墓,每年黃河氾濫,幾乎都能衝出來一兩座,但是到底是縣城裡的人,附近城郊的村民都有古董買賣的意識,所以這裡的價格不便宜,除非看中特別好的東西,不然也沒人願意來這裡收。咱們來到這裡,買是不用了,但是可以去逛逛,讓你熟悉熟悉業務。
於是我們在臨河呆了一天,我象徵xing地帶着少爺去郊區走了一趟,東看看西敲敲,和他胡扯了上下五千年,也算是還他一路上的開銷。
奇怪的是,王全勝寫在火車票後面的電話號碼,我打了很多次,一直沒人接,期間抽空我就到當地郵局問了那電話號碼有什麼問題,犧牲了一包紅塔山後,一老郵遞員告訴我們,這號碼,6字開頭,不是縣城裡的,是臨河縣貼着黃河邊上一個小鎮,叫做東華山的地方。
我心說原來他是在東華山,那沒接電話,可能有別的原因。於是便告訴少爺,咱們該去正經地方開張買賣了。
去東華山沒有火車,只有小面的,人多手雜,我身上那西漢青銅價值不菲,在這車子上了不是很妥當,就在郵局先寄走了,只有那青銅片沒有什麼價值,我怕寄過去給人弄丟了,於是找了個廁所把這東西包到肚子上,才上的車。
汽車在山路上急馳,顛簸得厲害,小面的裡面的空間本來就不大,現在塞了連司機在內的十七個人,加上一大堆的行李,空氣顯的特別混濁。
路途遙遠,我頭靠在窗上,看着外面的黃土高坡,想找一些風景,但是這一帶每年都被黃河水沖刷,風化得十分嚴重,很多山川都已經嚴重塌方,而黃河水衝去表土後,植被無法生長,惡xing循環,年復一年,最後只剩下稀疏的樹木,溝壑橫生的大地,景色十分單調。
少爺一路上非常興奮,扯東扯西,和四周的人閒聊,打聽東華山的事情。
一路上同行的,有兩個去東華山買貨物的商人,一胖一瘦,兩個人都很會聊,他們告訴我們,東化山地處偏僻,但是特產一種中藥,傳說是當地少數民族的藥方,對於羊顛瘋有很好的抑制效果,但是這種草藥每年只產一個季節,所以很珍貴,他們每年都來買一次。
還有三個人是大學裡一個教授和兩個學生,據說學的民俗,他們大學裡出了課題,他們就到民間來收集素材來了,少爺認爲這樣就是公費旅遊,很是羨慕,我告訴他,做課題很辛苦的,特別是他們這一種,經費很少,有時候都要自己貼,幹什麼還要個人興趣,不然誰喜歡到這窮鄉僻壤來。
幾個人聽說我們是古董商人,也對我們很感興趣,少爺很會侃,說得他們一愣一愣,於是就約好結伴同行,讓他們看看我們收古董的過程,我一開始不同意,後來一想跟着這些個人,可能行動會比較方便,而且其中一個叫王若男的女學生非常漂亮,眼睛一眨,很難拒絕她的要求。
另外一些都是小學生,去縣裡讀書,一個月纔回家一次,其他時候都住在學校裡,這跟我以前讀書的時候一樣,所以看着頗有懷念的感覺。
小麪包經過六個小時的山路顛簸,我們終於開進了東華鎮的範圍,一路上很多的山坡上,我們都看到零星幾戶人家的矮石房,我知道在偏遠的山區,有時候這幾戶房子,就是一個村子了。
開過了幾道破爛的牌坊門,後面出現了很多的吊腳樓(用很長的木頭柱子懸空在峭壁上樓房),一邊已經可以遠遠地看到黃河的一角了。幾大個學生可能沒看到過這種風景,不停地拍照,弄得那些小學生很好奇。
司機告訴我們,東華鎮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鎮,大概西漢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全鎮不到二百戶的人口,只有兩條大街,大部分的建築還是明清時候的瓦房,整個鎮依山而建,青石板子的路,到處可見古老的祠堂和筒樓,看上去十分的古色古香,因爲交通不便利的關係,鎮裡到前年才通上電燈電話,但是還有很多人家全都靠着煤油燈過日子。
我心說這是個好消息,既然如此,那這有電話的地方不會多,打聽起來也方便。
那個時候,在山區,電話這種奢侈的東西基本上集中在政府機關、旅館和大型的工廠裡,還有就是郵電局,我想着那南爬子外甥也不可能在政府機關裡窩着,這裡也不會有大工廠,那基本上就是旅館和郵電局了。
車子到了鎮口就不進去了,因爲實在是不好調頭,我們把自己的行李搬下車,那兩個草藥商人看我們人生地不熟,就讓我們跟着走,反正他們也要找地方落腳。我連忙道謝,跟着他們就進了鎮子。少爺還學習雷峰好榜樣,幫那個老教授拎東西。
鎮上的人大多數都是靠打澇黃河泥沙爲生,穿着和解放前幾乎沒有兩樣,平時小古鎮安靜祥和,很少有陌生人光顧,我們的到來,使得這裡的人都覺得詫異,很多人都在路上投以我們奇怪的目光,甚至有個幾歲數大的小孩子在我們後面跟着,一如我們在北京接頭繞着洋人一樣。
鎮裡沒有酒店也沒有賓館,走了一段,看到一政府招待所,和這地方一比,我在南宮邊上住的那地方就是希爾頓大酒店了。
藥商說,這裡本來當地地主的木結構小筒子樓,是這裡唯一使用了一些磚頭的建築,";**";的時候地主給搞死了,就空了出來。
這筒子樓一直給鎮裡放雜物,三年前他有一外地打工的人賺了錢回來,給承包了做招待所,因爲全鎮就一家,雖然破爛,但是生意還行,你不睡這裡,就得睡大街。
少爺一聽,就樂了,輕聲對我道:";敢情這地方是一古宅啊,老許,你看看這裡,有沒有古董,咱們都給收了去得。";
我拍了他一下,讓他嘴巴管利索了,那年代收古董在外不能叫收古董的,那得叫收破爛的,說收古董,這價錢就壓不下去,而且這和四舊扯上關係了,雖然現在沒事情了,但是別人聽了心裡還是會覺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