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泫見到地上躺着的賀蘭雪的屍身,明白一定是玉娿來過了。
見阿曛手中抱着的雪白毛團渾身是血,似受了重傷,忙走過來,言語關切,“你可還好?有沒有傷到?”
阿曛忙搖頭,“沒有。”
“是玉娿?”鳳泫低聲問。
阿曛點頭,“是。”
“它受傷了,似乎是咬傷。先去我帳中替它療傷。”
鳳泫從阿曛手中接過重傷的京墨,又騰出一隻手來扶住阿曛的胳膊,領着她走出大帳。
香雪見狀,忙跟了上去。
及至中軍大帳,守帳的先鋒官見到鳳泫領了一名孕婦走來,忙立正行禮,不敢直視來人。
當阿曛在鳳泫的攙扶下經過那先鋒官時,阿曛眼角餘光瞥見了那張清俊的容貌,那頎長勁瘦的身形高出許多,那原本有些蒼白的肌膚也因爲行軍打仗染上了小麥色,當年在涼州破廟中所救的那個清秀少年樓寒,如今竟變成了這等英氣俊朗的青年才俊,阿曛不由得多瞥了一眼,但是樓寒顯然根本就沒有看見她,雙目直視前方,沒有絲毫逾越舉動。
待鳳泫和阿曛兩人走近,樓寒利索打起了大帳的簾子,將兩人讓了進去。待兩人進到帳中,他又利索放下簾子,好像根本就不認識阿曛這個人。
阿曛有些納悶,想着等鳳泫不在的時候,悄悄去找樓寒打聽一二,看有沒有機會從大帳中逃出去。
卻聽鳳泫吩咐樓寒,“去請了軍醫過來。”
“是!”
中軍大帳不但是鳳泫起居的營帳,還兼着商議軍政要務的辦公場所,是以比阿曛所住的營帳要大了好幾倍,裡面燒了幾個火塘,比阿曛的大帳要暖和不少。
鳳泫扶了阿曛在中央最大一個火塘旁邊的躺椅上坐了,那躺椅上鋪着雪白的獸皮,軟和舒適,阿曛坐上去,頓覺腰身沒那麼痛了。
剛剛跟玉娿一戰時過於緊張,用力不少,寶寶在肚子裡發了不少力,寶寶一動,她便渾身痛得厲害,但無論如何,母子聯手將玉娿擊退,保住了性命,已經很好了,否則若是寶寶有什麼不測,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心痛難過。
一手覆在自己高*起的腹部,一手撐着腰,重重舒了一口氣。
“怎麼,腰痛麼?”鳳泫倒了一盞熱茶,遞到阿曛面前,見阿曛手一直扶在腰間,便問道。
阿曛接過鳳泫手中的茶盞,飲了一口,感嘆道,“還好,剛剛真是兇險,若不是寶寶,我和寶寶估計都死在了玉娿之手了。”
大帳中只有他和她二人,她纔敢說這些話。
“是麼?我剛在帳中議事,聽到響動趕過去時,沒想到去遲了一步。玉娿三年前到北胡來找過我,我將她趕走,沒想到三年後她竟尋到了此處。”
“估計她是尾隨大軍而來的,今夜也是特意趁我身邊沒人,纔對我動手的,只是她沒想到她會敵不過寶寶。我看她今夜完全是有備而來,應該說是準備了許久了,比之前她的功力,可是大大長進了,若不是她用的是賀蘭雪的身子,她的功力只能發揮到五成,怕是寶寶都打不過她。”
說到這裡,阿曛想起賀蘭雪臨死前的話,擡頭望向鳳泫:“父王當年與你的契約,是不是還有效?”
“如果契約有效,七七,你是不是打算履行契約,嫁給我?”鳳泫挑眉一笑,眸光深深望着阿曛,像是要將對面的人給融化一般灼熱。
阿曛被他炙熱目光敲得有些不自然,低了頭,道:“不是這個意思。玉娿借了賀蘭雪的身子用,讓賀蘭雪的魂魄在體內沉睡,玉娿離開賀蘭雪身體之後,賀蘭雪也就活不成了,賀蘭雪臨死之前,跟我說,近些年來,父王聯合了諸多力量,想要魔界稱霸天下,其中最主要的一環,便是爭取你的力量,這些年,玉娿是不是負責過來爭取你的人?”
“應該是你父王高估了玉娿的影響力,她確實自幼被你父王安插在我身邊,可以說是跟着我一起長大的,她的性子高傲冷酷,嗜血殘忍,無一不是魔界統治者必須的,若魔君換了別人,面對玉娿這種女人,還是會比較喜歡的,但是很不幸,玉娿遇到了我,我偏偏就喜歡七七你這種女人。這些年,玉娿處心積慮接近我,魔界那晚,我倆大婚之夜,我穿了大紅喜服到晗曛宮去迎娶你,見到端坐在牀上蓋着紅蓋頭的新娘打扮的人,以爲是你,當我揭開她的蓋頭時,發現竟是玉娿假扮的你,這種事情她都做得出來,這般沒有廉恥心的女人,我怎麼會再信任?只能說,你父王讓玉娿來爭取我的支持,算是找錯了人。再說,等我這一世輪迴結束,回到魔界,一切情形自然不可能按照如今的形式發展下去。”
“阿殤,一定要有戰爭麼?天魔之間,就不能和平共處?這麼多年了,兩界不斷戰爭,爭取統治權,其餘各界在天魔兩界之前夾縫中求生存,大家都不得安生。你若是回到魔界,能否阻止這一場戰爭的爆發?上一次天魔之戰,我成爲了魔界的叛徒。若是真的再來一次天魔之戰,不知道天界領軍出征的,還是不是他。”
聽阿曛提到梵天,鳳泫擡起頭來,雙眸越發的深沉,情緒莫名,她還好意思提起過往?那一次她爽了他的婚禮,跑到界河邊去,害他找得那般辛苦,後來戰爭既起,他不得不放下兒女私情,隨了父親魔帝出征,在天魔之戰中,他身負重傷之際,她卻不知道從何處跑了出來,將一枚續元丹喂入了他的口中,救了他一命。他後來聽說,她竟不懼灰飛煙滅的結局,爲梵天擋住了八大域王聯合的進攻。他聽得這個消息,想破腦袋也沒想出,她何時認識了梵天,何時對梵天情義如此之深。
再後來,他在天界爲質時,偶爾瞥見梵天的紫霄宮中養着的一株黑牡丹,一眼便知那是她,在天魔一戰中原本已經灰飛煙滅的她,又被梵天在紫霄宮中養大了。
這些舊事,提多總是讓人傷心。
鳳泫嗤聲一笑:“天界這麼多年了,能打仗的人,也就他一個,怕是到時候還得跟他較量一番了。”
“那這一次你們會不會打?”
“你說呢?能不打麼?”鳳泫笑着反問。
是啊,兩國已各自陳了幾十萬軍隊在兗州城內城外,不打能行麼?
“不能何談?”
“爲何要何談?”
“你們在人間這一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如今天下無論是大梁還是鳳煌,都是鳳姓天下,你們能夠捂手言和,且不淪爲天下美談,若是擺陣開戰,反倒是落下笑柄在史官手中,書寫進歷史都不好聽啊,對不對?”
“笑話,如何談?讓老五讓出天下?還是讓老五讓出你?”鳳泫勾脣一笑,挑了挑眉,“七七,男人之間的事,你不要管了。你且跟我說說,在魔界大婚那晚,你本來是身受重傷的,爲何卻離開了晗曛宮,反而是玉娿化作了你?當時玉娿說是你求她替你嫁給我,求她將你送走得,可有這事?”
她這個姐姐真是不要臉啊,當初驅了黑蛇陣見她團團圍住,險些送了她的命,若不是京墨及時趕來送續元丹給她,順手救了她出宮,她的命就送到了玉娿的手裡,沒想到玉娿竟在鳳泫面前這般講!
阿曛一陣冷笑,“她倒是編得一個姐妹情深的好故事!可惜,我沒能如她所願,沒有那麼容易死。”
鳳泫臉色一冷,“那晚你離開,是因爲玉娿?”
“是。當時她也如今夜這般,驅了黑蛇陣來殺我。我重傷在身,不敵她,險些葬送在她的黑蛇之腹。”說罷,阿曛將手撫上京墨的頭,“是京墨救了我。若不是京墨,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鳳泫瞧了一眼那渾身是血的白毛團,對他中心護主的主動極爲讚賞。
卻聽樓寒在帳外道:“皇上,軍醫到了,是否請軍醫入帳?”
“進來。”
鳳泫對外道。
卻見帳簾撩開,軍醫拎了藥箱過來,給鳳泫和阿曛行了禮,問道:“皇上,不知道是爲誰診斷?”
鳳泫指了指在椅子上打盹的京墨,“它被咬傷得厲害,你務必給它將外傷好好處理一番。”
“是。”
軍醫忙過去給京墨處理傷口。香雪跳到京墨身邊,仔細瞧着軍醫的一舉一動,生怕軍醫下手沒有輕重,將京墨當做了一般的畜生對待。
那軍醫倒是極通人情世故的,知道鳳泫帳中養着的獸,絕非一般的獸,一定非比尋常,自然是極爲認真的對待,香雪見軍醫細緻替京墨處理傷口,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