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蔓月說的委屈,太后聽得心疼——這般行事、這般說話,方是她那“好”兒子的爲人!還當他生出那憐香惜玉的心思來了呢,合着壓根是眼不見心爲淨?!
“你先去吧,多喝點子薑湯,免得再病了……”說着,又對身邊兒大宮女紅綃道,“叫人送點子好紫薑過去。”
紅綃垂頭應道:“是。”
柳蔓月忙感激的又福下了身子:“多謝太后賞賜。”
“去吧。”太后頭痛的揮了揮手,待柳蔓月離去,方回過頭去瞧着身後立着的那個嬤嬤,“怎樣?”
那嬤嬤搖了搖頭,太后雖知應是如此,可心裡到底還抱着一絲想頭,見這嬤嬤搖頭,臉上仍不住露出失望神色。
“太后不必太過憂心,早先因着皇上小,只喜歡跟小太監玩兒,嫌身邊兒的宮女都沒趣兒。這會皇上已是大了,現下不已默許身邊有女子呆着了?”那嬤嬤忙輕聲勸道。
紅綃亦笑道:“正是這個理兒呢,太后娘娘也是太爲皇上憂心之故。現下想想,皇上來年才十六呢!那會子方算是成年冠禮。您就只當皇上這是爲着親政前能再好生玩上一年,心疼心疼吧。”
“你們倒給他說起好話來了。”太后又嘆了一聲兒,“爲了他,這些年哀家都快熬出白頭髮來了……罷了,只盼着他娶了媳婦,能安份些便是。”
“皇上竟留了她一整日?!”玉簟涼臉上難掩驚訝之意,見回話兒那小宮女點頭,臉上瞬時變得紫青起來。
“這是剛纔聽白萱說的呢,主子也知道,那丫頭可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四個院子裡頭,這可算是拔了頭籌,皇上還賜了飯呢!”小丫頭臉上憤恨不平,“要不因這雨下了一整日,只怕晌午那會兒她便能顯擺得整個園子裡頭都知道了呢!”
“你……下去吧。”揮手叫那小丫頭退了出去,玉簟涼難掩蓋臉上怒氣,晌午那會兒她還當是皇上想起自己來、心疼自己,怕自己淋雨病了,這才叫自己下午不必過去。可哪曾想,皇上竟留了柳蔓月一整日?!
不管是因何留她,衆人只管瞧見的是皇上留了她而叫自己不必過去伺候!!
如此打臉,倒叫人如何甘心?!
“主子……”春笛心中心憂難掩,低聲喚了她一眼兒,便瞧見玉簟涼抓起桌上一隻杯子,狠狠砸到地上。
“去,取我那身衣裳來!”丟了杯子,玉簟涼似是想通了些個什麼,站起了身,對身邊宮女吩咐道。
秋琴只得忙取了衣裳過來,想了想,又輕聲勸道:“主子,這會兒天色暗了些個,仔細傷眼……”
不理會她說些什麼,玉簟涼一把拿了那件藍布襦裙,坐到桌邊兒拿着針線又細細在領口繡了起來。
頭日晚上回了太后的話兒,柳蔓月自是回去後便倒在牀上睡了起來。麻煩定會不少,可麻煩再多,也抵不過睡覺要緊。
一夜好睡,次日一早便起身再去了聽雨閣中。
一整日的雨,叫天氣一下子涼下來了許多,柳蔓月似是因着天涼,一路走着,到的時辰竟比平素略微早了點子。
上了二樓兒,皇上那裡亦是剛剛起來,卻比平素晚了一些時候,擡眼向門口進來的柳蔓月掃了一眼,便低頭任幾個小太監伺候淨面梳頭。
烏黑長髮散落於頭後,遠遠瞧去,竟有幾分雌雄莫辯的模樣。
“妾身伺候皇上梳頭?”站在牀邊兒,見幾個小太監已伺候着淨罷了面,柳蔓月意思意思客氣問道。
“哦?柳美人倒會梳頭?那便試試吧。”皇上挑眼瞧了她一眼,便坐到鏡前緩緩答道。
柳蔓月微微一愣,本當他會一口回絕了,卻未曾想,他意叫自己試試?
心下納悶,可到底皇上已開了口,這會兒周遭小太監又多,自己不好拿話嗆他,便乾脆走到他背後,接過小安子遞來的梳子,由上到下輕輕通着。
這一頭烏黑長髮,比之自己竟絲毫不差。柳蔓月倒有心乾脆給他梳個婦人髮髻,又知不過想想,哪裡便能夠如此了?只得按着給那男子梳頭的法子攏起、盤上,拿着根白玉簪子穩穩盤好。
“倒沒瞧出,竟有這份手藝。”皇上細向鏡中左右瞧了瞧,眼中微帶詫異。
“自是爲了伺候好皇上刻苦學的。”閣中哪會不教這些伺候男人的事兒?每個閣中出來的女子,便是沒傍的才藝,這些基本的手段還是有的。
聽了這話,皇上眉頭微微一挑,想再問什麼,忽聽得外頭有人來報:“皇上,外頭減美人求見。”
皇上同柳蔓月皆是一愣,便是連那些伺候着的太監們也具是一愣。
“她來做什麼?”
聽出皇上聲中帶着幾分冷意,那人忙稟報道:“說是……親自送上字畫,請皇上鑑賞。”
字畫?
柳蔓月脣角微微一挑,想是聽了昨兒個自己被皇上留了一整日的消息,這位再坐不住了吧……
那大玉美人早先那虧吃得太過丟臉,不然今兒個先跑來的人必會是她。那小玉美人下午還有機會,這會兒自不會上趕着過來尋事。只這減蘭……
皇上不知想到什麼,冷笑一聲:“叫她在門口守着。”說罷擡起雙臂,對柳蔓月道,“更衣。”
外頭那小太監垂頭退了下去,柳蔓月只得從一邊兒立着的一個小太監手中接過衣裳,套到皇上身上,又轉到前面兒扎着腰帶,心中暗轉着,不知道一會兒皇上到底會如何行事?
減蘭命秋娘抱着字畫,定定立在聽雨閣門口兒,聽着那小太監回話兒,心下亦不惱怒,只微點頭,便又直站在那處。
直過了好半晌,方隱約聽着裡頭有人走動,陣陣飯香傳出,想是皇上今兒個起得晚些了,這會子正是擺飯的功夫。
皇上施施然用罷了早膳、漱了口、淨罷手,這才似忽想起來一般,向身邊兒立着的小安子問道:“是說那個……什麼美人,在門口候着?”
小安子忙笑道:“正是,減美人兒在門口候着呢。”
皇上點了點頭:“叫她進來吧。”
減蘭聽得信兒,這才略整了整衣裳,高擡着下巴,眼卻向下垂着,似清高又似守禮一般的,帶着身後宮女進了聽雨閣中。
進了房間,適才在外頭瞧不清楚,進來後才見是一處大廳,左邊兒有着一個樓梯,正通着二層,左右各有房間,這會兒右側那處大門兒外有人守着,想是皇上應在那處用膳。
行了沒兩步,忽覺得門口守着的人中一人衣裳不同,微擡了擡眼,見正是柳蔓月低頭站在那裡。一個美人,竟連皇上用膳都不得上前伺候,可見這幾日被她混成了什麼樣子!
想着,那下巴又高了二分。
人還未曾進門兒,便聽着裡面有人說話,那略帶嘶啞的公鴨嗓,不是皇上又是哪個?
“……一大清早兒的,竟連早膳都不叫人用踏實了,倒要瞧瞧能送些什麼好東西過來!”
聽了這話,減蘭臉上微微變色,腳步微頓。眼角正掃着邊兒上柳蔓月的衣裙,又想起自己日日送字畫過來,皇上次次都是收了的,這才又一咬牙,擡腿進了那門兒中。
“妾,見過皇上。”
“何事,說吧。”皇上似是心情正是不愉,這話說得又叫減蘭心中微顫了三分。
“妾……今日新臨個貼子,送來想叫皇上指點一二。”減蘭先是慌了一絲,隨即又穩了下來。
“指點?”皇上聲調微微向上揚了揚,脣角挑起一絲冷笑,“你叫朕指點什麼?”
“妾日日臨字,只是自己瞧着,並瞧不出好壞來,還想讓皇上幫着掌掌眼,可比早先臨的好些了?”雖皇上語氣不善,可自己打着的乃是學問上進之心,皇上斷沒有因此斥責的道理!
“哦,你是說日日送來的那些個紙啊?”皇上這才似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紙?聽着這紙字,減蘭心中莫名一震,直覺似是哪裡不對。
“小珠子,我記得那些紙都交給你來打理了,是做什麼用的來着?”皇上似是想不起來一般,轉頭朝身邊站着的小珠子問道。
“回皇上的話兒。”小珠子聲音清楚朗聲回道,“皇上說了,這紙啊、墨啊的,不都是樹啊草啊做的嗎?這碳啊,火啊的,不也都是木頭燒出來的麼?減美人兒這般有心,送來的定是上好的東西,用來燒水沏茶想是最好的……皇上,這些日子多虧了減美人兒送來的這些個‘紙’呢,這幾日早上您飲的茶水可都是這紙燒出來的。皇上不記得了?你還誇過呢,說這水香甜得多了。”
減蘭兩眼一黑,身子輕晃了晃,眼帶絕望的擡頭朝皇上瞧去,只盼着着這是個笑話兒,這主僕二人是逗她玩呢!
“哦,怪道呢。”皇上好似恍然,皺眉瞧着手裡端着的茶杯,“怪道每日只那陣吃的茶味道最好……今兒個送來的晚了?怪道這茶吃着不對味兒呢。”
“是,想是減美人今日特特送來的,必是比平素更香甜幾分纔是。”小珠子忙順杆爬,一臉諂媚笑意,又側頭朝減蘭瞧去,“來人啊,快接了那幾捲紙,給皇上重新燒過水來。”
自己日日辛勤臨的字貼,細細描繪的畫卷……竟叫這個草包皇帝一把火都給燒了?!!且自己……自己還要陪這不知文識墨的白癡男子上牀!掙他的恩寵?!!
減蘭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兩晃,忽的一口血噴出,人立時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嚴重懷疑被人惡意詛咒了,因爲……昨天吃方便麪時,打開一看……居然少了一包料!!!
= =到底是誰恨我恨成這樣?竟然用如此手段詛咒倫家?嚶嚶嚶,每天碼字更新的人容易麼?一定是有人嫉妒我_